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不止一次想过，这个家里除了马库斯都是疯子。

    现在，马库斯荣登疯子榜首。

    “假扮人类，去接近一个人类。”凯厄斯嗤笑一声，他看上去很想拧掉兄弟的头，顺便把他脑子里荒谬的念头一起拧掉。

    “去接近狄黛米。”他的兄弟纠正道，他看起来生动了许多，就连灵魂都看起来鲜活许多——因为一个冒牌货——凯厄斯在心里冷哼一声。

    “刚好名叫狄黛米的人类。”凯厄斯皱着眉再次纠正。

    他不耐烦的敲击着扶手，他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那么多罪犯要去惩罚，现在却在这里听和马库斯讨论一个人类，他的耐心已经燃烧殆尽，他发誓他的兄弟再说一个字他就要烧了他。

    “是我的狄黛米，她回来了。”俊美的黑发男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轮回的力量呢，我亲爱的弟弟。”

    愚蠢！

    王座的扶手被他捏碎，粉末从手心里散落下来。

    在狄黛米离开的前几百年，马库斯发了疯的在全世界寻找轮回存在的证明，他对此深信不疑，但谁都知道，那只是维系他生命的一种方式，用虚无的‘希望’让他和现实世界保留一丝羁绊。

    阿罗应该会很高兴，凯厄斯在心里冷笑着，这个虚伪的家伙只要马库斯能活过来，才不管是不是有人偷了他姐姐的名字和身份。

    懦夫和伪君子。

    他心底的愤怒再次汹涌的燃烧。

    凯厄斯快步离开了大厅，他怕自己多呆一秒都想撕了马库斯那张失而复得的嘴脸，只是一个瞬间，他就回到了宫殿的最深处。推开大门，入眼的是爱人逼真的雕像。

    “爱丝诺多拉。”他轻轻的呼唤，伸手摸上爱人的雕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短暂的冷静下来，就像是被诅咒的恶鬼，只有在天使的短暂的安抚下，才得以喘息。

    他用指尖轻轻的触碰雕像的面庞，眼里是彻骨的思念。

    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爱丝诺多拉，永远。

    如果有人胆敢窃取你的名字，你的面貌，我以战神阿瑞斯的名字起誓，一定会砍下她的头颅，供奉在你的面前。

    *

    赫萝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小声嘟囔着。

    正在清点账单的琼听到了小姑娘的嘀嘀咕咕，笑着从吧台抬起头来，“因为明天就要开学了啊。”——然后看到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垮下来的表情。

    “放心吧，沃特拉只是个小城市，教育资源比不上罗马。”琼安慰道，“说不定，你在这里能表现的不错……大概。”

    赫萝一点没有这样的自信。

    夜里的时候，她撑着脑袋，对着窗外发呆，夜里的普谬里宫在月光下更加肃穆，看了很久，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为什么身在这么美好的旅游城市，她却还要学习。

    赫萝的房间简直是游客的黄金位置，位于冰淇淋店的二楼，正对着普谬里宫的钟楼，她看着时钟一分一秒走过，就好像是催命的符号。

    就算她再怎么不情愿，第二天还是来了。

    此时是九月中下旬，沃特拉的温度是舒适的二十几度，风里带着干燥和温暖。8点过半的时候，一个穿着卫衣和牛仔短裤的姑娘急匆匆从广场边的冰淇淋店推门而出，嘴里还叼着一片烤面包，慌慌张张的向外跑了两步，还撞倒了店门口的冰淇淋招牌，又是手忙脚乱的扶起招牌。

    琼拿着矿泉水追出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跑的没影了，招牌被她歪歪斜斜放在门口，远远只能看到被风吹起的白色发丝。

    成绩这种东西，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学校而变好。

    一成不变的听不懂的数学课，枯燥的意大利语课，有兴趣但是学不会的生物课……每一个都狠狠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唯独不会背叛她的就是体育课。

    15岁的赫萝坚信，只要加以引导，自己一定会是个优秀的运动员，她有着无与伦比的运动天赋，敏锐的感知力，持久的耐力，和比同龄少女都更强壮的爆发力——

    她用手遮了下阳光，满意的看着在空中飞过一个惊人弧线的标枪，她已经听到新同学的惊呼了，毋庸置疑，体育成绩个方面的第一都是她，至少体育老师会喜欢她的——小姑娘的得意的想着。

    可惜狄黛米并不支持这条路，她认为运动员退役会有和社会断层，伤病不断等各种问题，坚持禁止她走上体育的职业道路。

    标枪比所有人预料的飞的都远，飞出了操场的范围，甚至飞出了到了道路上，一墙之隔的马路上传来的玻璃击碎的声音，然后是混乱的惊叫声，然后是体育老师暴怒的吼叫，“赫萝·卡梅罗特！！！”

    她闯祸了，在开学第一天。

    *

    沃尔图里的成员出现沃特拉的时候，会像普通的人类，当然或许并不普通，没有那个普通人类会随随便便开着劳斯莱斯在狭小的道路上。

    凯厄斯是在中午的时候回到沃特拉的，他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墨来，即便是最得他赏识的亚历克，此刻也只敢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他们刚刚处置了几个犯罪者，其中一个无比狡猾的老鼠逃脱了，即便德米特里已经去追捕，即便他知道德米特里很快会带着那个狡猾的犯罪者的头颅来见他，那股永远不会消停的愤怒依旧在他的血液里燃烧，越来越汹涌，他急切的需要破坏什么东西，来熄灭他的愤怒。

    他迫不及待的要回到爱丝诺多拉身边，能让他获得短暂平静的，他深爱的爱丝诺多拉。

    沃特拉是吸血鬼的圣地，沃特拉的居民是沃尔图里的城民，他们定下了法规，没有吸血鬼可以在在沃特拉伤害人类，或者对人类使用能力，违反者，死罪。

    对人类来说，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呆在沃特拉，他们将永远受沃尔图里的保护，永远不会受到来自吸血鬼的威胁，这是沃尔图里对这片土地上的城民最早的承诺，代代相传，直至今日。

    作为法律的维系者，他们严格遵守约定。

    所以处理完事情之后，菲利克斯从邻近的沃尔图里产业中开出一辆低调奢华的劳斯莱斯，他沉默的为自己的主人打开车门，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主人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从比萨到沃特拉只要一个多小时，这是很普通的一段路，到城门口的时候，菲利克斯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马上就要到了，从这里到普谬里宫，只要短短10分钟，路上行人开始变多，菲利克斯减慢了速度，缓慢的行驶过沃特拉中学。这条路他开过无数遍，重来没出过任何意外，直到今天——

    一杆长长的标枪戳穿了车后座的玻璃窗，直冲凯厄斯而来，苍白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偏过头去，抬手捏碎的标枪的金属尖头，动作快的如同残影。

    无论是他还是亚历克，他们都在同时间感受到了来自凯厄斯身上可怖的威压，汹涌的，可怕的怒火，几乎实体化的卷席过来，没有吸血鬼可以在沃特拉伤害人类，即使是凯厄斯·沃尔图里也不可以，至于出了沃特拉……谁在意呢。

    这个倒霉蛋要死了。

    菲利克斯冲着亚历克看好戏似得龇牙咧嘴，他们默契的交换了个眼神，为这个倒霉蛋默哀，同时也感激他分担凯厄斯的怒火。

    隔着车窗——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对吸血鬼的视力没有丝毫的影响——他看到了被拎过来道歉的女孩。

    白色的柔软长发编成麻花辫乖巧的梳在脑后，明亮的绿色眸子小心翼翼的看向车窗内，露出介于尴尬和讨好之间的笑容，两颊因为笑容挤出两颗可爱的梨涡。

    那在一瞬间，汹涌冲刷着血管的愤怒消失了，平静的像是雪后的原野，安宁平和。

    我的……爱丝诺多拉……

    *

    赫萝决定去死。

    那是一辆售价奖金150万欧元的莱斯莱斯幻影，把她卖了她也还不起。

    好在主人是个慷慨的人，没有追究，摆摆手就走了。

    在之后的好些天，她一直都心惊胆战，心神不宁，吃饭睡觉都在想这件事，生怕巨额账单会出现在琼的店里。

    她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琼，好在，对方真的慷慨的表里如一，真的没有在追究车窗的事情。

    她感激的回忆起隔着车窗依稀看到的半张脸，下次见到，一定要好好的感激对方。

    *

    凯厄斯安静的在王座上坐了很久，像是一座完美的阿瑞斯神像，安静的让阿罗都觉得反常。

    凯厄斯往往是最坐不住的那一个，他永远有发泄不完的精力在事务上，寻找罪犯上，训练守卫上，那张漂亮的脸色也永远带着怒意。

    在经过他的允许后，阿罗碰上了兄弟的手，从他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和爱丝诺多拉如出一辙的女孩，他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不等他说什么，安静了许久的凯厄斯终于说话。

    “我会亲手杀了她。”凯厄斯平静的说，平静的像是火山爆发前的湖面，他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偷，胆敢窃取了爱丝诺多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