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拍完宋峰年导演的贺岁剧，就接到了戈峰导演从国外打来的电话，指名要他出演自己年后开机的一部文艺片。
戈峰，圈内都称呼一声戈导。美籍华人，从小在国外长大，成年后工作了一阵子，才回国定居。和这个圈子里其它导演不同，戈导拿的是海外资源，从30岁执导第一部电影起，就没为投资发过愁，这待遇是国内一众导演想都不敢想的。大把的资金资源支撑这位名导的艺术梦，十多年里他只拍文艺片，一路冲进了国际三大影展，手握多项国际大奖的提名。42岁时，他拗不过多年老友，回国执导拍摄了人生唯一一部商业片儿——这位老友的旧作《万物》，这部将东方美学与西方理念相碰撞的电影，成为国外电影史上第二部票房破亿的华语电影，也帮助戈导在当年斩获柏林电影节最佳导演。
人人都说，是戈导成就了秦烨。
秦烨，秦影帝，是圈内30岁以下，唯一获得过国际三大影展最佳主角的男演员。少年成名，走到金字塔顶端就没下来过，文艺片商业片两手抓，戈导8部电影里，4部的主角都是他。
“剧本我还没写完，写完了再发给你看，但是档期你必须给我空出来！”戈导兴致勃勃，电话里说了半个小时都不带喘气，也没说清楚这部片到底想拍成什么样儿，但字里行间，感觉是部题材敏感，国内影院恐怕没希望上线。
秦烨双手握着方向盘，翻了第6个白眼。
戈导的声音还外放在车载音响里，感觉兴奋地唾沫星子都能隔着太平洋喷秦烨一脸，外人都当戈导是个神仙，但秦烨从没怵过他，毕竟当年两人第一次合作，都是那个落魄潦倒的样子，等他成名后一些记者瞎写，搞得所有人都以为戈导捧他，捧他个大头鬼！
“好了好了好了，我到公司了，还有事。再说档期不得和公司商量吗？你剧本也没写完，下次再聊？”秦烨不耐烦的声音传到电话里，惹得戈导一顿吼。
“卧艹，你这小王八蛋，我留着好剧本给你，就这种态度？”
“好好好，孩子大了，要飞了！小白眼狼！”
“你就是嫌我烦，我还不了解你是什么个狗脾气，要是敢挂我电话，我就和你没……”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戈导：……
秦烨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用力关上车门，等他再把话筒放到耳侧时，电话已经黑屏了。
秦烨：……
挂了就挂了吧，天意如此，戈导也不可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要了他的命。
秦烨每次开车去公司，都觉得封意那死活穷讲究的“面子”，真是折腾死个人。A市作为经济中心城市，本就人多，车辆多，就算建了5条环线高架路，也没能成功缓解交通压力，中心城区更是重灾地带，不论往外开还是往里挤，24小时里大概有16小时都在堵塞。
封意最早的工作室选址，是秦烨他三环外的家里。封意那时候的身份还是他校友兼经纪人，两个人外面人模狗样，实际穷困潦倒，穷起来连饭都舍不得吃，实在觉得过不下去，封意就打电话问远在沿海城市的父母要钱，打一次电话被骂一次，但骂完总能拿到一些“救援金”，再撑个一些日子。
后来，26岁郁郁不得志的秦烨，遇见了刚回国，雄心壮志的戈峰导演。那时候的戈峰还远不是圈内大名鼎鼎的戈导，他是个只拿了100万投资款回国，搞不清国内电影圈行情规则，也搞不清楚国内演员价格，碰了一鼻子灰又毫无经验的新晋导演。
一群走投无路的人聚在一块儿，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花了100万做出来的小成本文艺片《青衣》，成了当年横扫海外电影节的黑马，大展拿提名，中小展拿奖。
自此，秦烨跟着戈导步入云端，成了圈子里金字塔尖里的演员之一，从无名时代就没进过大型经纪公司的他，和封意凑钱开了自己的工作室，随着秦烨名气越来越大，钱越赚越多，工作室也多次搬家，从三环外的秦烨他家，一路搬到了内环中心的黄金地带。
地段很好，门面很牛，就是来一次得堵1个小时车。
“纯属有病!”秦烨想。
从停车场专用电梯上去，迎着众人的招呼一路上了公司最顶层，电梯出来右转，秦烨没敲门，直接推开走进了挂着「总经理」牌子的办公室，没想到办公室里不仅封意自己，他的桌前坐了一群人。
一群人看着推门的秦烨，齐刷刷闭了嘴，活像说他坏话被捉现行。
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是聚在一起说我坏话呢？”秦昊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哪儿呢！没有！没！”办公桌内侧，封意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把人都给赶了出去。
门关上，只剩秦烨和封意两个人，眼见秦烨随手拖了个椅子坐下，封意欲言又止，试探的问他：“宋导的片子算拍完了？拍得感觉好不好？杀青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事？”
“杀青能有什么事？”，秦烨觉得封意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封意犹豫了半天，从桌子下面掏出了本杂志，秦烨还没接过来，就先看见封面写的八个大字“同性影帝 深陷丑闻”，再看第二眼，封面的背景是他穿着宋导那部片的戏服，戴着墨镜口罩进了一个别墅区大门的照片。
秦烨：……
封意见秦烨不说话，瞪着那本杂志的脸越来越臭，心里的兔子开始疯狂鼓。
“秦烨，这杂志登的内容纯属诽谤了。昨天晚上已经让法务联系了律所发律师函……”
“停！你先说说看，我深陷什么丑闻了？”
秦烨单手扯过杂志，开始哗哗的翻，等翻到自己那一页，意外看到了包括他在内的好些个知名演员和制作人的照片，有男有女。
“呃，主要警方那天发了个公告说，有朝阳群众举报，那小区一幢别墅有人嗑药，还招外围，不巧有私生饭拍到你那天进那个小区，所以……”封意越说越小声。
“所以那个被朝阳群众举报的人，就成我了？”秦烨把摊开的杂志往封意桌上一丢，指着里面一堆明星的照片问他：“那其他人是怎么回事？”
“哦，专拍电视剧那个闵川导演，家就住这小区，那天他正好约了几个定下的演员去聊剧本，有部新的电视剧投资到位要开拍了，记者可能从小区物业那边搞来了照片，七八个圈内人那天都进出过小区，男女都有。所以……”
“所以？”
“所以……现在这杂志的记者写的意思呢，是说那小区有个嗑药派对，你和这些圈内演员、制作人都参与了，而且你男女不拘，荤素搭配，结果没想到派对被朝阳群众举报……现在各家记者都在找上了热搜的明星公司采访……”
秦烨：……
这圈子里要什么导演，要什么编剧，把这些记者圈在一起，十年的伦理狗血大戏都能给你写出来！
封意：“你先别生气！公司已经发了澄清公告。”
秦烨问他：“那下面的评论，粉丝信吗？”
去年到今年，娱乐圈塌房的一线明星不止一个，塌方方式五花八门，但一般只要朝阳群众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封意没敢告诉秦烨，下面的评论确实不太信，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我这次肯定给你处理好，主要是这些记者以前被你骂太多，有这造谣的机会肯定猛猛用力写！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了，就是可能需要你偶尔配合一下。”
一种不详的预感。
秦烨：“什么办法？你能想出来的办法？说来听听看。”
封意调整了个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一些：“其实是老赵想的办法，不是我啊，你要是不满意也别冲我发脾气。那个……你也知道马上年底了，不能出负面，你当天穿着戏服进了小区，又没法说成是旧照，这个圈子里想踩谁抹黑谁，十天半个月就够了，压根等不到警方正式的公告的那天。现在这样，只能先用圈子里惯用的那招，对外说，你的戏杀青，去那小区是为了和许久不见的女朋友见面。”
果然，封意出的尽是馊主意。
秦烨憋了口气，问他：“你怎么不说我也是去闵川导演家讨论剧本？再说，我又不是很糊，突然能从哪儿变出个女朋友来！”
封意觉得自己一番劝说喂了狗。秦烨找闵导聊剧本？这个逻辑他自己能盘的过来吗？
秦烨混的是电影圈子，闵导却是个电视剧导演，还是专拍傻白甜爱情偶像剧的那种，况且新片的男主已经对外宣发过了，是个模特转演员的新生代小生。
秦烨去找闵导聊剧本，总不能是要演男二吧？
要真这么对外发公告，大概能被粉丝和自媒体喷的渣渣都不剩下。
封意：“上次那谁谁谁，和那个谁谁，爆出负面的时候，不都是用这种方法找个同行打掩护嘛~况且按照你现在的圈内地位，找谁不是随便挑！咱们利用好这次的机会好好经营，还能顺便洗白你之前那个同性丑闻呢。”
本来秦烨就对着封面那八个字心气不顺，现在听封意这么说恨不得把杂志扔他脸上：“洗什么白？就算我真的是同志，算是什么需要洗白的事儿吗？恋爱自由！信不信我把你这言论挂网上去，看看广大同志喷不喷你！”
封意：……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爱情无罪。但内娱现在再开放再包容，这种事情还是没办法端上台面去讨论，再说，你又不是真同志，总不能一直顶着这名号行走江湖吧？”这次封意是真的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继续劝他：“反正我们从昨天讨论到今早，团队都觉得协议恋爱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恋爱个2年，还能合体赚赚广告钱，时间到了自动分手，让大家都把你的性向确认清楚。只要找个认真敬业不搞事儿的，真的没什么太大问题。你考虑考虑！”
秦烨难得没抬杠也没骂他，凭着封意对他的了解，秦烨这是同意了。
换了个坐姿，秦烨又去看了会桌上摊开的杂志，问封意：“你们想好找谁了吗？”
封意开始积极的向他推荐人选，“你来之前我们还讨论来着。有个去年刚红的00后小花，选秀出道，清纯可爱。还有个湾湾的女明星，宅男女神，人气很高的，找她还能刷刷那边的好感度。还有上次电影节遇到的那个，就是那个没拿到最佳女主角奖当场哭了的……”
“行了行了，你们自己商量着选吧，不用问我！”秦烨又觉得心烦，打断他起身想走。
封意不知道又是哪里惹了这祖宗，慌慌忙忙跟着站起来，余光瞄到了摊开杂志上的照片，突然一个激灵。
他一把拉过要走的秦烨，问道：“要不……我去找环星的老刘，问一下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