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云看眼李红，知道她是保下应扉，应扉工作能力不错，态度端正，做事认真仔细，只是手上资源少，上面的意思是希望她主动站出来承担，虽然她也觉得这样对应扉不公平，但职场哪有公平。

    尤其是她们这个行业，资源人脉，才是首要。

    老板不会因为你工作认真，给你加钱。

    但他会因为你出了一个爆款，给你发奖金。

    纵使这个爆款，伴有抄袭的风险。

    利欲熏人心，刚踏进这个行业，心思多单纯，现在也要学会权衡利弊。

    魏时云看着应扉，到底还是没说出狠话，只是说：“等会谢骏来了，你们先和他聊。”

    希望能有个两全的方法。

    虽然希望微乎其微。

    谢骏不计较，他那些读者也不计较吗？

    应扉站李红身边，想说话被她按着，应扉抿唇，低下头，门口传来敲门声，魏时云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愣了下，随后打招呼：“李律师。”

    李律师是谢骏的律师。

    谢骏第一本出版反响很好，出版社卖力宣传，推他做第二个泊舟，给他吸了很大一票粉丝，之后好几家公司找来合作，他最后签了一家风评较好的公司，这几年他很多事都是公司打理，现在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律师也不奇怪。

    李律师进来后魏时云倒了杯茶，说：“网上的事情，我们已经在压了。”

    “事件可以压下来，影响已经造成了，而且泄露番外，属于你们违约，要支付总金额的百分之二十做违约金。”

    魏时云面色为难，对面显然公事公办的态度，这就很难沟通。

    李红说：“李律师，这件事我们确实有错在先，但番外泄露，属于意外，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您看，违约金方面……”

    话还没说完，门再次被敲响，应扉站的近，魏时云示意她开门，她转动把手，打开，门外站着谢骏。

    谢骏穿米白色的居家服，看到应扉顿了下，和她面对面站着。

    应扉不是会撒娇的性格，甚至有些古板，刚谈恋爱的时候，他约应扉出门，她总是夹着一本书，空了就看看，好几次他去买水，转头看到应扉坐在树下看书，姿态娴雅。

    在他心里。

    应扉一直是个公主。

    他没敢和应扉说这个印象，怕她笑。

    现在有些后悔，有些话本来就该，早点说。

    应扉和他面对面站几秒，往后退两步，让开身体，谢骏擦过她走到办公室里，门合上，他声音格外清晰：“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

    “对不起啊谢老师，这次真的是意外。”她管理这么久，还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谢骏说：“我也知道这是个意外。”他看向李律师：“稍后我会发个通知，就说番外是发给朋友，他不小心发出去了。”

    魏时云不敢置信看着他，眨了下眼睛，又看向李红。

    李红也是懵逼的态度。

    这是——他自己站出来？

    这也太好了吧！？

    搁其他作者，肯定生气，然后追究责任，反正违约金是跑不了的，早上老板给她打电话还说这个事情，力求将违约金降到最低，没想到谢骏会这么体贴。

    办公室的人被他一句话惊的说不出话，李律师哑口几秒：“啊？”

    很显然他也不敢相信，这大好的机会，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足够谢骏拿着钱出去潇洒好一阵子了，况且这是他应得的，李律师不理解。

    李律师起身，说：“谢老师，您确定不考虑一下？”

    “不用了。”谢骏说：“一会我给赵总打个电话。”

    李律师不再多说：“那好，那我先走了。”

    魏时云亲自送他离开，谢骏对李红说：“可以帮我倒杯茶吗？”

    李红从懵逼的状态里回神，也没发觉什么不对，立马哦哦两声出去倒茶水，办公室里剩下应扉和谢骏，应扉神色坦荡，似乎不担心别人会知道他们关系。

    谢骏看着她。

    以前应扉刚工作的时候他并不会直接去出版社找她，等她下班往往是坐出版社下面的咖啡馆，一边码字一边等她下班，有时候入了神，连应扉什么时候下班都不知道，也想过光明正大去她出版社找她，但那时候她待的出版社总编和他公司有点矛盾，他不想应扉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没有公开。

    后悔吗？

    每天都在后悔。

    可后悔的事情太多了，竟然分不清最后悔的是什么。

    应扉看他一眼，说：“你不用这样。”

    谢骏听到她声音敛神，说：“我是为了出版顺利。”

    如果这个节骨眼，出版社受到风波，那肯定影响他的出版，谢骏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应扉说：“我们会尽力挽救。”

    谢骏说：“番外我会重新写一份。”

    应扉低头。

    她话一向不多，以前恋爱也是，她话少，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是一起去汕北的路上，她坐前面，他坐后面，车上喧嚣人吵闹，但他目光始终看着应扉。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

    他心脏不受控的跳动，开始剧烈，开始狂热。

    他喜欢上应扉了。

    所以在应扉受伤的时候找到自己，脸色苍白的对他笑，说：“谢谢，那天谢谢你。”

    他知道他不配，不是他，但他懦弱，他假装是自己，妄图编织一个美梦，将应扉困在梦里，应扉没有怀疑，他隐瞒的很好，可越是信任，他越是不敢面对。

    他不敢和她牵手，不敢亲她。

    他担心自己做的事情有一天被应扉知道，换来应扉嫌恶眼神。

    他接受不了。

    但应扉说，她也想结婚。

    骗她三年，几乎用尽他全部勇气，一辈子？

    他做不到。

    谢骏看着应扉，目光落她侧脸上，安静淡然，似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谢骏心尖被拧了下，他说：“应扉，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应扉抬头：“什么？”

    谢骏说：“重新开始，好不好？你知道我当初坦白，不是为了和你分手，我只是想和你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应扉想笑，没笑出来，她说：“谢骏，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重新开始？凭你骗我三年？骗我感情？还是你以为你刚刚帮了我，我又要再次‘卖身’？”

    谢骏脸一白，他说：“应扉，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应扉声音冷冷的：“从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但我错了，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就因为那次救你的人不是我吗？”谢骏低声，很痛苦：“你知道我多少个日夜都在想，救你的人是我多好！”

    应扉抬头，看着谢骏，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认认真真的看着。

    她说：“不是。”

    谢骏怔住。

    应扉说：“不是因为，救我的人不是你。”

    是因为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上的感情，谢骏这三年小心翼翼维护，才没有露馅，但迟早有天，会轰然倒塌。

    她当初分手，气的不是那个人不是谢骏。

    而是，谢骏骗她三年。

    应扉说：“这三年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和我说清楚，你不应该看着我一步步沦陷，然后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谢骏说：“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应扉，我喜欢你，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应扉轻呼吸，声音轻了很多，带着释然：“很多人知道你和惠企有过婚约，也是真的。”

    “应扉，我和她没有关系……”

    “和我也没有关系。”应扉声音冷淡，看着谢骏，手机铃突兀响起，她往后退半步，谢骏看她举动跟她往前走一步，应扉伸手阻止他，并且往后退几步，宛如此刻开始，真正的划清界限。

    谢骏站在原地。

    应扉接了电话：“乔老师。”

    声音微哑，她低下头走到门口，和敲门进来的李红擦过，李红转头看她又看谢骏，觉得气氛怪怪的，应扉捏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谢骏看她背影消失在门口，李红说：“谢老师，那番外……”

    “番外我重新写一份。”谢骏说：“先走了。”

    李红点头：“我送你。”

    谢骏走出办公室，没有看到应扉，办公室的其他人看到他出来噤声，等他走了之后才说：“他们是怎么说服谢骏再写一份的？”

    “不知道，听说谢骏扛下来了。”

    “真男人！”

    “没想到谢骏和李编关系这么好。”

    余莜莜攥着笔，有一下没一下按着，咯哒咯哒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明显，应扉回位置上听到动静，小刘扒拉她问：“看谢骏微博了吗？”

    应扉说：“还没。”

    小刘发链接给她，应扉点开，谢骏说了朋友泄稿的事情，读者一边安慰他一边生气骂，不过没有再来找出版社的麻烦了，她微微放下心，听到啪嗒一声，余莜莜将笔扔桌子上，她身侧同事说：“莜莜，约到泊舟老师了吗？”

    应扉刚刚挂了乔庭舟电话，听到名字心一紧。

    余莜莜微恼的声调：“没有，他助理说他最近很忙，不见客。”

    应扉继续敲键盘。

    是挺忙的。

    忙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