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世界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没有了远处不知哪户人家传来的吠叫声，树木簌簌的摩擦声；更近的，从自家客厅发出的电视声，好像调低了声音，几不可闻。
此时，花野桃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影山飞雄的嘴，等着他开口。
如果说的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她就捂住那张嘴。
垂在两旁的手紧又松开，蠢蠢运动。
至于捂住之后怎么办——
“衣服在家里，我可以现在回家拿唔额唔嗯？”
花野桃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影山飞雄的声音。
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只是听前几个字觉得不太对劲，手先一步伸了出去，捂住了对方的嘴。
两者互相触碰到的一瞬间，花野桃感觉到影山飞雄的呼吸呼在她的手背上，只是短短一瞬间，手背上的温热气息就没了。
影山的嘴好像有点干，或许需要涂个润唇膏。
花野桃稍稍动了动，感觉手心痒痒的，不由地想到了这个。再接着大脑意识总算回笼，开始处理影山飞雄那句说的还算完整的话。
衣服？回家需要拿什么衣服？
……初中校服？！
花野桃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对方这是接受告白了，还是该指出纽扣不是重点，而是它代表的意思。
但她知道影山飞雄是很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
简直——
太可爱了。
而且纽扣如果可以她也是想要的。
那可是定情信物！
不过拿纽扣这件事暂时排在后面，现在更重要的是，“你知道你刚刚的回答是在告诉我，你喜欢我对吗？”
她已经发现委婉的说话方式用在影山飞雄身上，很容易被对方理解错误，然后歪到不知道哪里去。
简单明了才是唯一说话方式！
花野桃也在这时候才抬头看影山飞雄。
黑色额发下的那双眼睛，像是流着闪烁的光芒，在他身后的黑夜映衬下，闪耀又夺目。眼睛之下，或许是灯光借着她的手，在脸上渲染了一片薄粉。
花野桃想，就像是脸红了一样。
额，等等。
影山好像真的脸红了，不像是那种害羞——影山害羞仔细想想有点吓人——而是那种……唔缺氧的感觉？
还皱眉了。
倏地，她的手心又痒痒的。
花野桃瞪大了眼睛，终于想了什么，赶忙收回自己的手。从她手覆上去的那一瞬间开始，影山飞雄就在憋气，再怎么运动员肺活量大，也禁不住这么憋。
“感觉怎么样？没事吧？”花野桃担忧地拍了拍影山飞雄的背，因为慌张她没察觉手下的背部变得紧绷绷的，挺得直直的。
影山飞雄大口呼吸着，除了胸口有明显的的起伏外，其他部位像是被石化了一般。他不敢低头，只是望着远处，让自己不要感受背上的那只手。
明明以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接触，更甚至当时只有一件衬衫隔着，现在还有一件运动服外套，可是一去关注，他就会想起贴在他嘴上的柔软。
花野的手很小，还……很软。
“好点了吗？”
花野桃感觉影山飞雄的脸还是红红得。
“嗯？”
强制自己神游天外的影山飞雄下意识低下头看着人应了一句。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影山飞雄忘记呼吸。
花野桃看着影山飞雄刚刚还剧烈起伏的胸膛蓦静止了，先是震惊疑惑怎么回事忘记呼吸了嘛，紧接着她焦急地喊着：“呼吸，影山呼吸！”
影山飞雄大脑一片空白，他学习不好，也不会用什么优美的文字，只是觉得那双粉色眼眸很好看。
会让人沉浸下去的好看。
人的大脑会有自我保护机制，可能是缺氧的危机让身体记起了呼吸，总之看着又有动静的胸膛，花野桃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她退后几步，给足对方呼吸空间。
或许过了十几秒，又感觉过了十几分钟，花野桃只觉得等待的时间犹如度日如年，看着影山飞雄脸色恢复正常，她才郑重地重新问道：“你喜欢我对吗？”
影山飞雄看着花野桃，神情认真。
他不会说谎，国文一般，也不会说像白天那封情书里那么好听优美的话，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你。”
“也想和你在一起。”
是在听到花野桃说出纽扣含义后，说着“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时，心脏剧烈地鼓动着，想让人喷发出来的话语。
“嗯！我也喜欢你。”
花野桃开心地笑得眉眼弯弯。
这样的对白感觉……
有点像是影山在向她告白然后她答应诶！
花野桃笑得更开心了，就这么笑着看着影山飞雄。
影山飞雄也看着花野桃，他在思考如果此时快速跑回家再跑回来要花费多少时间，到了家再出门多多少少会被家里人询问，又会花费点时间，再加上寻找初中的校服……这个倒还算好找，有被好好收拾整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打练习赛套在外面的运动外套，是拉链，没有扣子……啊对了！
影山飞雄倏地半蹲着，放下肩上的书包，翻找着东西，头也不抬地说道：“等我一下。”
花野桃下意识点头：“嗯？好。”
然后就看着影山飞雄从书包里翻出校服，花野桃一下子就知道对方是要做什么，他要把现在校服外套的纽扣给她。
不过毕业典礼要纽扣是因为毕业了，初中的校服以后也几乎不会再穿了，而现在才开学，就没了第二颗纽扣……
虽然平时很少有人把纽扣全部扣上，一般都是敞开着的，但没有第二颗纽扣多多少少还是会不方便的。
这么想着，花野桃也蹲下，蹲在影山飞雄的旁边，按住他的手，轻咳一声，把注意力吸引过来后才开口：“很晚啦，快点回家吧。明天——”
花野桃顿了下，但还是没憋住，笑意就像泡泡一样，一戳就破般，只能用手攥成拳头挡在嘴边，用力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明天，再把那颗纽扣给我。”
“好。你赶快回家吧。”影山飞雄皱着眉毛点头，听了两声咳嗽，很难不想到对方是不是着凉了。
说话间，他已经把校服外套重新塞进包里，准备站起身时，又被人拉住单肩包的带子，身体有一下是失去了平衡的，但这么往前摔会压到花野桃，于是他硬靠着腰力没有摔。
他没有摔，有人却“摔”了。
花野桃靠近他的那一刻，影山飞雄感觉自己好像又没有呼吸了，但又好像在呼吸，他闻到了什么香味，不是周围树木花草甚至食物的香味，一种淡淡的、不会刺鼻的、令人舒服的香味。
什么味道，他说不上啦，但知道这味道来自花野桃。
花野桃现在离他很近，比刚才还要近。
两个人下蹲的姿势使得身高上的差距问题几乎消失，花野桃的肩膀贴在他的肩膀上，头发扫过他的脸颊，很轻，带来点痒意。
再痒影山飞雄都没有动，只是保持着下蹲的姿势，恍然大悟想着那股香味是从花野桃头发上传来的。
“明天见，飞雄。”
轻轻的像是呢喃声，随着夜风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一点温热。
花野桃说完这句话就松开了那根带子，然后猛地站起身，就朝家门口跑了几步。
刚刚那一下又是她的头脑发热，现在更是热的不行，浑身都热，就像开水壶开了一般蹭蹭往外冒水蒸气了。
在离家门口还有一两步的距离时，花野桃停下脚步，转身。
看到人还蹲在地上，感觉怪乖巧可爱的。
花野桃觉得影山飞雄简直在犯规，一晚上可爱了好几回，无奈之下她又走了回去，声音严肃地说道：“飞雄。”
像是被美杜莎眼睛看到而石化的某人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可闻地有些紧张：“怎、怎么了？”
居然还结巴了。
花野桃前进一步，某人猛地后退一步，在看见花野桃露出伤心的表情后，后退一步变成前进两步。
算是主动靠近了一步。
“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信息。”花野桃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其实这事儿她在家门口就可以说，但谁让某人半天没缓过神，只能她麻烦一下跑回来说了。
“啊好、好。”
影山飞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他现在躺在床上，手里是颗排球，正在上上下下被他抛动。
记忆里到家后他好像发了信息过去，然后父母给他留了饭，他热了一下，自己闷头吃完后遇到了约会完回家的姐姐。他叫住了姐姐，询问她有没有空着的、闲置的盒子，可以用来放小饰品的那种。
姐姐问他要干嘛？
他说他要装重要的东西。
再然后那个盒子现在就呆在他的床头，装好了他找出来的纽扣。
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间了，但是他没有睡意，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接抛球来酝酿睡意。
失败了。
他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嘟嘟。”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接抛球的动作一顿，排球砸在了他的脸上，这在他开始打排球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自己砸自己的脸。
没有管自己隐隐作痛的鼻子，影山飞雄很快地按开手机查看信息。
【花野：晚安哦！】
晚安。
回复完，影山飞雄点开联系人的界面，点开编辑，他将花野两字删除，重新打上备注。
——桃桃。
——修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