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翘周五有个约好的工作，去请假时教授下通牒她期末只能拿及格分，因为本来就在混学分，她并无太大所谓。
到工作室时间算早，楚翘做好妆发捧份沙拉在一边吃，平时有拍摄她都会空腹，虽然断断续续可以休息会儿，但生理期头两天总像被抽了魂，她怕扛不住。
吃着吃着休息间外传来一阵说笑声，过了会儿，工作室老板方菲推门而入，看眼她午饭后啧一声：“能不能吃点肉？”
楚翘笑：“下班吃。”
方菲今天亲自上播，工作人员来喊她去隔壁准备，她想起件事：“对了，莹莹给你发航班和酒店了吗？”
有个杂志拍摄联系到楚翘，方菲让助理带她，接下来的十一假期她有三四天要待在申城：“早几天就收到了。”
“那就好，等会儿下班来办公室拿点东西，中秋福利。”
“行。”
拍摄晚上八点多才结束，明天还有个设计比赛的走台需要一早出发，楚翘没去聚餐，走到路口就和一行人分开了。
时间不早不晚，她正想打车还是坐地铁，还没抉择出来收到乔佳韫的消息，说跟她在学校后门碰面，再抬头，看见前面G63主驾下来一个人，在灯下侧身。
楚翘感想首先是这人腿挺长的，再就是怎么又遇上了，天上哪位神仙在乱点技能？
“回学校吗？”江明轶问。
楚翘也问，“没去上课？”
她今天是卷发，扎染中裙外面套短款皮衣，大半条腿露在风中，妆容是慵懒的微熏，很炸眼。
江明轶移眼，点头说：“翘了一节，你也是？”
“没，请假。”
不咸不淡的交流停留在一个节点，楚翘低头回复完乔佳韫，指腹一划退回到打车软件的界面，可能是亮度调得高，江明轶一垂眼便看到：“一起走么？”
楚翘看了眼时间，又看他的车，隐约记得颜大有明文规定学生车辆只能停在校医院后方的停车场，如果他寝室住得远，从西门回去要绕一个大圈。
楚翘已经挺高了，江明轶走过来时，她还需要稍仰首才能看清他的眼鼻，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那张脸确实很带劲。
“顺路？”
临江公馆跟大学城南辕北辙，江明轶面不改色：“顺路，我住林苑那片。”
林苑宿舍区紧挨着西侧门，既然他这么说楚翘也不扭捏：“那麻烦你让我蹭个车了。”
上了车，这边刚打下转向灯，骤然缩小的空间响起一阵突兀的来电铃声，江明轶看了眼号码，接起：“说。”
“明轶，听到吗！”江明可在那边喊，“我给朋友的礼物好像落你车上了，你找找。”
“长什么样？”
“巴掌大的首饰盒，刚明明放包里的，可能掉哪了。”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还有车开过的动静，估计走到了室外，“你走了吗，倒回来我自己找也行。”
听筒泻出来的女声传到楚翘耳里，她手背就碰到了一个硬角，低头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卡在座位和扶手箱的缝隙之间。
她取出来：“这个？”
江明轶看眼盒子，是江明可很喜欢的一个品牌，“估计是。”
江明可听见了，“你跟谁说话呢？”
“朋友。”江明轶缓缓靠边停车：“我给你拿过去。”
“哦。”江明可立即不走了，“快点，我怎么看不见你车呢，冷死了。”
挂了电话，江明轶松掉安全带转头说：“我送个东西，你等一会儿。”
“嗯。”
楚翘看着他穿过马路，往酒吧街那个路口走去。
酒吧里火热拥挤，而室外秋意渐浓，江明可出来时没披外套，穿着短袖短裙站在路边哆嗦了几下，兄妹俩在路口碰头，江明轶把东西塞给她：“别疯太晚。”
江明可看他：“怎么走路来，朋友呢？”
“车里。”江明轶也打量她：“外套呢？”
江明可嫌弃：“谁在酒吧玩还穿那累赘玩意。”
“那你有病就憋到后天再生，省得妈唠叨我。”
说完江明轶转身，就被她打一拳：“有毛病啊你，非要诅咒我。”
寻常相差十几岁的兄弟姐妹都能打起来，何况两人前后就间隔了几分钟，小时候没少掐架，但这些寻常的际遇在楚翘眼里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她干脆下车，江明轶穿过人行道走回来，不解她为什么站在车旁吹凉风，“可以走了。”
楚翘没绕弯：“我还是打车吧。”
江明轶也一下就懂了：“那是我妹，双胞胎。”
对面马路驶过的车灯划过前窗玻璃，江明轶再看她一眼，有些想笑：“想说不像么？”
离得太远，除了对方性别和最后那一锤，楚翘其实什么都没看清，所以自己顺着台阶下：“你这都知道？”
江明轶笑：“猜的。”
楚翘心中微嗤，他要不笑她就信了。
路口，奔驰缀在车流最末尾，绿灯秒数很短，车子停一下动一下，楚翘晚饭没吃，感觉脑子里有一团眩晕在搅：“可以开窗吗？”
窗子呜呜降下，纷繁喧闹一起涌过来，串成一个相连的世界，还有江明轶略低的声线：“喝水吗？”
楚翘不清楚他怎么看出自己不舒服，她吸一大口空气夹燃油尾气，卷进肺腔，积郁冲散不少，“不用，开窗就好多了。”
“这条路一直很堵，拐过去会好点。”
“我打车都走到前面高架去。”
“你经常来这边？”
“嗯，工作。”
江明轶点点头，附近确实有一个电商园。
等车开上高架，楚翘也缓了过来，抵着车窗看波光粼粼的江面，再到岸上高楼的倒影，‘明江集团’大楼最先映入眼帘。
江明轶认真留意着路况，仿佛全部神经都专注用于这一件事上，车速也不算快，后车接连从两侧驶过，带过一阵疾风，楚翘抚着耳边胡乱飞扬的头发：“你可以开快点，我没事了。”
江明轶没去看，却能听出她语中的笑意，抬手点两下车载屏幕，“听歌么？”
楚翘没要求：“都可以。”
起起伏伏的合成乐声在一方空间游淌，江明轶调到合适音量，歌切了一首，又过几分钟，楚翘彻底放弃窗外的风景，去看屏幕里的乐队和专辑介绍。
车正好开过昏暗地段，等江明轶意识到，楚翘已经收回视线。
专辑播完一半，车也稳当停在了西街后门百来米的位置，没深入问她住哪，要不要再送，很有边界感的举动。
楚翘下车，在手提纸袋里翻了翻，俯回窗边：“你要哪个？”
江明轶看她举着两盒生巧：“车费应该不用那么贵。”
“配上这么好的车，要的。”楚翘不喜欢欠人人情：“原味还是抹茶？”
她表情认真，江明轶熄火，松开安全带也往副驾凑近了点，“你选。”
他身上浅淡的鼠尾草香气扑过来，楚翘没跟他推拉，弯腰把那盒绿色包装的放在座位上：“谢谢。”
话音刚落，身后驶来一辆车，前灯准确又刁钻地照在她脸上，她挡了挡，便见后座先后下来两个人，是乔佳韫和周文新。
司机调头扬长而去，乔佳韫走了几步才发现她，面上一惊：“在这等我吗？”
“我也刚回。”楚翘说。
另一边，周文新正纳闷隔壁那辆车怎么看怎么眼熟，江明轶已经从倒后镜对上他的视线。
“江明轶？！”
乔佳韫也好奇地弯腰，终于看见周文新那位素未谋面但听过千八百遍的发小，确认他不是在乱吹牛，经院的大帅比。
乔佳韫扭头看站在车边的楚翘，不出意外，她刚应该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
“下班遇到，顺路就蹭了下车。”楚翘说完拢拢外套，“先走了，你们聊。”
“那我也走了。”乔佳韫拿过周文新手里的包，“你也赶紧回去。”
周文新说：“明早我过来接你。”
“你别烦。”乔佳韫凑过去在他脸上碰了下：“我也顾不上你，忙着呢。”
两个女生拐进小区，周文新还卡在车边张望，还没坐下就被江明轶推了一把，额头直接磕到门顶。
他捂着脑袋：“干嘛！”
江明轶把生巧拿起放到中控台，“眼瞎吗？”
周文新又拿起来看：“楚翘给你的？”
“车费。”
“还真是蹭了下车？”
“你还想有什么？”江明轶反问。
周文新看了他一会儿，“你俩在哪碰见的？”
“明可明天回美国，朋友找她见一面，送她去PM的时候遇见了。”
周文新没再说什么，跳跃道：“说来好久没去PM了，等蒋巡回来，咱一定要好好聚聚。”
“嗯。”
江明轶锁上门，方向盘打了半圈又看他：“你车呢？”
“前两天借我舍友开，在科创路那边追尾，保险杠都他妈掉了，进厂去了。”周文新从车载冰箱取了瓶水喝，还要恶心人：“好人做到底，明轶哥哥也送我回家吧。”
江明轶一脚急刹，周文新差点被水呛死，“靠，我闭嘴行了吧，真服了。”
“回哪？”
“公寓，佳佳明天有个电视台那边的比赛，近点。”
今天一天净当司机了，江明轶拐道上江堤路，离家又远了一步。
周文新不知道想什么，突然问：“明天用车吗？”
每次江明可去上学江家都得全员出动，司机接送不需要用车。
“不用，你要？”
“要，我哪敢回家开，被我妈知道又得唠叨半个月。”周文新解安全带，“就现在，换人，哥哥送你回家！”
车停在路边，位置对调，江明轶还想着眯一会儿，周文新却不肯放过他：“明天明可几点走？”
“三点多。”
“明天佳佳她们比赛也差不多这个时间，你要想来捧发小未来老婆的场还有多余的亲友票。”
江明轶思忖，“几点结束？”
“我也不清楚，明天看情况。”
-
上了楼，乔佳韫先去洗澡，出来时楚翘坐地毯上吃她打包那份小馄饨，手边放台笔记本回复工作消息。
乔佳韫擦着头发在她旁边坐下，路上随意扯起的话题还有后续：“你刚才说你经常跟那个江明轶碰见？”
楚翘打着字嗯了声，过了会儿撇头问：“最近要找男模吗？”
“不用啊。”乔佳韫反应一会儿：“你以为我要找他？”
“不然老问什么？”
“找周文新发小当模特，我疯了吗，这俩公子哥一个比一个不差钱。”乔佳韫抖抖腿，还是没忍住，“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楚翘疑问。
“你知道星周吗？”
楚翘想了想，“酒店？”
“嗯，还有餐厅，周文新家的。”乔佳韫把那天吃饭遇见周文新妈妈的事说了，“先前只看得出来他家庭条件好，怎么也想不到是这种程度，吓死人了。”
“觉得处不来么？”楚翘问。
“倒不是，这几个月处下来没见他有什么臭毛病，我忙到顾不上的时候他也不会来烦我，自己有消遣的乐子，还算善解人意吧，也挺会穿。”
专业使然，乔佳韫交的男友都偏潮男那款，周文新的潮张弛有度，有巧思，不是上来就眼球风湿，不然她也不至于追尾追出个男朋友来。但最主要还是两人床上磨合得好，乔佳韫不图什么，就是不能委屈审美和生理需求，但两人差距就在那儿，“就是肯定不长久了，及时行乐呗。”
楚翘笑笑，解锁手机点进音乐软件，敲了几个字。
乔佳韫在旁边继续说：“那个江明轶背景估计更深，我看周文新有些朋友挺想认识他的，当面都提过几次，但局都攒好了人也不来。”
楚翘噢了一声，开始找耳机。
“你对他印象咋样？”
“江明轶吗？”
“嗯。”
“挺好的。”
乔佳韫挺挺腰，似乎很有兴趣：“具体说说。”
楚翘低头给正在播放的曲子点了个心，“他开音乐软件会员。”
“......”
“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什么？”
乔佳韫喝了口水才开声：“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齐航？”
楚翘发笑，“齐航听了得飘西伯利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