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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骗掉记忆(下)

    光怪陆离的梦境,再次悠悠转醒时,窗外已渗进来些许微光。

    弃廷云依旧浑身疲软无力,但大脑清明了很多,之前的倦怠一扫而空。采蓉躺在自己身侧熟睡着,空气中弥漫着自己心情不好时就会点起的助眠香。

    出发时她让采蓉每种香料都抓了一把,她非常喜欢收集不同的味道。

    想到采蓉昨夜忙到很晚,弃廷云不忍心吵醒她,便蹑手蹑脚轻轻起来。采蓉睡颜带笑,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毫无挂念地沉沉睡着。

    这时,她隐隐闻见一点不同于助眠香的味道。梦中她也闻见了这股怪味,像是枯树上紧紧缠绕的剧毒藤蔓,在梦里几度勒得她喘不过气来。现在循着找过去,定睛一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被子里居然趴着一条狗!

    头一阵刺痛,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想起来这是林痴。

    林痴整个身体都隐在被子里,软软地卧着,舒服得直打呼噜。也是屋里太暗,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压根没发现这里安然自若着一条狗。不知道它是怎么溜进了这间上锁了的屋子,怎么钻进了自己的被子,怎么……枕头旁似乎掉落了个什么东西。

    借着微光凭着触感,她认出这凹凸不平的物什是一尊文玉狗头,然后猛然想起这是昨夜偶遇的男人送给自己的“礼物”。

    那就是柳寻。虽然他又换了一张脸,但是声音没变,自己昨夜居然没认出来。他这么执意把玉狗送给自己是为什么呢,甚至在自己拒绝之后,又派了林痴来。

    林痴这时慢吞吞睁开了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着弃廷云正瞪着自己,也不磨蹭,从被窝里钻出来然后轻巧跃到了门口,示意弃廷云放它出去。恢复正常的弃廷云立马来了兴致,一人一狗再次出动,依旧是林痴带路、弃廷云紧随其后,绕过回廊,向含风塔那边走去。

    整个含山塔依旧静悄悄的,似乎所有人事物都在沉睡。弃廷云的记忆一点点苏醒,她想起了自己昨日早晨在弃府的大闹,想起了采蓉和丛桑的眉目传情——那既是传情,也是在对暗号,然后采蓉跑了出去,丛桑则假意请她喝茶,实则不知道给自己服用了什么东西。她还想起了自己“谦和有礼”人格的一日体验,想起了自己迷迷糊糊的高烧,在飞廊遇见的柳寻……

    她全都想起来了。最正统的人格骤然回归,她心底的愤怒、伤心、悲哀、困惑等情绪交杂。弃廷云最讨厌亲近的人对自己有所隐瞒,最讨厌被欺骗,而今他们宁可消除自己的记忆也要瞒下什么事情,让她在极端愤怒之外又心生无限失望与悲凉。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是被迫失忆了吗?又为何恢复了记忆,难道与文玉狗头的异香有关?

    此时,林痴已经顶开了含风塔大戏台幕后的帘子。入眼是柳寻正仰面躺在铺了几层褥子的地上,手边摆着一个喝干了的酒壶,脸上的红晕还没卸下。

    提及红晕,弃廷云这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柳寻真正的模样。

    ——————

    “林痴,你把谁领来了!”

    身后猛然一声低喝,把还在细细欣赏柳寻真容的弃廷云拉回了现实。她吓得定在原地,微微回头,瞥见一个瘦高而不苟言笑的男人,虽没有武器傍身但一眼就能看出是武艺高强之辈。这让弃廷云想到了弃安云,不过同为习武之人,安云却不曾沾染他身上这般肃杀之气。

    也算不得肃杀,也许是发现有生人踏进了这里,本能地摆出了御敌的架势,举手投足间的冷冽气质让她不由自主退后两步。

    林痴嗓子里低低呜咽两声,眼皮子皱在一起。忽然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后面把它揽过去,柳寻宿醉方醒的模样,搓搓黄狗的脑袋,转向这边看来。

    “林痴是天底下最好的狗,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既然要带弃小姐来,起码应当先知会我一声、让我梳洗一番,瞧我现在衣衫不整的模样,倒是让小姐见笑了。”他笑了笑,“说起来,林痴敢回来复命,说明任务成功了,现在站在在下眼前的弃小姐,应该就是真正的弃小姐吧。”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弃廷云将玉狗塞回他的手里,“本小姐这两天应该是把这辈子的‘解释解释’都问完了,你们到底什么来路,为何揪着我不放?”

    柳寻忽然翻身坐起来,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下有点好奇,既然贵府想让小姐失忆的计划失败了,小姐准备怎么办呢?”

    “言出必行呗,本小姐说过,不弄个水落石出就不会踏出家门半步,现在不得不踏出来了,那就改成双塔酒楼好咯。”

    “小姐倒是一如既往的爽朗。既然如此,在下藏着掖着也太不够意思,那便烦请小姐移驾隔壁细谈。”

    说着,柳寻扑了扑衣袖上粘的棉絮与灰尘,轻快地站了起来。另一个男人阴郁的脸上终于露出些晴色,他四下望了望确认没人,上前拱手:

    “柳曳行,幸会。”

    “江湖中人,我的挚友,小姐不必担心。”

    “朋友…柳…”弃廷云眯了眯眼睛。

    “假借柳兄的姓氏一用。”柳寻倒是痛快承认了自己的假身份。

    ——————

    几案上的蜡烛燃起,弃廷云局促地坐在一旁,目光不安地在各个陈设上面跳跃。当柳寻栓上门、落锁声轻响时,她赫然发现柜子的角落里横卧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如果把男人,或者说弃廷云见过的男人草率分为阴柔和阳刚二类,那柳寻便是踩在这条交界上的让人捉摸不透同时又移不开眼睛的独一个。不似弃沂海的阴鸷和凶厉,也不似弃廷云曾经遇见过的几个小流氓那般“媚眼如丝”,更不像自己那小不点弟弟妹妹们的呆滞空洞,他那么端静坐着、卸下全部伪装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清澈而透亮的,大概在晴好的天气下会随着粼粼的湖光晕染开如黛的山色。五官平平无奇,大概称得上好看,但确实不是什么惊世骇俗、会引得路人掷果盈车的绝世美男子。

    而且他总是微微笑着,嘴角习惯性的勾起一点角度,让人本能地觉得可以亲近,却又在稍稍亲近后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危险的讯息。如果被爱人这般注视着她大概会心花怒放到忘乎所以吧,弃廷云心里想着,但在这个门窗紧闭、烛火昏黄、视线所及范围内有两个被绑架了的生死不明的男人时,看着自己对面镇定自若的柳寻,她只会觉得心里发慌。

    柳寻走到昏迷两人面前蹲下,将其中一人的脸扳过来。弃廷云看清这人正是昨夜柳寻假扮之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柳寻到底还是年轻,也或许是因为年少爱美,给自己少画了几道皱纹。

    “这位才是真正的老板,董二。我在附近观察了几日,差不多摸清了董二的习性,知道他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但容易上脸。为了装得像一点,昨夜我便拉着曳行去喝酒了。”

    柳寻将董二重新摆好:“我虽不好饮酒,但若是饮上千杯,也绝不会有半点狼狈之色,顶多就是...”

    “我不想听你的事情。”弃廷云闷声打断。说是闷声,话里却有外强中干的意味。

    “好了好了,在下只是想跟小姐简单分享一下生活,最重要的事情断不会忘的。你问我答,如何?”

    弃廷云将要开口,他忽然也学着打断:“这不成。毕竟是关系到小姐身家性命,甚至关系到贵府存亡的大事,在下想先听听小姐心中所想。我问你答,如何?”

    弃廷云没有应声,也没有施舍给他一次正视,目光四下打量着,把整间屋子审了个遍。她其实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她在掩饰。

    作为不可一世的、整个弃府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四小姐,她早已习惯于掌控一切,现在却不得不在这个男人面前放下身架、俯首帖耳;他知道一切,他安排一切,他或许有着远比弃府筹备的规划更加庞大的阴谋,他绝非池中物,他甚至每一句并不咄咄逼人的话都暗含着不容忤逆的威严。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什么也看不到摸不到的深井中,心底的慌乱乱如野草。

    他究竟是谁,究竟想做什么,弃府的目的和他的打算之间,又到底有什么纠葛?

    “好了好了,”柳寻忽然笑了,摇了摇头,“为表诚意,我先交交底吧。我的真名确实并非柳寻,接近弃府是早有预谋,我的几位友人——包括林痴在内——帮衬了许多,让我得以揭开弃府所有的内幕。得知贵府想要收买双塔酒楼一日,我与柳曳行顶替了原本的董二江二混了进来;得知贵府想要让小姐失忆,我提前准备了解药,让林痴送了去,算是救回了你一次——我猜,小姐应该也不会享受被迫失忆后的生活吧?嗯?”

    话至此,柳寻便不再多言,只坐在一旁,撑着脸,静静看着弃廷云。

    “…大姐出嫁,于情,我们五姐妹送嫁,于理,是绝无这个道理的。现在看来,这次远行绝非出于情分这么简单,唯一的可能是,我们必须以一个相对合理的,或者说那帮白痴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离开弃府。”

    柳寻去角落里洗了把脸,嫌弃地看了眼董二的毛巾,最终选择湿漉漉地坐回来。面孔又白净了几分,那股子深不可测的气质也减了几分,这下终于有点初谙尘世的同辈的正常样子了。男人男人,弃廷云恍然觉得他也许就是个装装样子的小孩子,由于什么变故不得不故作深沉,去排布一个又一个迷局。

    “他们怕我得知真相后胡闹,便准备了迷药让我喝了。”弃廷云盯着他额发上的水珠发呆,“是忘川吗?我听闻府上有一剂祖传的神药,可以让一个人遗忘所有的记忆。”

    柳寻点了点头。

    “…这种脏活一般都是交给采蓉干的,但是昨日清早我突然闹到了安云那里,趁我不备让我喝了药的人却是丛桑。他那早有预谋的模样,真像万事俱备就等我闹过去一样。丛桑和采蓉两情相悦,应是采蓉提前把药送了过去。我仔细想了想,或许只有这一种可能——”

    “前日我和林痴夜半偷听的时候,采蓉不在房间,她定是偷偷去找了丛桑,让他暂存忘川,以防我闹过去。毕竟她知道我有事事都迁怒于安云的习惯。”弃廷云的声音愈发轻了,“当然啦,阴谋最终没有得逞。”

    “差一点就得逞了哦。”柳寻淡淡笑道,“那日你意外喝下的忘川不过小半剂,采蓉昨夜准备给小姐服用剩下大半的,幸好被曳行发现,掉了包。若是你真的服用了一整剂忘川,我可不打算用那么多解药去救你。”

    救我?对啊,为什么要救我呢?既然“在弃廷云发现端倪后抹杀掉弃廷云”是哪怕下下策也要执行的一环,弃府如此用心良苦,他一个外人为何要花大代价救我?

    “为什么…”

    “嘘…”柳寻突然警惕起来,“贵府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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