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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忘川

    今夜注定无眠。

    采蓉的房里依旧黑着,这个爱哭却又靠谱的姑娘还没有回来。“还有采蓉在,四小姐一定能安全到达”,弃廷云究竟应该理解为采蓉参与了这个计划,还是单纯地认为采蓉是个可靠的人,能够在任何危局中解救自己呢?如果她确实知道一些内幕,白天恍然若失的哭泣,会不会也是因为联想到了前路漫漫、有很多“送嫁”之外的困境在等待着自己呢?

    丛桑提到了采蓉,这是下人的大忌。会不会是丛桑暗恋采蓉,觉得此去一别前路迢遥生死未卜,所以忍不住在弃沂海面前提了一句呢?会不会是双向奔赴的感情,采蓉此刻正在丛桑那边互诉衷肠呢?

    还有弃安云。太多谜团一夜之间涌了出来。他那么知书达理一个人,从来都是一口一个“二爷爷”,怎么会称呼弃沂海为“二爷”?这是府上那些杂役下人们才会用的称呼。“联系好了”,他要联系什么,是三年前去郡南历练时结识的友人,还是为了将要去的露松而提前打声招呼?他又缘何要去露松?还有弃沂海呛自己的时候——她该庆幸当时自己没打喷嚏——弃安云说的话虽然没错,可是听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好听,甚至可以解读为顶撞,这也和他平日只会嗯嗯应是的形象相去甚远。他是看不惯二爷爷,还是有心为自己抱不平呢?

    太多太多疑问盘旋心间,还有林痴和柳寻的身份。林痴显然是叫她去门口看热闹的,但知道门口有热闹可看的只可能是柳寻,所以柳寻正藏匿在哪里,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弃廷云只觉得头疼,躺下片刻便又爬起来点了香,冰凉的柑子的香气渐渐充盈了整个屋子,她稍稍平复了心情,转而去想能够解决的问题。

    再次梳理一遍听到的所有对话,她所能找到的唯一突破口就是双塔。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东市那边的双塔酒楼。

    ——————

    弃廷云是被采蓉叫醒的。她抱着翻出来的碧雨郡地图迷迷糊糊睡着了,整个人蜷缩在没有被褥的床上,沾了泥土的衣服被随意扔在地上。

    因为昨晚顺便给林痴擦了爪子,被单上已经没有明显的爪印了,只有意义不明的杠杠。采蓉显然也没时间细细查看,急忙给小姐梳洗整饬一通,然后催着她出了宅子。

    天还没亮,弃廷云因为缺觉而昏昏沉沉的脑子愈发沉重,更要命的是昨晚这一折腾,刚刚好了的风寒大有复发之势,她又咳嗽起来。她一边万幸昨晚埋伏的时候没发作,一边强忍着难受去看采蓉。

    采蓉只有急急催她上车的神情。

    “喂,采蓉。”弃廷云突然停了步子,伸出一只手,仿佛喝醉了一般搭上采蓉的肩膀,然后把二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我是你的主子,你跟了我好几个年头,我这还没成亲呢,咳咳,就准备不要我了?”

    采蓉眼睛猛然睁大了。

    “等我成亲之后你跟着我我还嫌弃碍事呢。让我想想,该不会你比我先一步春心萌动,看上了谁吧?让我猜猜,不会是安云手下那个叫丛桑的小子吧?”

    怀里的采蓉在初春清早的寒风里打了个寒颤。她只低着头,咬着嘴,作势又要哭起来。

    “奴婢知道,小姐聪慧过人,肯定早就识破奴婢的把戏了……”

    “说吧,从实招来。长话短说。算了,你只要告诉我,双塔酒楼那里将会发生什么。”她只是诈一诈,而心思单纯的采蓉果真默认了。

    “双塔酒楼?”采蓉擦了擦眼睛,仰起头来。她虽然长了弃廷云十岁,但小姐个子窜得快,现在二人已经差不多一般高了。配上弃廷云惯常气鼓鼓的腮帮子和采蓉惯常红着的眼眶,当二人这样勾肩搭背的时候,画面居然意外的很和谐。

    “恕奴婢愚钝,没从三少爷那里听闻过……”

    三少爷就是弃安云。这个深藏不露的家伙,居然还是来找采蓉的线人,当真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怕不是装出来的。不过既然采蓉不知道双塔的谋划,想来和自己的安危没太大关系,于是她继续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一直在说保护我,这一行,肯定不是单纯的送嫁吧?”

    这无疑是个送命题。采蓉的嘴微微抽动一下,攥了攥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姐,您不要再问了……您只要知道所有人都是为您好,采蓉和三少爷瞒着您,真的只是为您好,让您不要担心……”

    “与其说是担心我的安危,倒不如说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砸了场子吧?”她的语气陡然不满起来。采蓉怕主子钻牛角尖,忙连连摆手,但小姐大手一挥,大踏步走了出去。

    “罢了,我不为难你。我会亲自去问弃安云。”

    ——————

    月落西山,东方天际已然泛起了红光,清冷的薄雾弥漫在依旧沉睡着的街巷。马蹄慵懒地敲打着地面,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无聊地打着响指。

    作为主角的六姐妹之五已经到了,唯独弃廷云迟迟不见踪影。弃沂海面色阴沉如水,派人去茯苓轩察看,却只剩了一个正在勤勤恳恳洗衣服的婆子,弃廷云和采蓉早已离开。

    正待弃沂海准备下令彻查全府的时候,却听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采蓉跌跌撞撞向这边奔来。弃欣云温柔心善,上前迎了几步。

    “不好了二家主,小姐……”

    话至此,她猛然注意到了那几个来自赵家的车夫好奇的目光。即将脱口而出的实话随着极快的反应能力咽了下去,她半哭半诉道:

    “小姐风寒复发了,很不舒服,奴婢方才不得不扶着小姐去休息片刻……奴婢已经侍候小姐服了药,怕您着急,特来禀报一声。奴婢该死,没能照顾好小姐,望二家主恕罪。”

    她不敢看弃沂海的脸色,只能在心里期待着他能听得懂自己的暗语。只听二家主冷哼一声,也不多问,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上前两步去给迎亲的赵家家丁赔礼。弃萱云很会讨巧,眉毛一挑就嗅到了绝佳的表现机会,忙热了脸跟上去说了点漂亮话,顺便哄一哄爷爷。这群姐妹们相差不过三五岁,经常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闲聊,谈及包办婚姻一事,唯独弃萱云在乐滋滋地幻想着如果能嫁到皇都去,给王爷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尤其在大姐被定了亲之后,萱云经常私下里和大妹妹欣云分享自己的焦虑,说着什么“我一定要在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争取进宫”的狂言。

    再说弃廷云这边。她确实行动力极强,甩了采蓉便直奔弃安云的桂枝院而去。破门而入后才发现弃安云先她一步离开了宅子,已经踏上了前往露松的旅途。他有一匹钟爱的红梨马,宝贝到不肯养在马厩、坚决养在自己院子里,此时已是马去棚空。只有丛桑孤零零一人正在浇花。之前弃廷云从西市的异域商贩手里买来了好多古怪的花种,强迫弃安云陪她一起种花,现在这些苁蓉正葱郁生长在马棚的四角。

    “想来你也知道不少东西,咳咳,讲讲如何?”她豪横地坐在了石凳上,给丛桑吓了一跳。

    采蓉恰在此时追了上来,和丛桑四目相对,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无奈。然后是采蓉的劝说与丛桑的支吾,弃廷云眉毛一横:

    “我最讨厌有人瞒着我,如果不解释明白,我绝不会踏出弃府半步。”

    采蓉见这场闹剧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场,又和丛桑使了个眼色,小碎步就跑了出去。弃廷云心说这俩当真情深意切,可惜吃对食的下人们很难有情人终成眷属。

    “少爷留了一封信,嘱咐说如果小姐找到这来了,就拿给小姐看。”丛桑正色,将弃廷云迎至厅中,“还请小姐稍事休息,小的这就去取了信来。”

    “早这么干不就得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弃廷云缓了过来,心气舒了,开始觉得有些头疼,嗓子里像是坠着铅块一样难受。她捂着胸口低低咳嗽起来,见丛桑泡好了茶、连带着信纸一并走了过来,便先喝了杯茶润润嗓子。

    “坏了,我真的病了,这水怎么没味啊。”她眉头一皱,咂了咂嘴,还想品一品这所谓的香茗,却觉得头更加晕了。她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可是刚从丛桑手中抢来信还没来得及展开,眼前便是天旋地转,她一下子栽倒在了桌子上。

    在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瞥了一眼空无一字的纸面和丛桑愧疚而又悲悯的神情。

    ——————

    一刻钟后。

    采蓉跑到弃沂海那里把弃廷云闹脾气的事传了出去,弃吾方和原琳,也就是弃廷云的爹娘听懂了她的暗语,服用的药可不是风寒的药,而是忘川。终究还是要动用下策了么...

    他们匆匆赶了过来,入眼却是女儿正在和丛桑有说有笑地交流着培育苜蓿的心经。

    “爹,娘!您怎么来了?女儿本想来找安云哥哥玩,但安云出去了,真是不凑巧。”她摘了两朵小野花插在耳边,扬起一脸天真的微笑,“诶,对了,时辰到了,女儿也该走了。看我这记性,又让您忧心了。”

    她蹦跳着上前,勾了勾一脸呆滞的采蓉的下巴,轻笑两声,又一把挽上了原琳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哼着小曲,开始畅谈她在送嫁途中会遇到怎样的奇人异事。采蓉依旧怔在那里,虽然是她默许了丛桑给小姐服用了半剂忘川,可现在看到小姐突然态度惊天逆转,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看向原琳时,她分明也看到了夫人眼底隐隐泛起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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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土一千三百年,三月十五日,在弃廷云主动为自己的迟到向所有人道歉后,名云,萱云,欣云,廷云,计云,梦云六姐妹踏上了去往泰林郡的漫长旅途。

    第一站,东市双塔酒楼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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