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闪电划过云层,天气瞬间转暗,外面的竹林被风吹的哗啦哗啦的响。
闷了多天的雨,终于倾盆洒下。
“下雨了。”初凝看着窗外说。
淅淅沥沥的雨脚落在窗棂上,林清暨嗯了声。
“那你今晚不去比赛了吧?”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执着。
“不去了。”
“那就好。”
“这么开心,不难受了?”
初凝抿了下唇,心里像开了一朵一朵的小花,“我就是觉得挺高兴的。”
“在这打点滴高兴什么?”
“但是你又和我说话了。”
所以,挺值得。
“傻不傻啊。”林清暨撑开伞,看着前面的某一点忽然说道,“我不是因为下雨才不去比赛的。”
他看向她。
初凝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只顺着说,“下雨公路上会很滑吧?”
林清暨想说的不是这个,他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改了主意,“......算是吧。”
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她觉得自己的问的问题真的太蠢了。
校园里柏油路不平的地方积水,两边种着银杏,飘落的叶子浮在水面上,下课铃刚响,几个同学沿着花坛边的台阶走路。
林清暨看着路况,说道,“不然我背你,路上太多水了。”
“不用不用。”初凝连连拒绝,怎么能让他背,运动裤有点长,她双手在两边提着裤腿,“这样就好了。”
“拿着。”
手里塞进伞柄,初凝眨了下眼,接着就看见林清暨在自己面前蹲下。
从这个角度,他衬衫下的肩背宽阔而平直,弯起的后颈有着明显的棘突,头发很黑。
察觉到她在做什么,初凝登时无措,伞都险些有些拿不稳,帆布鞋往后退一步,被他握住脚腕。
男生的手有些凉。
“别动。”
他姿势有些笨拙,显然是第一次做,沿着裤边往上卷了几道。
做完,还先抬头看了眼她。
有点,像等着夸奖一样.......
黑发浓密,初凝手指握紧了伞柄,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
“好了。”
林清暨站起来接过伞。
初凝抬腿看了下,“我自己也可以做的。”
“我做的不好吗?”
“......挺好的,谢谢你。”
“怎么跟你哥这么客气,”林清暨空着的一只手提了下她的领子,又恢复了那副带着三分混气的样子,初凝躲开,
“外面有雨,别闹。”
才进走廊,两个拿着伞女生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个看着这边小声说道,“林清暨。”
另一个推了下她的胳膊,“快上啊,听说他要出国,下次在学校遇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林清暨,能看一下吗?”
有了好友的支持,女生本来也不是害羞的性格,双手捏着一个粉色的信封,封面上还贴了个摩托车小人的卡通贴纸。
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尽,他今天心情好,也就没像往常直接走掉,眼尾一扫随意问了句,“这是要做什么。”
女生一鼓作气,“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大大方方的表白自己的心意,声音是这个年龄段少女特有的活泼明媚,是她没有的,不敢的。
信封还是那种带着细闪的纸,十分精致,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喜欢我什么?”
他看着她。
“喜欢你长得帅。”女生身后的好友脱口而出,随即捂住自己的嘴,“不是。”
林清暨先看了下旁边的初凝,那女生见状忙道,“我知道她是你妹妹。”
言下之意,他没有女朋友。
“没错。”林清暨一颔首,顺便拽住正欲先偷偷溜掉的初凝,将人扯到自己旁边。
“我要答应你了,这不就算早恋?”
女生:......
听别人说林清暨对女生态度特别冷淡,不怎么说话的,女生觉得今天自己还可以争取争取,“我们可以偷偷的。”
“别了,我家管得严,我妹还喜欢告状,家里人知道了我不知道要跪多少次。”他明显的兴致缺缺。
“好吧。”
女生有些失望,林清暨忽然想到什么,从她手里抽过那只信封。
“看看也成。”
没想到他会接。
“你要看吗?”初凝问。
林清暨晃了晃薄薄的信封,摇头。
“那为什么要收。”
她不明白了。
两人上楼梯一前一后,林清暨先跨上楼道平台,转而一停,“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什么反应。”
原本低着头的初凝,听到这话,猝不及防的抬眼,残余的失落顷刻被茫然替代。
下过一场大雨,楼道里带着点水泥的腥气,他插着兜俯身,身上的海盐鼠尾草味道很好闻。
不明就里,初凝往后退。
林清暨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可能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怎么没什么反应,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要是我看到有男生给你递信,不可能像你这样若无其事,你没感觉?”
初凝回视着他的目光,满脑子都是下午在医务室的时候,他说,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心软。
她的眸子里有漫山遍野盛开的山茶花。
“怎么不说话?”林清暨把这沉默当成不作声的否定,掌心的纸封团了团扔进垃圾桶里。“真没意思。”
“哎。”初凝没拦住,眼看着上一秒还寄托着这个年纪特有纯真感情的东西被他毫无留恋的扔掉。
这封信那个女生应该写过很多遍,甚至每个词语称呼都和好友认真讨论过,再一笔一笔的誊抄,到便利店选最漂亮的信封。
“人家辛辛苦苦写的。”
“你还想让我看了再写回信啊。”林清暨没好气的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他停下脚步,“是不是不想让我收?”
这样理解也说的通,“......嗯。”
林大少爷脸色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收。”
“真的?”
“真的啊,要不你也给我写封,我保证认真看。”
他说话半真半假,初凝背过身,“我才不要。”
正好有个同学从墙另一侧过来,不小心与她撞到,嘴里的抱歉刚说出口,初凝一看,是拿着水杯出来打水的李凡。
“李凡.....”
李凡没看见她一样,什么也没说从旁边过去。
“走路注意点。”
“没事。”
林清暨捞过她的手腕,女生手背上还贴着几条绷带,“我看见她刚才撞到你的手了,不疼吗?”
“不疼。”
初凝原先都没有注意,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点感觉了。
“咳。”
两人一回头,是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准备到教室进行自习前巡查的刘平,视线自然落到她和他中间。
旁边还站着位别的班的老师,一看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哟,刘主任,这你们班学生。”
他语文功底实在不太好,面对这副场景,想来想去憋出来一句,“真和谐啊。”
其余三人:......
初凝收回自己的手。
本来就没做什么,林清暨一脸坦荡,“老师好。”
之前郑广明那事,刘平就已经知道了初凝和林清暨的关系,他一挥手,“马上打上课铃了,怎么还不进班。”
说罢,语气缓和问初凝,“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吧?”
看来班长和老师说了她中暑的事情,初凝:“好多了。”
“嗯,天热,还是尽量少在太阳下做剧烈运动,体育课活动活动就行,马上期末考试了,好好复习。”
林清暨最受不了长篇大论,听了一半就进了教室,刘平看见了也没再多说,“快期末考试了,好好复习,上次月考你考的不错,保持这个成绩全国前几的大学没问题。”
“知道了,老师,我会好好准备的。”
“嗯,进去吧,这小子真是。”
后门关上,另一个老师感叹,“年轻真好啊,感情也纯粹,两人往那一站,多美好。”
晚自习之前,语文课代表受老师吩咐让班上同学检查课文,前后座互相抽背《长恨歌》。
初凝抱着课本转身,男生又趴在桌子上。
“课代表要抽背课文。”
他脸埋在臂弯里,嗯了一声。
“你怎么天天这么困?”
“还不是在医务室,你睡了一下午我又没睡。”
初凝梗了下,“刚在教室门口,老师话还没说完你就进来了,不太好。”
“他又不是和我说的,本来老师就不喜欢我,我站那他也不高兴。”
她问一句,他答一句。
“其实老师挺喜欢你的,真的。”
“是啊,我们都能看出来。”罗飞在一旁接道。
趴着的人踢了下他的凳子,罗飞闭了嘴,合着是故意在这找安慰呢,行了,他这无关的人不参与。
罗飞耸了下肩,手指握拳放在唇边,对着初凝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我之前去办公室改作业还听见他和别的老师夸你。”
“知道了,下次我会听他说完再走。”
灯光明亮的教室,一时间像煮沸的粥,课代表在过道巡回查看,注意到这边点了点手中的课本。
初凝有些为难的笑了下,然后和林清暨商量,哄小孩似的,“那个,你要是不困的话起来背一下课文?”
课文明天课上老师要抽查的,她想先背一下试试。
而且话都说了这么多,确定这人根本就没心思睡,班级又这么吵。
罗飞心不在焉的听着前桌背课文,耳朵全长这边了,心里不由感叹这想让他背个课文还得这么哄着,以后怎么办。
初凝看不出来,罗飞可是看的明明白白的,这人前面全是逗她呢。
“困。”
“那你还和我说话。”
“那是因为你问我。”
说什么都是他的理。
林清暨动了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直接背吧,我听着。”
“这能行吗?你不看着书。”
初凝觉得不太可靠,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坐直了身体,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是这首诗,林清暨左手放在腿上,听着她细细软软的声音,掌心握了握。
“离近点,听不到。”
凳子往前移了移,脚踩在他桌子前的横杆上,初凝也不计较,抱着课本看着男生蓬松的黑发,低唇,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她有节奏地停顿,诗词从口中诵念,如阳光抚摸着他的脑袋。
同样的,到某两句,林清暨想到在某个上午灿烂的房间,唇角勾起了很轻的弧度。
教师另一边,有个女生注意到这边,轻声对身边的同学说,
“看,好像在讲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