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野坐在梓阎集团楼下的咖啡厅。
她面前的桌上摆着几只吃空的甜点盘子，仍就意犹未尽地舔唇。
AI这次尽职尽责提醒：“有两名降临者的任务进度已经超过您。”
安野托着下巴：“急什么。”
不多时，梓阎集团的大门走出个人，正是童雁笛。
她身姿婀娜，踩着细高跟走出几米远后，找了根柱子做掩饰，再出来时，那双黑色细高跟被她拎在手中，脚上一双接地气的人字拖。
安野噗嗤笑出声，手指微动，翻看阎青的资料。
资料显示，阎青喜欢清纯挂的年轻女性，他身边的助理就是标志的清纯美人。
怎么会突然就对童雁笛感兴趣了呢？
她抬首，双腿架在操作台上向后躺倒，一手脱离指套拨弄着五颜六色的发丝。
“刚刚在楼上，除了香水味，你有没有闻到别的味道？”
AI不作声。
它在自由度为零的情况下，不会主动使用某些功能。
安野坐直身体，笑意狡谲。
阎青在下午有外出拜访的计划。
他搂着助理坐直达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口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阎青瞅了一眼屏幕，是顾野的电话。
“顾小姐，还有事？”
安野开门见山。
“就之前的事，我还想和阎总谈谈。”
“我和童小姐已经口头约定了。”阎青为难。
安野加大砝码：“我愿意出高出两成的价格，在市场价的基准上。”
他还想推脱：“我……”
有人轻拍他的肩，阎青侧身一看，电话里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执拗的头脑突然清明。
童雁笛美则美矣，却不足以让自己因她而拒绝如此丰厚的利润。
阎青拉开车门。
“等下还有个拜访，顾小姐不如趁这一个小时的车程和我细谈？”
安野从未想过，身为黑客榜上有名的黑客，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为人物清除魅惑debuff。
她坐进黑色迈巴赫，叹了口气。
“不必那么久，只占用阎总五分钟。”
“哦？”阎青挺意外。
“阎总，这笔生意不大，理应不该让您费心。您可以指示部门经理与我对接。”安野拍肩保证，“只要您交代好货优先供应给我，我今天就可以支付全款。”
“至于童小姐那边，她可曾给您如此高的利润？”她话锋一转。
“不曾。”阎青终于意识到美色误人。
“她可曾让您许诺货优先给她？”
“不曾。”
“她能一次付清全款？”
“……”
“我的真诚您应该也看到了，您作为源头企业，如果您不同意，我以这个价格去散户那里收也是轻而易举，无非就是时间问题。”
阎青眉头紧锁，实则是在反思自己先前为什么会答应童雁笛的要求。
他撇了一眼顾野：“行，我同意了。”
安野得了准话，关闭AI整理的《商场话术》，口燥唇干地仰头灌水。
她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做这些费口舌的任务了。
午后炎热，童雁笛吹着空调，大大咧咧躺在沙发上，不见半分妩媚踪影。
她把那家常年亏损的咖啡店盘了出去。
以降临人物的富二代家境，资金几乎手到擒来，她此时正清闲自在。
童雁笛的AI语气温和。
“你关注的那批货有动静，似乎被顾野小姐先行订购了。”
童雁笛翻身坐起，她不信。
“怎么可能？”
她掏出手机清了清嗓，拨通阎青的电话。
“阿阎，那批货不是答应给我了么。”
阎青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我是答应了跟你交易，可童小姐并没有指定要哪批货。”
坐在全息屏前的人轻笑一声，轻敲一串代码，点击运行。
代码运行速度异常缓慢，等意识到不对劲，眼前的全息投影倏地熄灭。
那人一时愣住，惊愕了片刻，腾地一下站起来。
“该死的。”
后续完成任务的过程十分顺利。
为了防止对方再用什么外挂手段，她还在阎青身上动了点小手脚。
安野从玛巴赫上下车，部门经理亲自下楼迎接，他们用极快的速度签定合同、付款。
再按《盛宴》提供的交付任务方式，安排货车运到凉原码头。
一切尘埃落定，又是夜幕低垂。
降临人物疲惫值几乎达到顶峰。
安野本人也是如此。
她提交任务后，即刻脱离身体。
顾野感到一阵晕眩，她闭眼扶住墙，片刻后视野逐渐清晰，下意识接过面前的人递给她的纸。
她看清手中的东西，是一张彩票。
顾野走出店铺，路边街景陌生，她打开打车软件，定位的码头位于远郊。
她茫然地左顾右盼，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
提交任务的那一刻，安野一头栽进她的床。
颠倒作息做任务耗费精力，她稚嫩的脸上两坨墨色眼圈十分瞩目。
她的房间是一处阁楼，不大的空间被一台全息仪占满。
倾斜到地面的屋顶底下才是床，几乎要贴着墙根睡觉。
简单的家具贴满颜色各异的贴纸，衣柜门掉了下来，被她放在一箱营养液上充当小桌板，房间另一扇狭小的门后，是没有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阁楼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正对着空中城区。
安野在天色渐黑的时候醒来。
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窗台上那只包浆的望远镜，瞭望空中城区。
她能清晰看见空中城区的码头，以及码头上的仿生飞艇。
心头一片向往的热意。
还差三万虚拟币，她就能获得去空中城区的单次通行证。
她就能去找安怡。
胃内空空，她翻身从箱子里抽出一支营养液。
香蕉味的，很劣质的香精味，寡淡到食之无味。
几口喝完营养液，她褪下身上衣物，走进浴室。
顶楼水压不稳，她在等热水时轻触皮下光脑的位置，点击查看账户余额。
看到上面的数字，她有些不敢置信。
“为什么只有十六万？”
她翻看收支明细，发现完成这次任务的奖励只到账了一半。
“《盛宴》论坛即日起收取一半手续费。”
AI冒出来，为她解答。
收取一半的手续费意味着她还要再多接一倍的任务！
赚钱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她点开论坛，果然看到一堆咒骂的帖子。
她顾不得还在洗澡，不假思索加入咒骂的大军，给骂得最精彩的留言点赞。
用毛巾擦干头发，脏衣服丢给家政机器人。
她换上紫色外套，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杏眼和枯草般的彩虹色头发。
走出房门，室友咖力正在客厅锻炼肌肉，灰色的短发挂满湿漉漉汗液。
她终于找到人抱怨：“你知道《盛宴》开始收手续费了么？直接扣一半，你说凭什么，万恶的资本主义。”
咖力放下哑铃，愉悦地打招呼。
“你做完任务了？”
“我做完了，但是手续费居然要扣一半，凭什么。”
安野抱着沙发上的抱枕，几乎是咆哮地说出这句话。
咖力对着镜子展示自己的肌肉，上臂维度和安野的腰有的一拼，和男人的手臂没什么区别。
“资本不就是这样么，我的肌肉，你看到了么。但我居然还没有一个装了机械臂的少年力气大。那些人拥有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金钱，却禁锢人类的思想，还要控制我们这种屁民的身体。”
两人鸡同鸭讲，倒是讲到一块去了。
咖力用袖子擦汗，问安野。
“小东西，一会儿去喝一杯吗？”
“别叫我小东西。”
安野跳上沙发，仿佛这样就能显得高。
“一米六五的成年人，一会儿去喝一杯吗？”
咖力哼笑出声，忍不住戏谑。
安野发出痛苦的呼喊。
“一样是二十岁的女人，为什么你足足比我高出二十公分。”
“像你这样的小东西，在某些男人那里可是流通货。”
咖力被安野小猫般的眼睛瞪了一眼，她笑着擦去身上的汗。
“走吧。”
两人沿着户外楼梯不停向下，要爬十二层楼梯。
像这种没有电梯的高层，租金便宜又能在某种程度上防盗，对刚踏上社会的单身女性来说，是理想中的最佳选择。
“你接下来要做些什么？继续接任务？”
咖力走在前面，后背肌肉厚实，沟壑分明。
“你知道的，我只会接任务。”
她小胳膊小腿，没有受过教育，只能找些不体面的工作，像她这种体型的女性，太容易被抓进地下，如果不是咖力陪同，她万万不可能在晚上出门。
“你那么机灵，一定会很快攒够钱，找到你妹妹的。”
咖力安慰她。
安野咧嘴笑，觉得一切也没那么糟糕。
“多谢。”
她玩心大起，一个箭步跳到咖力背上。
咖力踉跄间扶住锈迹斑斑的金属扶手，胆战心惊。
“你做什么，一起滚下去就完蛋了。”
“哈哈哈哈哈。”
七巧街是一条狭窄的步行道，霓虹灯不断变换色彩，路两边有各色酒吧和苍蝇酒馆，站在路上就能闻到浓郁的酒精味。
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头涌动。
装了机械义肢的人大摇大摆走在路中央，没改造的人都会绕着他们走。
义肢在地面世界是财富的象征，有时还象征着帮派，就像街对面那个挂着面纱的女人，背后那对机械翅膀就是青鸟帮的标志。
安野这个个头埋在人群中，全靠咖力领着，否则看不清路。
偶有路人奇怪的打量目光，被咖力侧身挡了去。
两人走进常去的店——一家都招牌都没有苍蝇酒馆。
滕老板认识两人，笑得亲切。
“老样子？”
“老样子。”
老样子指的是两杯果味的白啤和一盘花生。
店内一共他们两位客人，于是两人坐到吧台，方便和滕老板聊天。
“最近少出门，路上都是查无证驾驶的警察，那些飞车党什么人都有，一不小心就是一场□□。”
“过来那么一段路，不会有危险。”
安野不太在意，她拍拍咖力的肌肉，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然而，她两忘了滕老板那张开过光的嘴有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