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见伊明溪能留下来，虽有些担心她能不能胜任陆霖给安排的工作，但更多的是喜悦。

    像陆霖这种身价不菲又掌管偌大公司的大佬，时间都恨不得掰成秒来计算，他们能约见一次都难。要是伊明溪这次能参加会议，以后就有更多机会和陆霖接触。从时间成本和感情建立上，他们和别家竞争对手会占据很大优势。

    张彤见伊明溪神色凝重，拍着她肩膀安抚，“别有太大压力，相信你能行。”

    伊明溪苦笑，这句话前后是否矛盾。

    也罢，出来工作，谁不是为了赚那点钱。

    陆霖视线在张彤拍在伊明溪肩膀上的手略一停留，唇边发出近乎无声的轻呵。

    才认识就开始勾肩搭背了？

    下属收拾好东西后，张彤来到陆霖面前告别，“陆总，很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陆霖没有直接回答张彤的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伊明溪，“希望今天你们这位和我同校的助理，不辜负我的期望。”

    这句话，让伊明溪确定陆霖认出她，并且想要报复她。

    不然，为什么他故意让张彤他们觉得单子的成功与否都在她身上，作为堂堂上市公司的CEO，其智商情商肯定高于常人。如果不是和她有仇，她想不通陆霖针对她的原因。

    要是今天会议后，陆霖不再和张彤他们见面，张彤和公司肯定以为是她在会上没有表现好，做错什么让陆霖失望透顶。

    丢单的锅，她不想背，也得背。

    但陆霖这句话，听在张彤他们耳里却是不一样的理解。

    在他们看来，陆霖这种大人物，肯给伊明溪机会，是看得起她，又或者，对她生出些不同寻常的情感。

    总之，伊明溪这次带过来是带对了。

    张彤一行人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下陆霖和伊明溪两个人。

    陆霖依旧姿态悠闲的坐着，挑眉看向局促不安的伊明溪，“不用紧张，我想对你来说，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伊明溪不敢去看陆霖目光，但又不得不看。

    从那张脸上，她看到一丝玩味，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买的仓鼠，当时她也是用类似表情去看仓鼠。

    难道当年，她追他追得学校人尽皆知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释怀的伤害？

    虽然很难理解，但如今事态肉眼可见难以收场，她必须得道歉打消他对她的不满。

    不然，以他们如今地位上的差距，他随便动动小手指，她就有够受。

    伊明溪微笑，“陆总，您……对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陆霖反客为主，“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伊明溪：“不管您记不记得我，我都想为我当初对您的言行道歉，如果给您造成困扰，我很抱歉。那会年轻不懂事，实在不知分寸和天高地厚。”

    陆霖笑了，上辈子他所认识的她，既活泼开朗，又明媚骄傲。哪怕家道中落，和他结婚那几年，她骨子里都透着倔强和骄傲。

    她曾告诉他，她就是太骄傲了，所以过不了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甚至一想到以后的孩子都要输在起跑线，上不了国际学校，请不起名师辅导，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眼望到头的失败。

    所以，她怀着他的骨肉，抛弃他和他离婚，同别的男人在一起。

    就为了她所谓的骄傲。

    此刻在他面前的伊明溪，低垂着眉眼，神色间满是小心翼翼，和公司那些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女人并没有多少区别。

    到底还是俗不可耐。

    陆霖笑得很好看，甚至，笑起来时没了上位者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明明如此清和的笑，却让伊明溪觉得毛骨悚然。

    陆霖没有接她的话，他像是身上落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轻拍两下，起身。

    “年轻不懂事不要紧，怕就怕太懂事，什么都想要，可能力又配不上野心，背信弃义害人最终害己。”

    这句明摆着警告她的话，让伊明溪一头雾水，以及有些委屈。

    她到底怎么得罪他，让他屡次讽刺。

    陆霖走到门口，转身，“待会好好表现，毕竟，现在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而是你背后的公司。”

    伊明溪神色微怔。

    果然，不是她多想，她对他来说，就是猎物。

    慢慢欣赏她一步步落入陷阱，再好好玩弄，看她凄惨挣扎到最后一口气的猎物。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很清楚，如果不想办法自救，怕是真的只能任他宰割。

    既然道歉没有用，她只能另想办法。

    就在陆霖要离开办公室时，伊明溪叫住他，“陆总，昨晚在时代广场，是您吩咐一个叫陈源的男人，邀请舞台上穿红色裙子的女生参加饭局的是吗？”

    陆霖停住脚步，好整以暇瞧着她，“是我。”

    伊明溪：“如果您喜欢她，作为她的朋友，我支持您大方且真诚的追求。如果您只是因为讨厌我，而去对付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我觉得有损您身份。”

    陆霖：“你倒是很看得起自己。”

    伊明溪：“任何连续两件事连在一起的巧合，我很难相信仅仅只是巧合。当然，如果是我想多，我为我的小人之心向您道歉。”

    陆霖缓缓走到她身边，身高腿长的他站在伊明溪面前，宛若不可攀的高山。

    他微微垂眸，在她耳边低语，“既然你觉得我讨厌你，不想让你好过，那我，如你所愿。”

    磁性十足的声音犹若低音炮一般，性|感又撩人。

    他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从她耳垂滑到脖颈，穿透毛孔，痒痒麻麻。

    伊明溪感觉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在战栗。

    哪怕陆霖已经从她面前离开，那股战栗感，都未曾消失。

    她大脑短暂当机，猜到是一回事，从他口中听到答案证明又是另外一回事。

    最后还是秘书徐姗进办公室，告诉她待会记录会议时重点。

    伊明溪也没大听清徐姗说了什么，只机械似的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会议室，又是怎么坐在离陆霖只有半米不到的地方。

    会议全程进行近一个小时，中间没有任何休息，中途只是有人进来给大家泡茶。

    会上，除了有英文交流，还有日语。

    日语伊明溪只能听懂一半，英语伊明溪全程无障碍。

    她虽没有进行过相关工作，毕业后就进了设计公司实习，但她速记能力不错。

    徐姗和她说过，会议记录只用捡重点记。

    废话和重点，以她的智商还是能够分辨。

    这一个小时，伊明溪全程高度紧张，比她谈客户时，还要耗费精神。

    终于结束，她起身，活动四肢，缓解僵硬的肌肉。

    参加会议的人大部分在进行视频会议，会议室里人并不多。

    伊明溪起身后，她发现其他人却都还坐着，并且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

    会议室安静无比。

    伊明溪这才注意到陆霖还坐姿端正喝着茶，灯光落在他身上，莫名让她觉得像是古装剧宫殿里正在和大臣议事的皇帝。

    伊明溪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重新坐下。

    陆霖眼角余光扫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搁下还剩三分之一茶的玻璃杯，只手插着兜起身。

    “散会。”

    这两个字从陆霖口中说出来，满是严肃凝重气氛的办公室才稍稍让人能松口气。

    大家虽都起身，但陆霖没离开会议室，大家仍旧不敢动。

    伊明溪这才明白，刚才她站起来时大家看她那股诡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陆霖迈着优雅的步伐往会议室门口走，当他的右脚迈出会议室后，伊明溪才看到其他人动脚。

    伊明溪这才涨了见识，她工作这几年，换过两家公司，也没有一个公司上下级如此泾渭分明。

    是她所在的公司层次还不够吗？还是她自己层次还不够？

    伊明溪跟在徐姗身后出会议室，第一次来，环境也不熟悉，她全程都盯着徐姗背影。

    宽敞明亮的过道里，徐姗走了四五步后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伊明溪，“我们陆总让你做出选择，是和他一起吃饭后去他家看看他装修上的喜好，还是现在就回去。”

    伊明溪：“能给我几分钟考虑时间吗？”

    徐姗：“可以，不过五分钟后，陆总会离开公司。”

    伊明溪：“好，我五分钟内给答复。”

    徐姗说完转身。

    伊明溪叫住她，“会议记录本给你。”

    徐姗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从伊明溪手里拿过记录本。

    但她看也没看上面内容。

    伊明溪已经明白过来，她高强度集中注意力一个小时的会议记录，根本就没有多大用处。

    一切都不过是陆霖让她留下来的幌子而已。

    明知她现在直接回去才是最安全之举，但她没有办法很干脆的选择后者。

    六百万的单子，如今干系已经落于她一人身上，回头客户和陆霖联系，陆霖只一句她态度不好，以后她在公司就别想再混。

    跳槽？设计圈就这么大，以陆霖如今的地位和实力，想让她在另一个公司混不下去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

    她虽还有个在网上分享跳舞穿搭的副业，但并不稳定，根本不足矣支撑她带着母亲在这个城市过还算安稳的日子。

    尽管她知道自己选择是什么，还是拿出手机给张彤打电话。

    开口前，她思忖片刻，委婉道，“经理，我刚从陆总会议室出来，他助理问我现在是回去，还是跟在陆总身边了解他想要的装修风格。”

    她故意避开一起吃饭和去陆霖家这两点线索，一说出来，张彤就知道陆霖对她目的不纯。

    若是十万的单子，张彤还会站在她这边。

    但几百万的单子，再加上陆霖身份，她不敢去赌张彤会挺他。而一旦她和陆霖一起吃饭，甚至去陆霖家吃饭这件事在公司传开，那她和陆霖之间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是不清不楚。

    到最后，单子签成了是她出卖色相，单子签不成，也是她色相没出卖好，很蠢的想勾引陆霖反被嫌弃。

    不管是哪种结果，以后的她在公司形象，都会贴上为了签单而不折手段出卖身体的标签。

    电话里，张彤声音听上去很高兴，“真的吗？明溪，你太厉害了，我们约陆总这么久都只能见他不到一个小时，你一出马就能直接谈到重点。好好加油，我相信你。”

    挂断电话，伊明溪轻闭双眼，神色间满是无奈。

    人不风流枉少年，她风流没风流起来，却惹了一身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