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当他们掌握一丁点权力的时候，哪怕只有芝麻点大，都会站在至高点上肆意指责他人。即便是喉咙都喊破了，也要多说几句，狠狠踩他人几脚，以显示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权”，使他们那小脑瓜子短暂的得到高c。
譬如若有人造谣说吃香菜会导致社会经济下滑，那么各大家人群里都会转发吃香菜的坏处，网民也会自发形成抵制香菜联盟。
倘若有人说ta喜欢吃香菜，那ta就会遭到口诛笔伐。
他们不愿理性思考香菜到底会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只会吐沫星子横飞，说[谁吃香菜谁不是人][香菜在xxxx年导致一个国家灭亡][香菜重击社会经济]。
林木染也不怎么吃香菜，但她不会觉得一个小小的香菜会导致经济下滑，也不会加入[占理]的声讨中。
她尊重文化差异，尊重个人喜好，尊重脑子这个东西。
但现在，林木染要[站在道德制高点]，放大个人痛苦，放大社会痛苦，让网民、群众对Zplan口诛笔伐。
当林木染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仍旧一脸坚毅的节目和采访播出后，微博一则 #90后真的是废掉的一代吗# 的话题引发巨大讨论。
主话题从一个［失败的90后创业者］出发，引发了各界对“创业”“90后”“愚蠢的大学生”“独生子女的择业观”“劳动合同”等多种话题讨论。
早就备好的稿子一一发出，网友的情绪被调动起来，请的水军扮演对立角色，犀利的发言令大家争相加入讨论中，知名kol的分析，给话题再添一把火。
人们对失败的创业者兴趣不大，但当各种buff堆一起后，逐渐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想要挖到更多东西的媒体追到工作室，杨佳菲拦着众人，称因为300万的事，工作室将会于近期解散，请大家不要继续采访。
部分网民对这个团队生了许多怜悯，深有感触的创业者们想伸出援手，帮林木染渡过难关。更有企业愿意给工作室投资，他们看过了ilmeth做过的案例，很是欣赏。
林木染全都拒绝了，她感谢大家的好意，但她想要自己还300万，等还完全部欠款，再把工作室组织起来。
团队的人不明白林木染为啥不接受这些帮助，林木染告诉大家，人设得立住。
路边显示屏、地铁公交车显示屏、出租车上的收音机、餐厅大屏电视等都会在某一时间段播放民生新闻或者一些社会热点，偶尔也会播放一些地方台的节目。
林木染就出现在这些屏幕里面。
从工作室回学校路上，她偶尔会在屏前停驻一会儿，然后跟江瑶说：“天呐，娜娜给我化的那个妆真的好抗镜头，就是人上镜真的会显胖，尴尬。”
“你还好啦，祝明川嗦粉辣得流眼泪还被拍进去了，他才尴尬呢。”
晚上没吃饭，俩人去便利店买了关东煮。店员正在仰着脸看上方电视屏幕的新闻，滴滴两声结账，瞥见林木染，店员诧异地顿了顿。
“你是新闻上的人？”店员问。
林木染和江瑶相视一笑。
“是的。”林木染点头。
走出便利店，林木染咬了一口海带结，兴奋地说：“简直像在做明星！”
深秋的晚上气温骤降，林木染啃了下福袋，嘴里哈出一股热气。
“你说时嘉言会不会在家气得跳脚呢？”江瑶问。
“哈，急死他，谁让他当初对我下那么狠的手，我够客气了！”林木染翻看手机里的新闻，觉得这种惩罚不太够，毕竟Zplan见过大风大浪，这些舆论威胁不了他们。
最重要的是互联网没有记忆，这几天大家讨论得如火如荼，说不定过两天就忘记了。
而林木染要在这个黄金时期把［记忆］留存下来，给团队制造足够的话题，给自己立好人设。
“江瑶，我问你，你第一次知道我欠他们300万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肯定是替你委屈，然后觉得自己帮不了你，很难受。又怕你撑不住，替你难过。”
“哈！好江瑶，你以后得对我充满信任。你要相信，没有什么可以打倒我。如果有，那肯定是我的被窝。”
“我也会被我的被窝打败！难道我们不能赢一次被窝吗？”
“啊不，我愿意输给被窝。”
“话说你那天在你那个许老师家里留宿了？”提起被窝，江瑶突然想到前段时间林木染没有回宿舍的事。
“是啊，怎么了？他家里蛮大，三三还在他家里养着呢。”
江瑶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他对你挺特别的。”
“啊，怎么特别？”
“说不清。”
江瑶见过许敬辰很多次，打听到他是做什么的后，江瑶倒不讶异他为什么会这么闲，只是好奇他会对林木染那么照顾。如果说是关系很好的网友，江瑶是一点都不信的。
要说许敬辰对林木染有别的意思，江瑶还真没看出来。
他很礼貌，特别有边界感，对谁都是。
对谁都不会过分好，也不会过分关注，和曾经的夏轻寒有很明显的区别。
假如说夏轻寒是个善良的暖男，那许敬辰就是礼貌又疏离的绅士，甚至带了一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一个是路上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自己，一个是放在品牌专柜的装饰灯，好看，但没有温度。
即便他对林木染很照顾，也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觉得是出于那层［名为“友谊”］的人际关系。
可就是这一点，让江瑶感到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江瑶说不上来。
“可能是我们是多年网友，很熟悉了。”林木染回答。
“嗯……感觉不只是熟悉的网友。”江瑶搜刮脑子，没搜出来一个更好的词，“他是不是还单身？”
“是啊。”
“这么优秀的单身男士，你没点想法？”
正喝关东煮汤的林木染被呛到了，她拿卫生纸擦了一下嘴说：“你说什么呢？他可是我最最最尊敬的人，我一点想法都没。”
“你和夏轻寒都分手快半年了吧，可以再找个对象了。”
“打住，不是这个的问题，我对许老师真的只有敬意。”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记不清了。”
“你忘记夏轻寒了吗？”
“早忘了。”
“哦。你们什么时候分的手来着？”
“7月10号，下午3点41。”
……＊……＊……＊……＊
舆论压力对Zplan并没有太多影响，看他们的股票就知道了，这也是林木染早就预料到的。
但Zplan的业内评分降低了，林木染大呼痛快。
要知道进行商业比稿时，公司的风评也占评比的一部分。甲方会结合公司口碑和提报的方案及其他方面进行综合评估，才会敲定合作方。
有的甲方不在意，他们只在乎性价比，但有的甲方在乎。
能让Zplan少一个客户，就能减少一个受害的甲方，也能把Zplan在市场上的话语权降低权重。
“不得不承认，学生就是学生，学习方面很拿手。”
12月初，法院门口。
时嘉言穿着黑色呢子外套，长达一个月的舆论风波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相反，他看起来更有精神了。
他微微仰着头，锐利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审视意味，“但是学生也只是学生，什么都没有。
“时总监，你可别整你那职业歧视了，待会儿法庭上见。”林木染不想跟时嘉言牵扯太多，她很反感和这个人交流。
字里行间都是上位者的高傲，毫不尊重她。
这次来法院，不是Zplan告林木染“造谣”，而是林木染告造谣她的人，其中就有Zplan旗下培养的账号。
只是她没想到时嘉言会亲自来。
“你觉得你赢的胜算很大？对你也没造成实质伤害，顶多后面赔你几百块钱。我提醒你，你还款日不远了，还不上可要补上高额利息。”时嘉言挤出一个笑，“还是你觉得这仨瓜俩枣能补上三百万？”
“单纯告造谣的，我当然没什么胜算。如你所说，对我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被造谣抹黑后我也没去自杀啊自残啊什么的。”林木染叉着腰扬起眉，“所以我请了一个厉害点的律师，啊，你肯定想问我是怎么请到一个厉害点的律师。”
时嘉言讥讽道：“问？我对你请什么律师可没兴趣。”
看他那么自信，林木染哼笑一声：“对律师没兴趣，那你对郭觉曦女士感兴趣吗？”
这个名字一出，时嘉言的脸色变得沉重，他不再摆出令林木染讨厌的神色，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收敛很多。
他拧着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郭觉曦，郭女士。”林木染翘起唇角，“你们Zplan最初的创始人，被你们活生生挤走的Zplan真正的主人，郭觉曦女士。”
站在风口，时嘉言不禁打个寒颤，他直起身子欲要开口，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好久不见，小时。”
时嘉言瞳孔一缩。
是郭觉曦。
等那个靓丽的身影走到时嘉言面前后，时嘉言方抬眼看那人。
齐肩的黑发，永远挂着微笑的脸，浅灰色套装，拿着菱格手袋。
在时嘉言的印象中，郭觉曦一直都是这个打扮，现在也是。但她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没有当初被众人合力挤走的不甘，也没有背负巨额债款的失落，取而代之的是岁月沉淀的稳重和风轻云淡。
郭觉曦把债还完后，便没了消息。时嘉言也没有打听过，毕竟他对一个职场失败者没什么兴趣。
“好…好久不见，觉曦姐。”时嘉言咽了口唾沫，不知为何，看到郭觉曦这幅岁月安好的模样，时嘉言有点发怵。
郭觉曦浅浅笑了笑，把手里的一杯咖啡递给时嘉言。
时嘉言接下。
“Zplan最近怎么样？哦，我该问的是严辛手里的Zplan。”郭觉曦抿着唇，“嗯～据我所知，我离开后Zplan越做越好，恭喜啊。”
时嘉言握着咖啡缓声开口：“觉曦姐最近怎么样？在哪高就？”
郭觉曦单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我啊，最近在做闲人，看看股票，聊聊生意。”
她这么气定神闲，让时嘉言有种不好的预感。
“偶然发现这个小姑娘和咱Zplan有纠纷，就主动聊了一下，聊完之后，真是让我没想到……”郭觉曦轻舒一口气 ，目光变得锋利起来，“你们害人的手段，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变。”
时嘉言僵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哈哈哈哈，你别怕，我不会报复你们，毕竟现在我们不是一个赛道，但我淋过的雨，我不舍得让别人再淋一遍。”她微微歪头，看似平和的面容，浮现一层冷漠：“时嘉言，代我向严辛问好。Zplan有他，是Zplan的‘福气’，只是风水轮流转，命运之神不会一直眷顾他，我也不会。”
郭觉曦微笑着同他告别，带着林木染走进法院。
时嘉言大口呼吸了几下，掏出手机想跟严辛说什么，打了几行字忽觉自己的行为可笑。
他干嘛怕郭觉曦？
一个曾经的失败者而已。
“还以为你请了什么神仙，原来只是一个输家。”时嘉言认为林木染可笑至极，“林木染，你愚蠢到令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