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街坊邻里都知道,崔家的女儿被鞑靼人掳走之后又回来了,还是被官兵救回来的。

    崔宝儿回家的时候,崔皓正在给人把脉看病,听闻门口有骚动,待看清被官兵围着的崔宝儿,一瞬间叫道:“宝儿、我的女儿!”

    早在先前,萧赴带着行伍进城的时候,就有人看见披着黑斗篷的崔宝儿,城里的医馆不多,崔皓为人老实本分,与不少人交好,就有人连忙跑去告诉崔皓,崔宝儿已经回来的事情。

    崔皓早去府衙找过,只是官差说崔宝儿还有要事,须得过几天才能回家。

    崔宝儿见到父亲,亦是眼泪瞬间滚落,“爹,我回来了!女儿总算再见到您了。”

    她擦擦眼泪,旁边负责护送她回来的唐谦之见了此景颇有些牙酸,在他看来,怀疑这个柔柔弱弱仿佛风一吹就倒的女子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他上下打量崔皓一番——这人不像他女儿相貌出众,脸上是终年冻出来的干红,头发乱糟糟的,显得有些邋遢,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翁罢了。

    父女两人劫后余生,崔皓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终于看见一旁的官兵,崔宝儿目光也移过来,道:“爹,是官兵大人把我救回来的。”

    崔皓连忙道:“官爷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说着说着,头像是要点到地上去。

    “不必多礼了,”唐谦之扶了他一把,“本就是我们分内之事。走,进去说话。”

    几名腰间别着刀的士兵,跟着唐谦之大摇大摆地进了惠心医馆。

    这医馆里头药味浓重,物什虽破旧,可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叫人看了心生反感。

    找崔皓看病的人见了官兵,都极有眼力见儿地自行离开了,一时间,小小的医馆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官兵衬得有些拥挤。

    崔皓热情地招待女儿的救命恩人,自去端茶倒水,唐谦之的目光始终透着锐利,扫视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既然萧赴对崔宝儿产生怀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须得好好查查,看看崔家的底细。

    崔宝儿亲自给他献茶,又赔罪道:“家贫,没什么好茶,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唐谦之颔首接过,咂了口茶,没尝出什么特别的,味道不同于京中的茶,大抵是边境特有的茶叶。

    崔皓忙前忙后,倒了五六杯茶。

    “前夜,我们在后龙湾抓鞑靼人,跟着其中一个小孩儿进了间屋子,偶遇了崔姑娘,便搭救了她一把,我们将军差我来将姑娘送回。”

    “宝儿是为了我才被那些鞑靼人掳走的,”崔皓几乎老泪纵横,“多亏了官爷,不然我真不知以后怎么去见她早死的娘。”

    唐谦之目光锐利地穿透崔皓,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崔老翁,崔姑娘被掳走五日有余,你为何不去府衙报官?”他的声音中带有质问之意,仿佛在逼迫崔皓坦白真相。

    崔皓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他看着唐谦之,沙哑着声音回答:“官爷,并非小老儿我不想报官,但女子清誉大过天。我深知世人会如何非议,报官后将事情闹大,宝儿将面临无尽的流言蜚语,将来又如何寻得夫君,幸福一生?”

    唐谦之听罢,眉头微蹙,他并未完全理解崔皓的担忧。毕竟,在他眼中,找回女儿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他追问:“你说的名声,比起崔姑娘的平安,二者孰轻孰重?”

    崔皓既懂医术,会开药方,定然念过几天书,竟然迂腐至此!

    崔皓沉默了一会儿,道:“官爷,那日,我女儿被鞑靼人劫走,我焦急万分,一时之间无计可施。”

    唐谦之微微一顿,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崔皓深吸一口气,继续述说:“我找门路,付高价,聘请了行商,透过他们的渠道,寻找宝儿的下落,并且商定,如果他们能把宝儿平安无事带回来,再付上一笔钱。”

    “行商?”唐谦之心道,看来高育这父母官当的并不怎么样,否则崔皓也不会上来先用高价去聘请行商。

    “不错,”崔皓点点头,“有些胆子大的商人,专门做鞑靼人的生意,他们的消息更灵通些。”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脆响,崔宝儿没拿稳手中的汤碗,落在地上碎了。

    她听说父亲曾高价聘请行商寻找自己,脸上竟浮现出惊惧之色,险些要歪倒在地上。

    唐谦之敏锐地眯起来眼睛:“崔姑娘这是怎么了?”

    崔皓连忙扶了女儿一把:“宝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快些坐下,让我看看……”

    崔宝儿推开父亲扶住自己的手,盈盈跪倒,抬头冲唐谦之道:“……大人!不瞒大人!我,我见过那几个鞑靼人……”

    她说着说着,极为惧怕地哭了起来:“他们杀了人!杀的就是商人……我不知道是父亲让他们来的……”

    ……

    得知崔宝儿还有隐瞒信息未交代后,唐谦之又将她带回萧赴下榻的地方,准备让萧赴亲自问询。

    萧赴再度见到了这个让他心生怀疑的女人。

    崔宝儿跪在堂下,似是刚哭过一场,鼻尖还有些泛红。

    “你说你见过鞑靼人杀人?”

    “是……”

    “杀了几个人?”

    “民女记不清了,”崔宝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们似乎是抢劫掠货,而后把带回来的人杀人灭口。”

    “你被鞑靼人带走治病,你父亲非但不报官,而是私下托行商找你。你撞破他们杀人,他们逃跑时却放过了你,留你一人在那房屋中,你说,这整件事情都是巧合?”

    萧赴声音沉沉,梳理着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就连那三个鞑靼人,被审问时问到你,都一概含糊不清。崔姑娘,与鞑靼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没有。民女当真和鞑靼人没有关系。”

    “崔姑娘,”萧赴屈指敲了敲自己身旁的桌面,“你可知道,叛国一事,关系重大,我们宁杀一百,不肯错过一个。”

    崔宝儿跪在那里,声音很轻,但却透着点镇定:“民女相信大人不会无故冤枉民女,我已将我知道的实情统统都告诉大人,若是大人想问民女的罪,也需要给出物证人证。”

    萧赴站起身来,影子缓缓覆盖了崔宝儿孱弱的身体,“没有证据,自是不能压你下狱,但审你一番却是可以的。十八般酷刑,你这身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民女......但凭大人处置!\"

    \"那好,\"萧赴转过身去,\"来人,把这位崔姑娘带下去。\"

    \"等一下!\"崔宝儿忽然抬起头,\"民女还未说完,大人,请听我把话说完再行判决。\"

    \"我不愿听了。\"萧赴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民女的确认识鞑靼人。\"

    进来的两个士兵已经要将崔宝儿拖走,她难得声音大了起来,挣扎着对萧赴说话,白皙的脸蛋都涨成红色。

    \"大人,事关重大,民女只能说给您一人听……\"

    萧赴放下茶杯,转身,向两个士兵稍微示意,两人便松开崔宝儿出去,又将门关得严丝合缝。

    “崔姑娘,我说过,不容许你有一点隐瞒。”

    崔宝儿手指颤抖,深深地陷进裙裾里,垂下眼睛,视死如归般道:“民女…民女与一个鞑靼人私定终身,因此才……”

    \"私定终身?\"萧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能看穿她所有心思,\"崔姑娘,我看你年龄不大,倒也不曾想过,竟然会有如此大胆妄为的念头,你可知晓,你这样做的后果?\"

    崔宝儿咬了咬牙,\"民女知道。”

    “你父亲也知情?”

    “不,父亲不知此事。是我不孝,想出这种办法来同巴干私奔,辜负了父亲的养育之恩。大人,巴干他没有杀人,是别的鞑靼人杀的……”

    \"你为了一个鞑靼人,背离燕国,知情不瞒。若是我们没有恰好经过,那些惨死的商人何辜?\"萧赴的声音中带着冰冷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若不是还怀疑这个女人身上有猫腻,他片刻都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为了一个男人,竟助纣为虐,残害燕国国民。

    崔宝儿给他磕了个头:“大人,巴干他只是个普通人,若是您要给他定罪,就定在民女身上吧。”

    “崔姑娘未免把自己看得太过重要,”萧赴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讥嘲之意,“定罪只按律法处置。”

    崔宝儿哭着道:“大人……若是大人愿意放了巴干,民女愿为大人当牛做马……”

    所谓梨花带雨,不过如此。

    萧赴无一丝触动,只道:“崔姑娘自恃美貌,却不知道相由心生的道理?不是谁都会被你打动。”

    崔宝儿抬起泪盈于睫的眼眸,眼神里全是哀求之色,“大人……”

    有那么一瞬间,崔宝儿差点以为萧赴要被她打动了,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孔英俊,眼睛漆黑,一眨不眨地映着她的身影。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入我军营,做军医的同时,提供鞑靼人那边的消息。二,和你的好情郎一起下大狱。”

    “崔姑娘,如何?”

    崔宝儿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我选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不杀之恩……谢谢大人不杀之恩……”

    ……

    崔宝儿前脚刚走,后脚唐谦之便进来,“崔姑娘走了?”

    萧赴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明知故问,又道:“过两天我们去驻地时,带着她作为军医。”

    唐谦之脱口便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崔姑娘了吧?该说不说的,这边境苦寒之地,竟然能长出来崔姑娘这么漂亮的娇花,也是不容易啊。怎么样?红鸾星动了?”

    萧赴一个眼风过来,唐谦之被他看得噤声,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等一下,你该不会还在怀疑崔姑娘吧?所以才把她带到军营去,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萧赴没有回答。

    “等着吧。”他只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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