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凝其实挺尴尬的,她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快点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总能遇到他。
北城明明也不小。
姜语之前就交代初凝回去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带这里的一种叫“寻白酥”的小吃,想着在这边待不了多久了,初凝找了一下午从南临巷道一家老师傅的手工作坊里买了些。
尝过味道确实正宗,姜语肯定会喜欢。
只是她方向感不好,跟着巷子七拐八拐的从另一条路出来就到了繁华的市内,后面还没竣工的大楼顶上挂着横幅。
也是在这碰见了傅世安。
“总低着头啊你,是不是在想从哪找块转头砸我,你来这干什么,买东西?”
傅世安穿着戴毛领的羽绒服,耳朵露在外面,拽的二五八万一样。
“林清暨又不在这,你也没必要费心找我,而且,”她稍停了下, “我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似乎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谈到不在场的第三个人,傅世安往前一步, “是走在路上遇见也不打招呼的那种没有关系?”
“对。”
初凝只是希望以后他可以离林清暨远点。
“真好,好久没接到这么好的消息了,真是比拿了奖还令人感到振奋。”傅世安啧了声,看到某个方向,脸上明显更愉悦, “看来今天某人心情不会太好。”
“什么......”
初凝顺着他的角度回头,却只能看到马路上一辆接一辆的车,低头拿手机准备打车,被傅世安低头一把拿过。
她先惊讶,而后反应过来, “还给我。”
“不给。”
男人个子本来就和林清暨差不多,又举着胳膊,初凝即便是穿着高跟鞋也够不着。
“微信不是置顶,看来真的没关系。”
有病。
“通讯录似乎也没有,这么多英文名,在这个学校读的大学啊,我说找不到人。”
身高悬殊力量悬殊,初凝放弃争抢,默默盯着他,那阵很特别的香气变淡,手机转了转,傅世安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怎么不过来拿了?”
“公共场所恶意争抢他人财物3000元以上,我可以报警。”
“报警?”傅世安觉得好笑,尤其是看她紧着眉一本正经的样子, “可以,反正每年往律师事务所扔几十万,借着个机会刚好可以让他们干干活。”
其实上面那句是初凝随便编的,但傅世安也不是傻子,她在寒风中挽了下头发,看到男人冻红的手腕还有骨节。
这个点自己出来,怎么都不太正常,还有时间在这给她找堵,初凝盯了他一会,开口, “外面挺冷的,你早点回家。”
“关心我?”
傅世安表情瞬间变了,有点不相信,没等初凝回答,他冷声, “不要怜悯。”
男人说完这句话就走了,莫名其妙的,初凝没多想只庆幸手机没摔坏,反正下次碰到他能躲就躲。
回家给手机充上电,看到易周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晚上有空吗?出来玩】
她还发了个定位,市中心的某酒吧,放大一看离这边不是很远。
初凝一边烧热水一边回消息,【太冷了,不想出去,而且明天还要上山】
跟着裹紧被子的表情包。
易周看到初凝的回复已经是几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去包厢隔间吐了两趟,回来往雪己利里加了几块冰球,摇摇晃晃的往另一边走。
毕竟晚上的主人公在那边。
林清暨喝的不比她少,易周过去的时候罗飞正在旁边,两个人像是要吵起来,
“盯着手机看了一个晚上了,你不打我打,他么能不能别喝了。”
桌子上的银质打火机,烟灰缸半满,开过的烟盒,手机屏幕上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屏幕暗掉。
林清暨红着眼仰头,一杯杯的酒滑落喉间,玻璃杯滚落一地, “谁让你管我的?滚。”
“行,都滚,她在乎你怎么不来,我给她打电话来接你。”
“打屁打,神经病啊你。”易周夺过罗飞的手机一把扔了,滚到沙发底下。
“才买的啊姐。”
“喝喝喝,他妈的你有这空不如直接过去找人,我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
易周一把抢过他的酒摔了,还好包厢空间大又吵,只有近处的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也不敢管。
林清暨没理,手上青筋暴起,直接对着瓶子吹,还没到嘴边又被易周扔了。
都是不什么好脾气的主,他偏头扯了下领子, “能不能滚远点,谁让你来的。”
“你有什么气别对着我撒,初凝那小孩惯着你,我可做不到。”
“给我滚。”
罗飞拉住喝高的易周, “行了都少说点,别说了,我送你回去。”
“别管我,我今天就要说......”
~
隆冬时节,殿内香烟缕缕,初凝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
“外婆,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您,天气太冷,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一样,我这边一切都过得很好......欠那个人的我想是还完了,只是每次见到还是会时时动摇,常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临走时,她绕到偏殿,单独上了三柱香,唯念平安。
一不小心在寺庙里待的时间就太长,连缆车都停运了,担心天太黑不好走路,她下山时寻了条偏径,想着是路途短点,却弄巧成拙。
第二次从亭子前经过的时候,初凝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迷路了。
不巧的是大概因为低温影响,手机掏出来的时候只剩百分之三的电量,手电筒都打不开。
天色越来越暗,按理说原本能在天黑之前走到山下的。
早知道带个充电宝什么的,还能不能打电话,初凝浑身冻的发抖,抖擞着去点手机屏幕,却因为戴着手套没握住,摔到了地上。
“糟糕。”
偏偏她想接住手机时一脚踩空,从两层台阶跌了下去,脚腕处出来一阵刺痛。
靠自己下山是不可能了。
路太陡,又滑,初凝一瘸一拐的挪到亭子角,将脸埋在膝盖里,蜷缩着身体维持温度,牙齿不断的打着冷颤。
“好冷......”
中午吃的那点斋饭的热量早已消耗殆尽,不知从哪开始,脑海里开始走马灯似的回忆起不连串许多片段。
小时候最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可以趴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雪,那时路上结好多的冰,太阳照着上边滴水,窗棂子一点点的化,
五岁时最喜欢的那条红色围巾,每天有两块钱的零花钱可以去书报亭租连环画,那时候就开始喜欢画画,十岁时妈妈从国外回来一次,带来好多巧克力,十五岁,
初凝缩了缩脚,周围的寒气一点点往身体里钻,十五岁,那天晚上好大的雨,外婆第一次发病,她出去拦车,可路上一辆车也没有。
直到远远的,两道刺目的光线,都是雨,很冷的雨,车停下来,后车窗里坐着的男生黑发冷眸,
为什么这么凶啊,又没惹他,好像也没说话,
那张模糊不清的脸逐渐在记忆力明晰,
是,是,是谁......
“初凝,初凝,醒醒。”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睁不开眼, “嗯?”
林清暨放下手电筒,脱掉身上的外套给她穿上, “不要睡,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下山。”
“你怎么在这?”
“爬山,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走。”
初凝站起来,身体撑不住, “脚腕崴到了。”
“上来,我背你。”
“我扶着你就行了。”
“快点。”
出发开关般的,他一说这话初凝就照做,林清暨直起身,双手从她的腿弯绕过去。
下山的路确实很陡,所以他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用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
“你怎么在这?”初凝又问了一遍。
林清暨的棉服又大又暖和,两只手都可以缩在里面,袖子搭在他的肩膀上。
“刚不是说了,爬山来玩,怎么,怕我是妖怪变的啊,专门来抓漂亮的女孩子。”
这种时候他还故意开玩笑逗她,不让她紧张。
“不是。”初凝只是觉得太巧了,她想到他的时候,他真的出现了,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初凝默了默,趴在他背上说话时的气息就如小刷子一般轻扫着他的颈窝, “冷不冷。”
脱掉外套,他里面只剩一件毛衣。
“不冷。”
林间的台阶有的高度都不一样,也不平整,完全是依照地势而建,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
本来下山就够费劲的,尤其还是在晚上,背上又多个人,初凝能感受到身下人皮肤的炽热滚烫,也能听到他渐渐加重的呼吸。
“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
“你不累吗?”
“我早就想这样背着你。”
初凝把脸颊贴在他的毛衣衣料上,闷声说道, “林清暨。”
“嗯?”
“我准备忘记你很久了。”
准备。
拐角的路,他走的格外小心,手电筒照亮脚下的方寸光亮,黑暗中,四周静到他能感受到背上人的心跳。
迈过去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重。
林清暨的声音比这山野里的夜色还要沉几分, “那开始了吗?”
初凝没说话。
“如果还没有开始,那就放弃吧,这件事很难。”
初凝吸了下鼻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准备好久了,一次次的下定决心,一次次动摇。
风一吹,雪打在脸上,落在他睫毛上,林清暨将她往上掂了下, “有个简单点的可以试。”
“嗯?”
“重新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