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轻寒没吭声，等林木染把包装拆掉后他顺手扔掉了垃圾，催她快点回宿舍。都这个点了，再不回去睡觉，没精神忙展会。

    他找到一个大袋子帮忙把礼物装好，回头问林木染饿不饿，林木染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主动让她吃宵夜。可惜她不太饿，也懒得出去。

    拎着袋子出门，他顺手把219的灯关上。

    林木染在一旁等他关门，走廊有些昏暗，除了夏轻寒锁门的动作，只剩俩人衣料摩擦的声音。

    夏轻寒为自己没来参加展会感到抱歉，“我一直在和我老师忙论文，没顾得上帮你忙，但知道你今天都要忙昏头了，紧赶慢赶才过来。”

    “怎么才大三就天天忙论文？”

    “在为保研做准备。”

    “你保研不是铁板钉钉？”

    “那也得下点功夫。”

    “你确定要读研了啊？真没意思。”林木染不大高兴，“你读的话我妈肯定也要我读，多浪费我的时间。”

    “我保本校的话可以多陪你两年。”

    “这可真用不着，我是什么巨婴吗还要你陪？”

    “可是我需要。”

    远处传来烟火的咚咚声，震得黑漆漆的天一亮一亮的。

    “你需要什么？”有了丁点饥饿感的林木染双手插兜，她觉得夏轻寒说得对，这个时候吃宵夜也挺不错的。

    “没什么。”

    “那去吃宵夜？”

    “你不是不吃？”

    “现在想吃了。”

    “我陪你？”

    林木染抬腿踢他，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花坛里，“你都在这了你不陪？那你回去休息吧。”

    她快速走了几步，夏轻寒紧赶慢赶跟上，好言哄了两句，她才正眼看他。

    夏轻寒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你最近很听话？”林木染想了半天才问出一句。

    不太合适的形容，她把下巴缩进高领毛衣里，垂着眸悄摸瞥了夏轻寒一眼，“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有吗？”夏轻寒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这样不好吗？”

    林木染哈哈一笑，“当然好，我喜欢你这样。”

    话一出口，总觉得不太合适，林木染张着嘴想要再补充点什么，好显得自己没别的意思，抬头望向夏轻寒，他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看到泛红的耳朵，像动物园里猴子的腚。

    林木染摸摸自己的耳朵。

    有头发盖着，所以耳朵是热的。

    “你很冷吗？”林木染问。

    夏轻寒僵硬地嗯了声，又摇头，眉目里藏着一丝无措。

    “你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我们不用吵架了。”林木染长舒一口气，白烟热气从嘴里跑出来，“你以前要是也是这个样子就好了，以前要是这样子，我就不讨厌你。”

    以前这个样子，很讨厌。

    现在这样子，不讨厌。

    只是现在的他，是刻意扮演出来的。

    恍然间，夏轻寒觉得哪些地方出错了。比如第一次憋住想说的话，跟林木染说出她想要的句子。或者比如现在，他已经熟练地避开对方讨厌的交流方式，跟着别人的建议改变、伪装，变成林木染喜欢的人。

    那林木染所接受的，始终不是真正的自己吧。

    他下意识地想要说些什么，偏过头看到对方星星般的笑，连忙噤声了。

    “那就一直这个样子吧。”夏轻寒翘起唇角，“去吃什么？”

    “吃牛杂。路口那边有家正宗潮汕牛杂店，老板一口东北话，我过去的时候他就跟我说，整点儿牛杂不老妹儿，咱这正宗潮汕牛杂。”

    “好。”

    “好无聊啊你，你应该笑。”

    夏轻寒听话地笑起来，“哈哈哈哈……”

    林木染没再理他。

    真没意思。

    ＊＊＊＊＊＊

    展会结束之后林木染忙了好久才有空歇息，宣传过后【Ceallach】的反响还可以，但有些网友对这种声势浩大的宣传不感冒——官方媒体和其他媒体报道时用的基本都是【Ceallach】展台画面。

    【Ceallach】展台是主展台，也是最大的展台，位置显眼，来报道采访的媒体绕不开这个地方，游戏热度怎么说也提升了不少，正式上线前后都赚了很多话题。

    yungee那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首发当日的销售量虽然比不上名声很大的游戏，但对这个新团队来说，超出了预料。

    张煜请团队吃了顿饭，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何乐和何朗之喝得醉醺醺的，张嘴闭嘴都是“我们终于被看到了”“努力有了回报”。

    能让这次的努力有回报，靠得可不只是努力。校领导那边不同意办展会，这个计划就要报废，只能走不是很光彩的“无脑黑出热度再赚名声”以及普通的营销路线。

    饭桌上这么热闹，林木染没说这些话，跟两方团队觥斛交错，又大口大口吃菜。

    这两天净下馆子，给林木染都吃圆润了。

    休息过后就是即将上交的项目，以及期末考试。林木染没闲着，项目和考试复习一起进行，好说歹说混过了考试，项目也接近尾声。

    为了能在寒假开学后成功提交项目，考试过后林木染在学校留了几天。夏轻寒陪她一起留在学校，呆在219里等待回家的日子。

    办公室里就俩人，夏轻寒安静地坐在林木染身边，偶尔帮她倒水，偶尔给她拆零食。

    林木染有时候不太习惯他这个样子。

    夏轻寒本就对她无微不至，现在性情变了不少，总让她生出别的想法。

    那个想法如一块蒙在正在发酵面团上的布，时间一到，揭开的布块上面粘着满是气泡的面，黏糊糊又拉丝。

    “我不用你陪，你早点回家把你爷爷接家里。”

    夏爷爷过年的时候就会被接回家住，短暂的寒假过后，又要回养老院。

    夏轻寒给她倒热水，拧上保温杯放到她桌子上，又塞了个热水袋到她怀里，“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得和你一起回家。”

    “跟我一起干什么，我自己又不是能跑丢了。”

    “我想跟你在一起。”他站在桌子对面低头看她，眼镜顺势往下滑，他推了下，别来脸，“我开车载你，到时候一起回去就是了。”

    拗不过他，林木染只能接受。

    闲下来的时间，夏轻寒邀林木染玩游戏放松。

    “你还会玩游戏了？”林木染惊讶。

    夏轻寒不是从来都不玩游戏的吗？

    他打开旁边的电脑登陆账号，邀林木染选游戏。

    “最近偶尔有玩，这几个你玩过吗？你要是没玩过我们可以一起联机打。”夏轻寒指向几个游戏。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游戏的？”

    “你不是喜欢吗？”

    “是，我喜欢。”林木染选了一个比较轻松的游戏，坐下来后她又问：“是不是你宿舍的人带你玩的？”

    “算是吧。”

    游戏比较轻松，但夏轻寒丝毫没有放松地玩，全程都聚精会神地操作，生怕掉链子。他也很意外，这次林木染玩游戏没说过一句难听的话。

    所以自己刻意改变，她也会变？夏轻寒有点想确认这个东西。

    “还不错，你技术可以的。”

    “那，那以后一起玩……”

    “你哪里有时间和我一起玩？”林木染发笑，“你想玩叫我就是了，我有一起打游戏的朋友。”

    等终于做完一切后，启程回家。林木染东西不多，一个小箱子就装下了。夏轻寒在宿舍楼下等她，等林木染出来后，万小植正要进宿舍楼。

    没想到俩人还不是最晚回家的。

    “你怎么还不回家？”林木染问。

    万小植拎着从学校超市买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看夏轻寒坐在车里，猜俩人要一起回家。

    “我没抢到这几天的票，只抢到后天的，先在这里待着。”她收回目光，谨慎开口，“林木染，你是不是和夏轻寒学长在一起了？”

    上次他俩还穿情侣装来着，考试周夏轻寒频繁来找林木染，万小植很难不怀疑俩人真的在一起了。之前忙，没找到机会问，这次她要问一问。

    林木染没听清，啊了一声。

    万小植重复一句，声音大了许多，车里的夏轻寒也听到了。

    “你怎么这么想？”林木染不知道哪些地方让万小植看出来俩人在一起。

    “这不是很明显？”

    “明显个der，话不能乱讲。”

    “你想和他在一起吗？”

    林木染不太懂她为什么要问那么莫名其妙的话，“咱们关系好像没好到这种地步，我走了，不说了。”

    万小植追上去，“林木染，他不是很真诚的人。”

    “他真不真诚和我没关系。”林木染坐到副驾，没再搭理她。

    夏轻寒问俩人说了什么，林木染没答，让他好好开车。

    一路上林木染都在睡觉，她困得很，只希望回到家后能继续休息。

    等到家后，林爸林妈看是夏轻寒开车带林木染回来，对着夏轻寒就是一顿夸。

    夏轻寒做什么都要被夸。林木染懒得和他们计较，推着箱子进屋子扑在床上眯眼睡了会儿。

    等门被敲了几下，林木染爬起来开门。

    夏轻寒在门外，他叫林木染去吃饭。

    仨人做了一桌子饭菜，林爸林妈正在往客厅端饭，瞅见林木染开了屋子的门，林爸吆喝：“我们的林老板起床了，快来吃饭呀。”

    “你跟他们讲了什么？”林木染问。

    “讲你有在努力好好做事。”

    “真稀奇，我以为你只会跟他们讲我坏话。”

    有想讲，但忍住了。

    他有听许敬辰的嘱咐，一字一句都听了，甚至背下了许敬辰写好的台词。

    “不会，你很好，我不会说你不好。”夏轻寒抬手把她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好，垂眼，她抓着衣袖看向别处。

    “走，吃饭了。”夏轻寒轻轻拽着林木染的胳膊。

    “哦。”她有些慌乱地瞥了他几眼，闷声应下。

    脸有点热，心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