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门外响起了几声平缓的敲门声。
“进来。”
“东家，商会派人送了帖子，说商会要进行会长竞选，让您抽空过去一趟。”王管家恭敬递上请帖。
乔风禾放下手中的笔，“王叔还是继续叫我小姐吧，我只是代为管家，等槐安学业完成我就会退位让贤。”
说着便接过了请帖，“九月初九，那就是三天后。”乔风禾合上请帖，“这么快？”
“老爷过世不过两个月，商会这帮人就这般按耐不住。”王管家的语气惋惜，又略带愤怒。
乔风禾望向窗外，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
“大小姐，商会大楼到了。”
乔风禾下车，一入眼，便是典雅而又庄严的商会大楼。
这商会大楼，跟我想的不一样。乔风禾眼眸深邃，平静到看不出情绪。
因为未出孝期，所以乔风禾身着黑裙，胸口点缀一朵白花，妆容清淡，俨然是一副带孝的装扮。
门口的小厮看见乔风禾手中拿着请帖，立刻迎上来，要为乔风禾带路。
小厮侧身作了“请”的手势，乔风禾微微颔首，跟了上去。
穿过长廊，才到了商会主楼，小厮为乔风禾指引着议事厅所在就离开了。
推开议事厅的大门，里面的议论声都停下了，人们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外一身黑裙的乔风禾。
这么多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乔风禾感觉有些不自在，但仍是大方地走了进去。
“晚辈乔风禾，见过各位叔伯。”乔风禾微微欠身，语气柔和。
“风丫头，过来这。”说话的是和乔鸿生交情最深的顾万舟。
乔风禾向顾远舟微微鞠躬，嘴角轻扬，步履轻盈地行至顾万舟身边。没等乔风禾说话，顾万舟一把将乔风禾摁在主位上。
“这……”乔风禾不解。
“你爹是会长，他之前就是坐在这儿的，你代替他来参加会长选举的，也应该坐在这儿。”顾万舟的声音带着些许强势，乔风禾没有再继续拒绝，听话的坐在主位上。
“今天这个日子，你怎么穿着孝服过来？”一道略带轻蔑语气的声音传来，他的话不长，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乔风禾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身材矮小，面容透着奸诈，是典型的奸商模样。
“今日商会大选是好日子，但晚辈的父亲刚刚过世，现在仍在孝期，自然得着孝服。中国人最重孝道，孔子在《孝经》中说，人之行，莫大于孝，夫孝，德之本也。这是小孩启蒙时读的第一本书，你没读过吗？”
乔风禾这一番反问把那人问得面红耳赤，不再言语。
顾万舟心中赞许，乔鸿生的女儿果然超群拔类，望向乔风禾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慰。正欲与乔风禾闲谈一番，议事厅的大门又推开了。
“抱歉各位，我来迟了。”来人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连说话都带着笑意。
“李会长，你怎么来这么迟？大家都到了，就等您开会了。”那位身材矮小的商人开口道。
来人正是上海商会副会长李戚年。
李戚年抱拳向众人打招呼，抬头看见坐在主位的乔风禾，脸色沉了沉，径直向乔风禾走来。
“你是？”李戚年收起了阴沉之色，微微笑道。
乔风禾分明是看见李戚年脸色变了变，但起身向李戚年微微颔首，“晚辈乔风禾受邀参加这一届商会会长选举。”
乔风禾礼数周到，语气柔和，让李戚年挑不出错处。
“原来是乔小姐呀！乔会长病逝的时候，我还在北平城，都没来得及赶回来参加葬礼。所以我们俩现在才见面。”李戚年作势装出一服惋惜的神情。
“乔小姐不是还在孝期吗？今天怎么会……”
“够了，”好似猜到李戚年会说些什么，久不作声的顾万舟打断了李戚年的话。“风禾是替乔会长来参加这一届的商会会长选举，她就是新的会长候选人。即使是孝期，她也能参加。”说完便不再理会李戚年。
李戚年讨了个没趣儿，冷哼一声便坐在了顾远舟对面。
见众人坐好，顾万舟示意文牍可以开始选举。
文牍?将手中的选票分给众人，“各位会长、理事参加了多届的选举，自然明白选举的规则。乔小姐是第一次参加商会会长选举，那我就在这里再啰嗦一下和各位再说一遍规矩。也因为这一次选举有新的规定，不得不在这里和大家说清楚。”文牍说着便在怀中摸出一份文书。
底下众人闻言都议论纷纷。
“有新的规矩为何不早和我们说？”
“对呀，这何时又有新的规矩了？”
“你这规定是何时颁布的？为何没人给我们递信儿？”
……
见众人吵吵闹闹的，文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文牍的话音轻颤，“这是乔会长生前拟好的文书。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这届选举本就想卸任，因其在职多年，对商会一些制度改革有较深的见解。遂立下文书，对其中一些规定进行改革。”说着便将文书面向众人。
“文书上有商会的大印和乔会长本人的私印。文书签订时，副会长和顾理事皆在场。”文牍的语气恢复平和。
顾万舟和李戚年闻言都点头回应。
“文书所立改革事项众多，但因今日是选举大会，所以我只念选举这一部分。稍后会将文书印出多份交由各位，也会送一份到报社印做报纸向全社会通告。”
文牍清了清嗓子:“第一，会长选举取消年龄界限这一点，凡是做出杰出贡献，在商界颇有声望的青年才俊，皆可参加商会会长选举。第二，除理事之间投票，应将选票发与所有登记在册的商户。让商户对会长候选人进行投票，并在公开场合进行唱票，以确保选会公开公正。”
“以上两点是乔会长为选举所立的新规，如无其他疑问，请各位理事开始投票。”文牍垂手退在一旁。
乔风禾望了望手中的选票，站起身道:“各位理事，我放弃这一届会长候选人的身份。我并不满足我父亲所立新规的第一点，我既无贡献也无声望。倘若作为会长候选人，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能服众。”乔风禾语气淡淡，但无比坚定。
“好！乔小姐果然有自知之明。”李戚年满眼轻蔑之色。
乔风禾只是垂眸扫了他一眼，心中只觉得这人喜怒形于色，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顾万舟白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
站在一旁的文牍客气有礼道:“乔小姐可以放弃作为会长候选人，但依然能作为理事将票投给其他人”
乔风禾应声点头。
“现在开始唱票”，文牍收走众人手中的选票。
经过一轮唱票，文牍宣布本轮票选结果，李戚年和顾万舟所得票数一样，因未收集商户选票，三天后继续在商会议事厅进行最后的统计。今日的会长选举结束，文牍便拿着选票匆匆离开。
众人开始恭维顾万舟，李戚年见状，冷哼一声，甩手便走了。
“我还以为这次李戚年当定了这个会长呢，幸好乔会长重立了规矩。”
“就是，真让李戚年当了会长，指不定怎么打压我们”
理事们表达着对李戚年的不满，乔风禾则在一旁观察众人的神情，有真心敬服的，也随波逐流，假意奉承的。
顾万舟柔韧有余地应付着众人的恭维，乔风禾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走出商会大楼，乔风禾只觉秋风乍起，凉意袭来。心中感叹:已经秋天了吗？抬手便接住落下的香樟叶。
乔家的车子停在路旁，王管家瞧见自家小姐出来了，立马下车迎接。
“王叔我今早让你准备的重阳糕和菊花酒，可备好了？”乔风禾开口道。
王管家低声吩咐司机出发墓园，转头轻声回应 :“已经备好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