温了月神情复杂地看着周渟渊。
她认为周渟渊自始自终都没有认真听自己说话。
此时卢莹站在门口,叫了温了月一声，她才发现四下已无人，大约是在她和周渟渊讲话的时候前往了下一个教室。
她跑向卢莹，跟她聊了几句句，又有手指了指周渟渊。
卢莹往周渟渊的方向看了眼，然后点点头，就转身推门出了教室。
温了月回到周渟渊身边，低着头对他说：“走吧，回家。”
两人站在门口，盯着来往的车辆，温了月刚准备叫车，就被周渟渊拦下来。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送你。”
温了月顺着周渟渊指着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辆黑白相间，带有后座的自行车停在路边。
她还沉浸在刚才跟周渟渊的谈话中，于是稀里糊涂地坐在车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的颠簸，让温了月回过神儿来。她紧了紧自己握在车后座上的手，生怕自己被颠下去。
“拽上面。”
温了月没反应过来，她把周渟渊的后背从上到下看了个遍。实在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只好坐着不动。
周渟渊叹了口气，反手抓住温了月放在座椅上的一只手，强硬的把它放到自己的腰间的棉衣上。
“不太好吧。”温了月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只能虚搭在周渟渊的衣服上。
“这一段在修路，你要是想摔个狗吃屎，那随便你。”周渟渊语气冷冰冰的。
温了月听话了，从单手变成双手握在周渟渊的腰上。
拽得很紧，都勒出了很多褶皱。
但她嘴上还不服输，还在小声嘟囔，“你才狗呢，大臭狗。”
周渟渊轻笑一声，没再理她。
温了月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说住址，但是按理说一开始周渟渊就应该问。她看了看周围基本无误的路线，鬼使神差的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第六感告诉她，此时不说话，是明智的选择。
4月宜北的倒春寒来袭，坐在“敞篷车”上的温了月被冷风吹得鼻子发酸。
她缩着身子，躲在周渟渊背后。
周渟渊感受到贴在后背上的重量，放慢了自行车的速度。
“冷？”
温了月没有立即回复，她盯着周围熟悉的街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周渟渊，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在住在哪里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冷静，至少比她烦躁的内心冷静。
周渟渊依旧不紧不慢地骑车，他的反应出乎温了月的意料。
温了月想着他应该会停下车，焦急的解释并且否认，连适合他的借口，她都替他想好了。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被抓包的人丝毫不慌，抓包的好像已经坐了好几个过山车的大弯。
“你躲我的那几天，我跟踪过你。”典型的周渟渊式回答。
看来她还是不了解周渟渊，这种说话方式确实更适合他，回答也更令人安心。
非常直白，至少不担心他还有别的意图。
“理由呢？”温了月继续刨根问底。
“没有理由，就是想看看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周渟渊侧头，像是想看温了月，下一秒又很快转了回去，继续说，“你不是说你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吗，现在我们俩扯平了。”
温了月一开始只觉得离谱，但她顺着周渟渊的逻辑捋清楚之后，突然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一个虚荣怪，一个跟踪狂。
两个人谁也别说谁。
虽然事情已经了解清楚，温了月没有继续生气。
但她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吃亏的人
“你骑这么久应该累了，我带你抄近路吧。”不等周渟渊回复，她就给周渟渊指了路。
周渟渊愣了一下，随即眉一挑，嘴角上翘，就像是已经戳破温了月的小心思。
“行。”
本来已经只剩下10分钟的路程，周渟渊在温了月的指挥下等了三个红灯，穿了五个巷子。
走了15分钟都没看到槐香小区的大门。
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温了月拍拍周渟渊的后背，假装突然发现，说：“呀，我好像忘记之后的路了，不好意思啊。”
周渟渊看着前面巷子尽头的一堵墙，单脚撑着车扭头找温了月，抬手就把她衣服上的帽子盖到她脑袋上。
温了月被压的底下头，眼睛陷入黑暗中，她没好气的说：“干什么？”
“消气了？”周渟渊借着松手的时机，把自行车转了个边。
温了月指的第一条路就是槐香小区的反方向，之后的每一条路都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这要是还看不出来她在生气，那才奇怪。
温了月刚才发现，戴上帽子后好像暖和了不少。于是她整理好被静电摩擦后飞舞的头发，重新把帽子带回到头上。
周渟渊等她做好这一切后，才重新骑上了车。
一路上，没有温了月的指路，周渟渊轻车熟路的穿过小巷，回到之前的大道上。
要不是知道周渟渊和周晟的关系，温了月真的会怀疑他以前就住在这个片区里。
“因为是你，我才原谅的。”温了月仰着头凑近周渟渊的耳朵，生怕因为周围的嘈杂声导致他听不清楚自己的这句话。
她有她的傲气，这句话她只会说一遍。
温昱曾经安排人跟踪过她，被温了月发现后只会找借口说自己是因为过度担心她的健康，后面温了月才发现，他是为了满足自己逐渐变态的控制欲。
所以温了月不喜欢被别人在暗中窥视。
但周渟渊是不一样的，温了月也不知道自己的自信从何而来。也许是她认为她和周渟渊是同类人，也许是因为她从第一眼看到周渟渊就产生的熟悉感。
周渟渊愣了一下，温了月的话让他的脸在四月的寒冷中隐隐发烫。
他单手解开棉服的拉链，企图进行物理降温。
温了月听到声音，她皱着眉头叮嘱道：“你有这么热吗？”
“......”
“听见了就把衣服扣上。”温了月还拉了拉被风吹到后面的拉链。
“骑10分钟动感单车就会出汗，我骑了30分钟，还是负重。”周渟渊说完就开始加速。
因为惯性，温了月贴在了周渟渊的后背上。本来还想要反驳，此刻也懒得理他。
如果生病，就自己后悔去吧，温了月愤愤地想。
本以为车在院子口就会停下，没想到一路骑到了楼底下。
温了月下了车，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不会连门牌号都知道吧。”
看到周渟渊面无表情的否定，她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太过分，能够接受。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温了月嘴巴比脑袋快，脱口而出一句，“上午坐会？”
没想到，周渟渊还答应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温了月无比庆幸自己昨天还好做了卫生，不然她真的会抽自己两巴掌。
她从鞋柜里找出一双褪了色灰色拖鞋，放在周渟渊脚边。
“将就一下啊，家里就我一个人住，除了于阿姨有时候会过来，所以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温了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周渟渊介绍这么详细。
她告诉周渟渊随便坐，自己则打开冰箱翻看里面有没有水可以给他。
周渟渊皮肤很白，导致他的脸上如果出现别的颜色都会显得很突兀。
温了月看到他发红的耳尖，认为他真的是骑自行车骑累了，所以想要找出一些冰凉可口的东西给他，不然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趁她翻找的功夫，周渟渊观察着整个客厅，两个卧室的门虽然开着，但是因为礼貌，所以他故意侧着身子坐，并没有看到卧室里面的样子。
客厅里有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
茶几上新鲜的茉莉花束，茉莉花桌布，以及沙发上茉莉花的沙发垫，无一不展现屋主人的喜好。
“你很喜欢茉莉？”
温了月愣住了，她手上还捧着一盒草莓和两瓶牛奶。
很少有人问过她喜欢什么，茉莉确实不是她喜欢的，而是林樾喜欢的。
其他人知道林樾喜欢，所以也就默认温了月也会喜欢。
房子是于佩按照林樾的喜好布置的，多一点茉莉花确实正常，但此时被周渟渊问出来，温了月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谈不上喜欢。”温了月把牛奶递给周渟渊，回答的模凌两可。
“那就是不喜欢。”
温了月把眼睛都憋红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别人可以很顺利的说出来，而自己却不行。
她之前问过于佩，为什么家里这么多物品都跟茉莉有关。
于佩特别惊讶的看着她：“你妈妈最喜欢茉莉了，你不喜欢吗？”
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说，你怎么能忘记你妈妈最喜欢的，你怎么会跟她喜欢的不一样。
从此以后，她也就没提过这事。
实际上她确实不喜欢茉莉，甚至是厌恶。
温了月喝了一口冰牛奶，压下激动的情绪，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我可以不喜欢吗？”
周渟渊深深地看了温了月一眼，“你等我一会。”
温了月等他走后，又在凳子上静静地坐了一段时间，直到有冰冷的眼泪滴落在手背上，她才反应过来。
她抹了一下眼睛，转身进了厨房。
如果等会周渟渊回来，她就留下他吃饭，如果不回来，她也不会饿肚子。
反正天塌下来，也要吃饱。
面做好后，温了月坐在位子上等着。
过了一会，门外就传来密码锁开锁的声音。她就惊喜了一下，很快她就想到周渟渊怎么会有自己的密码，大概是于佩。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于佩开门后，周渟渊也跟着走了进来，手上还抱着一大束花。
里面有玫瑰，百合，矢车菊，向日葵，还有一些温了月叫不出来的品种。
“我在楼下遇到这个男孩，我说看他怎么这么眼熟呢”于佩不知所以，“你们俩今天一起出去玩了？”
温了月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正盯着那一大束花发愣。
还是周渟渊出声解释：“我跟她说我想学一下急救，她正好知道哪里可以学，我们就选择今天一起去了。”
于佩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她又指着花问：“这花是什么意思。”
这时周渟渊把花束递给温了月，同时还附赠了一卡片。
卡片上写着：你有权利选择喜欢和不喜欢，花会永远等着你来挑选。
温了月深呼一口气，她已经感觉自己手在发抖，所以她只好把卡片攒到手心里，就像在给自己鼓劲。
她从那一束花中挑选出一株不知道名字的嫩黄色的花，远看像是银杏挂满枝头，近看像是蝴蝶落在枝干上，中间还点缀了点嫣红色的花蕊。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拿着这几束花走到茶几前，将花瓶里的茉莉替换出来，直起身看向于佩说：“我不想花瓶里一直都是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