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把资料消化完后，林木染召集几人去219开会。

    这几天林木染仔仔细细研究了盛潇发给她的资料——从Zplan团队创立到工作室成立的较大的商业广告。那些案例都是近3年的案例，但林木染发觉这些案例很割裂。

    前期的案例注重和消费者对话，突出品牌调性的同时又能从深层次传达正向价值观，而后期的案例像是变了一个风格，追求流量和热点事件，铺天盖地的传播，虽然效果很好，但林木染总觉得不太对劲。

    按理说一个团队应该有固定的风格，即便接手的项目不同，或者说有年代原因，但做项目的内核总归大差不差，毕竟有独特的风格才能在一众团队中脱颖而出。可是前期和后期的风格差别也太大了，仿佛是两个不同团队做的。

    难不成他们内部团队大换血了？

    林木染去搜索Zplan的消息，但查到的均是其工作室项目案例，内部的资料无法找到。

    她跟众人讲了自己的疑惑后，杜元舒举手发表看法：“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他们之前做的项目都比较有韵味，但现在Zplan的传播模式是制造爆点事件，或者紧跟当下热点，疯狂曝光，要么就是明星经济。”

    “NO，与其说是明星经济，不如说是粉丝经济。”何朗之拿出自己梳理的资料插话，“在他们的营销框架里，品牌粉丝和明星粉丝的运营特别明显，像是在养蛊。”

    除了“养蛊”行为，这些案例里有很多项目的传播都是病毒式营销，短而快的视频和广告语让人印象深刻，其中不乏相对低端的作品，被网友当做新奇的梗四处传播。不过这些梗都是一些无聊的烂梗，跟那些视频一样没有意义。

    “但是这样有好处啊。”祝明川不觉得Zplan的传播模式有什么不好，“网络信息化时代，就是要洗脑式营销，才能让品牌在一众信息中脱颖而出。Zplan的营销让不同的品牌相同程度地出圈，并能随时结合热点事件营销，收获巨量曝光，对甲方来说是好事。广告人就是服务甲方的啦，这种曝光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甲方满意不就行了。”

    江瑶对此持反对意见：“可是这样做会引起消费者反感，降低消费购买体验。我看了就不怎么想买那个品牌的东西，而且总觉得他们做的东西都太哗众取宠。有些品牌的东西真的不怎么样，本就该被更好的东西取代。可是Zplan的音量太大，一个小小的事件都能被他们营销出花，以小博大，很破坏市场平衡。”

    她的话引起大家的深思，一旁的叶晓琪很少见的表达自己的意见：“站在消费者的角度这样想是没错，不过……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挺值得学习的吧。他们做的营销事件效果都很好，比输出产品本身带来的经济价值高多了。”

    江瑶抓住叶晓琪的话有些兴奋地说：“呐呐，你也说了是吧，他们都不注重产品本身，也不注重消费者，就在那可着劲营销。品牌文化呢？产品价值呢？消费者需求呢？”

    这俩人忽然争论了起来，和专业对口的江瑶比，叶晓琪很快就落了下风。她捂着脸道自己败了，魏屿却夸她能说会道。叶晓琪哪里是个很能说会道的人，她丧着脸嘟囔：“但即便Zplan真的破坏市场平衡，他们做的广告声量够大，当下很多广告商都模仿他们，品牌方也都走这个路子。换言之，整个社会的广告都是如此，不是如此的也会变成如此，我们只能学习，要不然效果不好。”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林木染翻看自己分析的Zplan传播营销的优势劣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是我们这一次学习的主要目的。不过现在出现一个新问题，在当下的广告生态中，我们到底是顺从，是忤逆，还是，中立。”

    林木染起身，拉出黑板。

    她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文化】【Zplan】【Zplan系】【星原】【广告】。

    “文化是一片土壤，在信息化时代，特定的语言、符号、信仰、规则等等都能形成新的文化，比如Zplan的文化，比如我们星原的文化。”林木染圈出几个字，拿起一支笔点点【星原】，又点点【Zplan】，“那我们究竟是要做文化的主人，还是文化的仆人呢？”

    大家对林木染忽然抛出的问题不知所措。

    万小植举手不太确定道：“做文化的主人？”

    林木染摇头。

    “难道做文化的仆人？”万小植云里雾里的。

    林木染放下笔，淡淡开口：“对文化，我们要保持敬畏，也要保持批判。”

    “我们要做好文化的主人，也要做文化的仆人。”

    她转身，再次圈出Zplan，在其旁边打了个大大的感叹号。

    ~~~~~~~~~~

    关于割裂一事，林木染想了很久，决定找盛潇问一问。

    来到大厦大厅，林木染忐忑无比。

    她有点害怕盛潇会破口大骂。

    上次盛潇在电梯口骂那个实习生姐姐，后来直接在Zplan肆无忌惮地骂骂咧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虽然挂着组长的名号，但那个时总监对盛潇的态度，很明显这个盛潇不简单。

    林木染给自己鼓鼓劲，如果盛潇真的骂她，那她就当没听到。

    要是换做平时有人骂林木染，她铁定要怼回去。但现在林木染还需要在Zplan学习，又是孟老师的一片好意，她就算被骂也不能说一句不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Zplan后，接待人要她先去小会议室等待。但等了很久也没见有人通知她，林木染等不及了，抱着资料拉门出去。刚出门，便看到盛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Zplan。接待人紧赶慢赶过来，很抱歉地说盛潇今天不想处理新人的事，并提前下班了。

    林木染呆滞在原地。

    这么随意吗？

    “同学，要不我这边跟盛组长约个时间，改天你们再聊，好吗？”接待人给林木染想了一个主意。

    看盛潇那架势，改天都不一定理她呢。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解决。”林木染抓起会议室的包，快步朝盛潇离开的方向追去。

    盛潇应该会去地下停车场，林木染进电梯后按了负2楼的电梯，门一开便快速搜索盛潇的身影。

    等锁定盛潇的背影后，林木染小跑过去。跟上盛潇后，林木染刚要喘口气说什么，盛潇举起手打断她：“今天没空带你们，想要问什么等留着以后再问。”

    说着，盛潇踩着白色高跟鞋去找自己的车。

    盛潇今天的头发披散下来，两鬓的粉色头发垂落胸前。她穿着宽松白色衬衫和墨绿色半身裙，肩上背着简单的白色方包，腰间的蝴蝶结带子很长，也算是全身上下最复杂的点缀。

    林木染不肯放弃，抱着厚厚的资料快步追上她。望着盛潇的背影，林木染深吸一口气问：“盛组长，我想请问您认同Zplan的营销传播模式吗？”

    听到林木染问了一个特别的问题，盛潇停下步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她挑了下眉，示意林木染继续说。

    林木染舒了一口气，“Zplan目前的营销模式是热点+流量＝爆款，在具有企业特色的营销框架中进行IP培养和事件营销曝光。这种运营模式短期确实会取得巨大的利益，但我想好的广告除了具备吸引力、创意独特、经济价值外，还要有它应该去实现的社会价值，以及应当肩负的文化责任感。”

    “社会价值？文化责任感？”盛潇微眯着双眼，她被林木染的话吸引了。

    “广告大师奥格威说：'在现代商业社会，除非你能把所创作的东西卖出去，否则，创意、独具匠心都是毫无价值的。' ,没错，商业广告的目的是为了带来经济效益，但是广告本身就是商业行为和文化行为的结合体，如果重经济效益而忽略其文化内核，那会极大地破坏广告文化生态环境。”

    “而且文化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或者整个社会的价值观，也许一则小小的广告就能做到。”林木染把一份资料抽出，单手拿给盛潇看。

    是一份Zplan做过的案例，被林木染重新整理成详细的PPT，并附带许多分析。

    林木染接着说：“这些案例可和你们现在病毒式营销不一样。你们以前做过一个XXXX的化妆品广告，其中一个短片我觉得非常好。它让我看到了当下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底层中年妇女的心理需求。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到从这个点切入的，但我觉得它非常棒。”

    她指着盛潇手里正翻着的案例道：“我对那个短片的分析在第6页。”

    盛潇翻到第六页，很细致的分析，完全契合当初盛潇创作时的想法。

    “有些东西只要不停地传播，哪怕是劣质文化，也会慢慢渗透到人群中，直至人们彻底认同。”林木染没把话说太明白，但她想盛潇一定会懂，“快节奏的网络时代里，文化的形成变得轻而易举，传播速度也比以往更快。而广告也是一种抽象的精神文化，它除了带来商业利益，更要载得动对社会、对正向价值观传播的责任感。”

    “我不评价以前的Zplan如何，我只知道现在的Zplan是不对的，他们没有做到正向的传播。”林木染眼神清澈，“那么盛组长，你呢？你究竟认不认同Zplan？”

    盛潇沉默许久，忽而笑了。

    “很会说。”盛潇把手里的资料重新塞回林木染手里，“但是大学生就是大学生，没有经历社会的毒打，想法实在天真。”

    林木染握着资料准备反驳，盛潇赶忙比了一个stop的手势，“不要说这么多没用的东西，真想要说出Zplan是不对的，那就用新的东西改善现有的广告环境。”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到林木染资料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我家的地址，想找我的时候先联系我。”

    林木染捏着卡片看了又看，再抬头，盛潇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远。

    “搞得我也想染头发了。”林木染想到盛潇鬓边的粉发。

    染发？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打算回去染个绿毛。

    ********

    PS：本章参考论文如下

    [1]张映雪.广告创意视角下企业文化与广告的融合研究[J].企业科技与发展,2020,(02):243-244.

    [2]刘青青.广告文化与享乐主义对当代年轻人的影响[J].新闻文化建设,2021,(05):128-129.

    [3]王红,曹天成.消费视阈下的广告文化批判[J].新闻爱好者,2020,(09):83-85.DOI:10.16017/j.cnki.xwahz.2020.09.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