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划到离深渊裂谷还有百里的黑雾森林的时候,被什么拦了一下,坠落下来。
盛清弈稳住身形,悬浮在黑屋森林上方的浓雾之中,望着拦他的那个人,眉眼间具是不耐烦。
“小子,莫是临时后悔了?急匆匆赶去救师父?”对面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笑吟吟看着他,把玩着一柄玉质的粗细不均匀的细棍。
盛清弈认出来了,是实行夺舍仲裁的那路人,他没见过他们,只通过特殊信号往来过。
“非也,我只是想亲眼看着她灰飞烟灭。”盛清弈面不改色撒谎。
“不管如何,小子,我接到的任务就是事情结束之前不能让你从这儿过去,以免出现意外情况,所以你还是……”
崔鸿话还没说完,盛清弈已经运转灵力,一道粗壮的光波势不可挡地劈过去。
“你大爷的!竖子不讲武德!”崔鸿气得破口大骂,一边急匆匆抬起玉棍抵挡。
既然行骗无用,他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黑雾森林是去往深渊烈谷的必经之路,用最粗暴的方式解决战斗才能最快赶过去。
多耽误一分钟,那个女人就多一分生命危险。
崔鸿被这光波击的连退数十米,甚至撞断了一棵大树干,心中惊骇。
他原本根本没把这小子放在眼里,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刚满四境的年轻术士罢了。最开始师兄让他来拦人的时候,他很不情愿,怎么说他也是七境巅峰的宗门长老,区区一个小四境用得着他出手吗?
然而此刻他却被这个他没放在眼里的年轻人一击至如此狼狈,虽说他有所轻敌,但也是用玉棍抵挡了的。
这场面要是让人看到了,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崔鸿赶紧爬起来,来不及心中震撼,不敢再轻敌。
玉棍在他面前以中段为心飞速旋转着,崔鸿嘴唇一闭一起,速速念诀。
瞬间,盛清弈周围有无数个飞速旋转的玉棍排布成奇特的阵法,天罗地网地盖下来。
玉卦阵。
盛清弈皱了下眉,却并不躲避。
这人还是有点真东西的,并不是水货七境巅峰。
盛清弈缓缓收剑,往前踏出一步,将所有小卦阵收入眼中。
只一眼,破。
玉卦阵外的崔鸿刚喘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想来一口压压惊。
惊还没压,看到盛清弈从容走出,眼神冷漠,身后他的玉卦阵尽数消解。
得,这下也喝不成酒了。
崔鸿脑门上一大滴冷汗滑了下来。
“你你你……你真是四境小术士?莫不是在诓我?难道你是用了什么掩藏修为的法宝……”
然而没时间给崔鸿想明白了,眼前的玄衣少年已经抬剑,又一击毁天灭地密不透风地劈了下来。
崔鸿连连后退,借助周围高大盘曲的树木做抵挡,再不敢有一丝轻敌,也拿出十成十的本事全力出击。
然而重击打在这少年身上,竟眉也不皱一下,仿佛他丢了个棉花过去。
崔鸿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废修为了?
不可能啊,他他他可是七境巅峰啊!七境巅峰怎么可能是这个效果?
崔鸿还在震骇发懵,盛清弈已经步步逼近,攻势快且狠,神态却从容仿佛在竹林饮茶。
终于,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崔鸿一时不察,被身后一个千年老树蜷曲的枝干勾住。
他急迫回头,还没来得及斩断枝干,盛清弈一个痛击正劈在他胸口。
崔鸿霎时感觉心口剧痛,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彻底挂在了那颗勾住他的千年老树上。
再抬头,从天到底都是密密麻麻的飞速旋转的玉棍,排布成奇特的阵法。
而阵法的中心,正是他的法宝玉棍。
这个恐怖的少年把玉卦阵还给了他。
而崔鸿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解不开这个少年布的玉卦阵,甚至拿不回他自己的法宝玉棍。
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最后用他崔鸿引以为傲的玉棍阵把他自己困住了。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崔鸿又惊又气,猛地吐出一口老血,喷在千年老树蜷缩的枝干上,昏死了过去。
千年老树嫌弃地甩了甩自己蜷缩的小枝干,把脏脏的污血甩掉。
盛清弈并没有理会崔鸿怎么气急攻心吐血,他已御剑行至十里开外。
然后,自己也吐出一大口血。忍了又忍,还是没抑制住。
盛清弈咳嗽着擦掉嘴角的血,脚下的玄剑一边享受地喝着盛清弈突出的血,一边悠悠叹气:
“你小子,可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我承认,你确实天才,越三阶挑战确实牛逼,但是你根本没必要以这种毁天灭地的方式打败他,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明明可以不用受伤,非要……”
“我不是为了打败他,我只是想最快的结束。”盛清弈声音沙哑,耐心解释。
玄剑喝着喝着,突然停了下来,声音拔高八度:
“你不会真要救那个女人吧?我说你何必……好不容易……唉!她这种……”
盛清弈直接封了它的声音,耳边清静了。
玄剑不满地震动了几下,无力地安分下来,闷闷喝着血。
夺舍仲裁的那路人都是大宗门中颇有资历且年长的人,实力不低,想要不受一点伤打败他自然可以,但那样纠缠太浪费时间了。
盛清弈捂了捂胸口崔鸿那一击打出来的伤痛,强力忍着不适,再次加大灵力输送,把速度拉至最满。
*
破空的风声在盛清弈耳边几乎化为乌有,玄剑感觉自己要擦出火星子了。
他赶到的时候,寻霜正被三人逼至悬崖边,头上巨大的净灵钟势不可挡地往下盖。
盛清弈瞳孔放大,疾行百米,以剑承载劈天盖地的光波,将其丢出,如有实形。
被丢出的玄剑:……
你大爷的锤锤!他气疯了好的伐?
“锵——”火花四溅,两股力量对冲,净灵钟被硬生生撞偏了一米。
好了,这下真擦出火星子了。玄剑无语。
净灵钟被撞歪了,而玄剑被撞开后稳稳插入地中,依旧完好如初。
盛清弈伸手,玄剑嗡鸣两下,又回到了他手中。
山羊胡崔鹄看着被撞出伤痕的净灵钟,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这剑是个什么来头?竟能随随便便把上品法器净灵钟砸出坑?!
旁边白胡子的崔鹈和崔鹕叉腰指着天上执剑的盛清弈,其中一个大声嚷嚷:“小子,你现在赶来,莫不是舍不得你如花似玉的师父?”
另一个点头:“就知道你小子会变卦,你师父如此貌美,你长久跟在她身边,难怪会产生绮念,啧啧啧,不过晚了,我等铁面无私,对夺舍一事绝无容忍。”
崔鹈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不过你小子也实在艳福不浅,此等万里挑一的美人……”
盛清弈烦不胜烦,运用巧术引深渊烈谷内的幽风将两人掀翻,趁其不备将他们两人的嘴封印上,免得这两人继续污言秽语,胡乱编排。
崔鹈崔鹕两人惊怒爬起来,想破口大骂却只能闭着嘴嗯嗯嗯指指点点说不出话。
崔鹄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盛清弈,没有理会这边的事,集中注意力调整净灵钟,好在虽然外表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本源没有影响。
崔鹄目光如炬地控制净灵钟再次压下,他今天势必要将这夺舍的妖女镇压钟下。
盛清弈还要再攻,崔鹄立刻召唤被封住嘴巴的崔鹈和崔鹕以肉身抵挡,结出漫天大阵。
盛清弈将玄剑化为虚有,凝为无形,附着于阵上,以身为刃,拼着受重伤也要破开结界阵。
崔鹈崔鹕惊吓,漫天大阵出现丝丝龟裂,两人勉力硬撑着,额上沁出冷汗。
然而这边崔鹄控制净灵钟已到了收尾阶段,观这边战局,分出一只手来丢出一个轨迹刁钻形状歹毒的风刃追踪向盛清弈。
破阵在即,盛清弈并未躲避,只侧身偏挡了一下,不让其伤及致命部位。
风刃刺破血肉,穿过他右肩,钉在漫天大阵上,阵碎。
盛清弈受不住闷哼一声,还没坠落又运风而起,猛力扑向净灵钟。
然而净灵钟在这一瞬间已经稳稳落下,寻霜被完全盖住。
净灵钟发出沉重的一声巨响,回音久久不散,任凭盛清弈怎么横劈竖撞,用尽各种办法,净灵钟纹丝不动。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回天乏术了。
这具身体皮下换人,也就是那个女人来之后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重新放映,如走马观灯,历历在目,又化为云烟。
盛清弈这辈子到现在十九年,不公的事经历过很多,苦痛也是。然世事无常,他却从未有做过让自己后悔之事,万事万物受苦难受折磨也好,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悔的,那样太不潇洒利落。
可是这一回,他第一次为自己做的事后悔了,而且可以预见,他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活在这种后悔的情绪中。
盛清弈执剑飘在空中,深渊幽风吹得他黑衣翻飞,他垂眼看着地上盘踞的净灵钟,心情低到谷底。
*
而净灵钟内的寻霜,把傻蛋抱得死紧,瞪大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霜……咳咳……你要……掐死我了……咳……”怀里的肥猫发出细弱的声音。
寻霜这才把手放松些,“不好意思,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一些。”
傻蛋不懂,霜霜的意思是掐死它傻蛋比较有安全感一些吗?
想起来主人似乎从来没抱过自己,不对,只在它很小很小还是幼崽,主人也是幼神的时候抱过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主人就再也不抱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