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伏白不曾想过桃花镇里的人竟然那么彪悍,他不过叼走了一小块肉,就引得屠夫收摊、执大棒追来,俨然一副不打死自己就不罢休的模样。
甚者,旁的人看戏般了解到情况后,也加入了杀猫之战。
“呸,”伏白来了气,只能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就近跳到隐蔽处躲起来,“要不是我被那恶犬伤了,怎么可能这么惨?”
“林大,”一个稍年轻的人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从人群后面出来,看了周围一眼,了然道,“那小畜生都把肉还你了,那你还追?”
林大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叉腰,恶狠狠道:“呵,不过一块肉而已,倒是可惜了,本来想添点其他荤菜的。”
“啧,”伏白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此一阵后怕,等人群消失后,才寻了一处僻静的路离开。
所谓僻静,也并非荒无人烟。远远地,伏白就看到一处孤立的房舍。
“桃蹊啊,我家小安怎么样呢?用不用吃药啊?”妇人环着小女儿,期待地望向桃蹊。
“她这是寒气入体,最好还是……”桃蹊还未说完就被妇人打断:
“可以不吃药那就行啊,谢谢你了。”
说罢,妇人连忙起身,抓着女儿逃似的离开。
“又是一个看病不医的。”桃蹊也不多说,起身方想进屋子就看到周身血污的白猫。
“怎么伤了?”桃蹊皱了皱眉,来到院墙角落将伏白抱起,仔细翻了翻伏白,恍然道,“原来不是你的血。”
伏白一时愣住,竟忘记了反抗,可能是太累了,可能是眼前这公子眉眼清秀、是个美人。
“桃蹊?桃蹊在吗?”也不知是谁,人还没有到,就已经扯着嗓子大喊道。
伏白闻声一阵恶寒,又向桃蹊怀里缩了几分。
“是王家婶子,”桃蹊先将伏白放下,耐心解释道,“我去去就回,你现在这等着,不要跑。”
于是,伏白看着桃蹊身影远去,和一个新来的恶妇交锋。
“桃蹊,上回的药再帮我抓几副吧。”王婶叉着腰,一副命令的语气。
“可以。”桃蹊应下,转身回了药房。
还在角落里的伏白便看到那王婶啐了一口:“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幸亏不与柳柳成亲,呸,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
待桃蹊出来后,王婶立即接过药,笑道:“咱们都谁跟谁啊,对吧?这药,你就不要收我钱了啊?谢谢啊。”
“王婶,我这里问诊不用钱,但药是要……”桃蹊眉眼不变,只道。
“呵,开玩笑开玩笑。”知道桃蹊不会答应自己,王婶便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铜钱,依依不舍交给了桃蹊。
伏白看了眼桃蹊,又扫了眼远去的王婶,又一阵恶寒。
桃蹊好似不是很在意,关上了院门,便履行诺言带伏白去治伤。
当药撒到胸前的伤口上时,伏白一阵颤栗,也使得桃蹊的动作更加小心。
“很快就好了,你且忍忍。”
“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对吧?”
2
按照常理而言,伏白此刻虽受了伤,但也能比较自由地控制身体的转换。
许是一日下来受的惊吓太多,伏白闻言不知怎的就变回了人形。
“你……”桃蹊亲眼见证了床榻上的白猫是如何变成了一身白衣的男子,想了半天,只是总结道,“是妖?”
“也罢,妖便妖吧,你躺好,我给你上药。”眸中失色片刻,桃蹊低着头,继续扒拉着伏白的衣裳。
“别、别,”此刻伏白是人的形态,那些早被他不知道丢在何处的操守也被拾了起来,伏白急忙虚拢着外衫,制止了桃蹊,“你出去,我、我自己来。”
“也好。”桃蹊闻言,当即放下药瓶,拿起桌上的蒲扇便转身离开。
“你是不是伤心了?”伏白总觉得桃蹊的身影有些落寞,顾不得疼痛,起身就要追去。不防牵动了伤口,又坐回了床边,哼哼唧唧。
“疼。不要走,还是你来帮我上药吧。”
伏白本来也不清楚桃蹊的性子,但看他对那些妇人一点都不硬气,便猜想他应该是一个软柿子,好拿捏。
但是吧,伏白看不得这软柿子不高兴。
可直到桃蹊帮伏白包扎完伤口,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是叫桃蹊?”伏白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装作随意道。
“嗯。”
“你是桃花镇的人?”
“不是。”
“因为我是妖,所以你就不同我讲话了?”伏白也是一个急性子,怎的他已经找话说了,桃蹊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当即凑近桃蹊,抓住其衣领,质问:“你就这般不解风情?对一只猫说的话比我一个人还多?”
“不可理喻。”
桃蹊只是说了几字,就偏过头,不再看伏白。
“呵呵,你倒是真不怕。待我伤好,就先把你吃了!”伏白气极反笑。
“出去。”伏白已然把桃蹊当作自己的所属,当然,在他眼中,桃蹊的也就是自己的,这房子,自然也是他的。
“房子是我的,该你出去。”桃蹊语调平静,淡声反驳。
“你……”伏白愣了几许,直接将身子摆成“大”字,霸占了一整张床,“不要。”
“也罢。”桃蹊漠然道,离开后便再未回来。
夜晚。
伏白捂着饿的不行的肚皮,在桃蹊家搜寻食物。
“卧房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伏白转了一圈,决定出门找寻食物。
“吱呀,”伏白才跨出门槛就感觉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借着月光一看,是一本医术,而医书的主人正蜷缩着身子,睡得极不踏实。
“呵,”伏白冷哼一声,轻轻拦腰抱起桃蹊朝屋内走去。
“怎么这么轻?”伏白给桃蹊轻轻盖上被子,凝视着其的睡颜,“是个美人,可惜脾气不好,竟这般要强。
算了算了,不吃了,睡着就不饿了。”
念及此,伏白脱下衣鞋便上了床榻,自然地搂着桃蹊睡去。
“嗯,身体竟也是香的,不知今后谁有福嫁给你……”
3
翌日。
“荒唐,”伏白想起昨晚自己做的事,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微微低头,看着怀中那人的睡颜后,又不觉后悔。
“我还不想死。
我本无意招惹你,误救了你,是我的错。
你能不能,也不要与我有牵扯?”
伏白但见桃蹊眼眸不知何时睁开,直盯着床顶发呆。
心口一疼,伏白别开了眼,有些不自然开口道:“再过几日,等把你养肥了我就将你吃了。
去,帮我做饭。”
“嗯。”桃蹊还是淡淡应下。
接下来半月,桃蹊一如既往地接诊,而伏白嘴上说着其麻烦却还是会时不时帮桃蹊熬药、上山采药,甚至是猎来一些小兽、强迫桃蹊处理……
“桃蹊?桃蹊?”王婶啪啪啪地拍着门,根本不管房里的人是否已经醒来。
“谁啊?”伏白睡眼惺忪,搂着桃蹊腰肢的手又紧了一些。
“王婶,你见过的,”许是相处得久了,桃蹊也不再同伏白“客气”,将伏白的手拿开,便坐起穿衣,“我去去就来。”
“别,”伏白不喜一个热源就这么离开了自己,长臂一捞又把桃蹊揽入怀中,将脸埋在了桃蹊颈间,“别理她。”
“万一是重病呢?”桃蹊呆愣片刻,便推搡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伏白,更加快速地穿衣离开。
“难道是因为柳柳么?这么着急?”
伏白也清醒过来,想起王婶曾提到的名字,心里一阵发堵。撇了撇嘴,也欲去寻桃蹊。
“王婶,何事?”
“桃蹊……”王婶一时哽住,颇为伤心,“上回柳柳去王员外家送礼,被他家的傻儿子看上了,闹得可凶了。王员外今儿便派人来接柳柳过去给他家当媳妇,我们柳柳肯定是不愿意的,于是我们商量了就说,
柳柳她……她怀了你的孩子,眼下王员外要见你,你随我们去救救柳柳吧。”
伏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听到桃蹊已经有了子嗣竟然会很难过,不敢细想,便匆匆转身回了屋。
“王婶怎么就选了我呢?”桃蹊冷静得异常,“是因为我无牵无挂,有冤诉了也无人在意么?
如此说来,王婶倒是会呢。”
“这……”王婶眉毛一挑,有些不高兴,“不都说了,只是让你冒认一下么?再者,要不是柳柳指定的人是你,我还不来你这破地呢。”
“那,请王婶移驾。”
“你……”想到柳柳,王婶也顾不得面子,
“求求你了,救救柳柳吧。”
“这于我不公。况且,我不曾欠王家的,我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你、当真不救?!”王婶似是没想到桃蹊真的就拒绝了自己,嗓门一下扩大,“你以为你是谁呀?!”
“桃蹊。门在那,慢走不送。”桃蹊抬了抬下巴,示意王婶看向院门。
“好啊,你等着!”王婶恶狠狠留下一句,随手掀翻院中的木桌,在散落的药材上连跺几脚。
“慢着,”桃蹊快步绕到门前,抬手拦住王婶,衣袖也随动作起落,却没有飘逸之感,“毁我药材,赔。”
“凭什么?!”王婶叉腰,指着桃蹊鼻子,吼道。
“你说凭什么?”伏白几步上前挡住桃蹊,执棍打落王婶的手,直接无视其痛苦的模样,“桃花镇就可以毁坏他人财务而不赔偿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打断你的手?”
“你们、仗势欺人,哼!”王婶指着两人,半晌憋出了这么一句,骂骂咧咧地在伏白的淫威下赔了银钱。
4
“为何不直接动手?”伏白将最后一点药材捡进筐里,环抱着双手,直视桃蹊,有些愠怒。
“是因为王婶的女儿柳柳么?还是因为她肚里的孩子?”
“我竟不知,你何时去与她幽会的,就连孩子都有了。那你还这般清高做什么?怎么还不娶了她?”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与何柳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伏白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们若是清白,那孩子哪来的?”
“你……听的都是些什么?”桃蹊一脸莫名,
“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就算是真的怀了,那也和我无关。我与她没有关系。”
“真的?”
“嗯。”
“那你听好了,我打算吃了你之前,你都不许和别人在一起,可明白?”
“嗯。”
“你怎么总是在‘嗯’,就没有别的反应了么?”
“谢谢你。”桃蹊不自然道。
“那是,”伏白受用极了,扬眉一笑,转而又道,“离开这里,好不好?
这里的人不值得你留在这。”
“那我应该去哪?”
伏白一时无语,只因桃蹊此刻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澄澈。
“去我的府邸。”有我对你好。
“嗯。”
“为何,你总与他人那般生疏?”伏白想了想,终于问了出来。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一如你,不要对我好,我就不会害怕失去。
“屁。”对于此,伏白十分不屑。
“在妖看来,什么都总要试试才好。”
“不,那是因为你们寿命天长,可以有很多错处。而人就这短短一生,能错几次呢?”
伏白忽地很心疼面前这人,不知桃蹊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养成如今这脾性。
“不如,你再试一次,看看跟我走是不是错?”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