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扉其实并不经常对人提及父母，她不是很喜欢说家里的事情，以前和谢骏在一起，也只谈过两次，关于母亲，像扎她身体里的一根刺，提一次，疼一次，她怕疼，就不愿意再提了。
和乔庭舟的聊天没想到会这么深入，或许是气氛刚好，或许是突然而来的思念，她不知不觉说出母亲的事情，乔庭舟没吭声，只是递了手帕给她，浅褐色，带有木质香，和乔庭舟身上的味道相似，应扉没哭，但还是接过帕子，说：“谢谢。”
她捏着帕子，质地柔软，细腻。
乔庭舟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应扉偏头。
乔庭舟说：“我妈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没两年就走了，我爸浑浑噩噩，上工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也走了，那时候我很小。”
小到记不住父母的样子，记不得他们的声音，不知道父母走的那天，他有没有哭。
应扉呐呐：“乔老师。”
乔庭舟说：“所以我挺羡慕你的，你一直记得你母亲。”
而他却在一点点遗忘。
应扉把帕子还回去，乔庭舟侧头看着她，哑然一笑，和平时礼貌性的客套笑容不一样，更自在轻松，俊朗眉目舒展开，唇角上扬，眼底是悦色。
虽然应扉不知道乔庭舟在想什么。
但他此刻心情应该不错。
应扉少有被别人感染到想笑的情绪，但此刻，像黑暗里两只抱团的动物，汲取到温暖，她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乔庭舟真的很会安慰人。
她想。
气氛诡异的往温馨方向发展，可她明明是为了策划案来的，策划案，应扉摇头手轻轻拍了下脑袋，正事都给忘了。
美色误人！
她见缝插针：“我听说乔老师的【传奇2】已经在找演员了？”
乔庭舟说：“嗯，目前正在找合适的演员。”
应扉说：“那出版一定要跟得上，可以提前预热，我们出版社效率一直很高的，而且沟通及时，乔老师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另外我们的宣传方案在业界也是翘首。”
乔庭舟听她说话笑着点头，双手扶方向盘，窗外的光照进来，落应扉睫毛上，如时光，静静流淌。
她说话不疾不徐，一副好嗓音，说普通话的时候咬字清晰，乔庭舟突然有点想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感觉。
耳尖倏地发烫，他用手碰了下，指尖麻麻的。
乔庭舟清清嗓子，咳嗽两声，应扉顿住话语看着他，一双眼清亮缀光，乔庭舟依旧目不斜视看前方，神色平静的样子，但手心出汗，他摩擦皮套，降下车窗，凉风徐徐，乔庭舟问：“冷吗？”
应扉说：“不冷。”
夹着一点凉气，车里香味肆意，应扉鼻尖又闻到乔庭舟身上的味道。
清冽的木质香，很符合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应扉看门牌号，说：“往右。”说着指向另一边：“我住那边。”
乔庭舟点头。
车灯右拐，两人到了楼下，这里环境比不上华安，但便利，楼下就是两个车库，往下一个地下停车场，不少老人围坐着聊天，下棋，打牌，声音淹没在路灯下，形成浓厚的生活气息。
应扉说：“乔老师如果不喜欢这边，我再帮你看看华安的房子。”
乔庭舟说：“我很喜欢。”他看着那些老人说：“我挺喜欢这里的。”
应扉问：“乔老师也喜欢热闹啊。”
也——
乔庭舟说：“嗯，你呢？”
应扉说：“我小时候跟着我外婆多，她每天傍晚都带我去广场看人下棋，所以感觉挺亲切的。”
乔庭舟说：“是挺亲切。”
话说完房东电话来了，应扉和乔庭舟上电梯，二十层，中上的位置，房东是位男士，穿背心踩拖鞋，应该是刚从家里出来，很随意，他说：“本来是给我弟弟准备的婚房，结果他出国了，装修都是好的，还没住过人，两位……”
怕又是上次让人尴尬的对话出现，应扉接话：“这是我老板。”
乔庭舟抿唇。
房东看眼乔庭舟，穿着打扮都很贵气，不像寻常会租房的人，倒像是直接买房的，不过老板嘛，什么情况都有，他理解：“这边是主卧，次卧，还有卫生间，那边是厨房。”
应扉看乔庭舟首先走到阳台前，往下看，和华安映入眼帘的美妙夜景不一样，这里面对小区内，只有橘黄色的灯，小道幽长深邃，她觉得还是刚刚那个更好，但乔庭舟说：“挺好。”
看起来比上个房子满意。
或许他真的喜欢热闹点。
应扉对附近房价很熟悉，尤其她刚租过来没多久，事前就已经打听过房价了，自己的房子还是这个小区里的，所以老板想忽悠也没理由，最后就定在这里，两室一厅足足一百六十个平方，比她一室一厅大了一倍，明天签合同，老板也是放心，让他们俩留着继续看，自己先走了，不过说是婚房，但其实就是简装，没电视没电视柜，进门就是一个镶嵌的鞋柜，一个小沙发换鞋子坐下用的。
客厅干干净净，墙纸是暖黄色，地砖是白色，吊的水晶灯，装修偏欧式，沙发也是带点欧式的奶白色，除此外洗衣机都没有，家电是一点没入，厨房里倒是锅碗瓢盆齐全，都是新的还没用过，其他的东西老板说决定租了会拖进来，乔庭舟没需要，说就这样已经可以了，应扉瞧得出来他是想自己买。
她后悔：“早知道乔老师自己买，还能杀一杀价。”
乔庭舟笑：“已经很便宜了，应小姐很会杀价。”
应扉面红几秒，说：“我就住这，价格都知道。”
乔庭舟点头，说：“能帮我搭把手吗？”
应扉看着她，乔庭舟指着次卧。
次卧就一个嵌入式的衣柜，和一张床，乔庭舟走到床边，应扉走过去，见他要抬床搭了一把，将床移到靠墙边，空出一大块空间，乔庭舟说：“给我的狗也换个新家。”
应扉说：“乔老师还养狗？”
真看不出来，她觉得乔庭舟属于那种干净到让人觉得有洁癖，想象不出来他还养狗。
乔庭舟说：“养了一只金毛。”他说完拿出手机，要解锁的时候应扉下意识撇开眼，乔庭舟余光看到她侧脸，精致如画，轮廓线条好似雕琢出来的，漂亮到不可思议。
屏幕暗了，他回神。
重新解锁，点进去，说：“这只。”
说着把手机递给应扉。
应扉盯着屏幕，金毛被养的很好，毛又长又顺，憨厚的笑，她说：“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骨头。”乔庭舟说完应扉愣了下，乔庭舟说：“捡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路边啃骨头。”
应扉说：“真巧了，我以前养过一只也叫骨头。”
“也是金毛？”乔庭舟问，应扉摇头：“不是，是一只小土狗。”
乔庭舟点头。
应扉说：“等乔老师搬过来，我可以来看看吗？”
乔庭舟说：“当然。”
应扉看着屏笑，不是讨好，不是找理由接触，而是真心喜欢狗狗的欢喜，她笑，乔庭舟看着她笑，末了他收起手机，两人在客厅站了片刻，合上门离开，站在楼下，应扉说：“那乔老师，我先回去了。”
聊得很愉快，她没有一点以往和作者拉扯的痛苦感。
乔庭舟说：“我送你。”
应扉说：“就两步远，不用送了。”
乔庭舟看着还在院子里骑车的孩子们，说：“还是送你过去吧。”
应扉不好意思再拒绝，谢谢之后随乔庭舟一起往楼栋走，穿过几个花圃，两条石子路，路灯将两人身影拉的很长，应扉靠里，穿过又一个花圃，快到她住的楼栋时，应扉硬着头皮问：“乔老师，你实话和我说，我们签下你版权的机会大吗？”
乔庭舟偏头，和应扉四目相对，目光柔柔的，声音很干脆：“不大。”
啧。
残忍。
应扉笑：“是条件不合适？”
乔庭舟抿唇。
他问应扉：“你住这栋？”
应扉被他岔开话题，顿了下，点头：“嗯。”
乔庭舟说：“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回答出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机会不大。”
应扉打起精神，双目亮晶晶，一副好学生等着老师提问的架势，乔庭舟见她如此认真，唇角微微上扬，沉默几秒说：“从刚刚那栋楼，走到这栋楼，需要几分钟？”
啊？
这什么问题？
应扉懵，她刚刚压根没注意时间，猜测一下，五分钟？六分钟？她咬唇，看向乔庭舟，乔庭舟气定神闲等她回复，应扉眨眼，忽然吸口气，看眼手机上的时间，抬脚就准备跑过去。
手臂被人抓住，整个人收势，身体斜了斜，腰靠乔庭舟手臂上，她站直，乔庭舟问：“你干什么？”
应扉说：“我准备跑过去看看需要几分钟。”
乔庭舟眉目清明，漾着笑：“你认真的？”
应扉点头，端正神色，说：“认真的。”
乔庭舟咳一声，松开应扉，说：“我开玩笑的。”
应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