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派出所，程占让她们放宽心，“别害怕，只是例行流程，把你们看到的都说出来就行了。”

    “放心吧程警官，我都是常客了，经常来这里当良好市民呢。”

    “是，我都忘了你是记者了，警民合作的最佳典范么。”程占笑嘻嘻地向陈研竖起大拇指，“那一套流程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和我们同事走吧”。

    还是第一次来到派出所内部，望着两个民警走来，林焰被这里的肃穆之气震得发怵，目光有些恍惚，感觉自己才是犯了错的不法分子，手不自觉地抓着陈研的衣袖，脖子紧张地缩着，两只眼睛忍不住地东张西望。

    “别怕，”周雨看出了林焰的窘境，“只是例行询问，不用紧张。”

    四目相对，林焰望着站在灯光下的周雨，觉得周雨是真的回来了，就近在咫尺，一抬手就能摸到他的脸。但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两颗心又仿佛隔得这么远，两人之间好似拉了一条无形的警戒线，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谁都不愿跨越，就让这堵墙在这里，一直横隔在两人中间。

    相应的一套流程做完，林焰和陈研从派出所走出来，两人都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天色已经暗得发沉，路上静悄悄的，冷风吹得林荫道飒飒作响，偶尔几辆车呼啸而过。

    望着前方黑黢黢的路，陈研不满地抱怨道，“这时候也不好打车了吧，我们的车还停在烧烤店呢。”林焰也裹紧了衣服，尽量不让冷风灌进来。

    夜晚的凉意袭入肺腑，正当林焰四处张望的时候，路边射来两束灯光，林焰不由得抬手捂住眼睛，透过缝隙，才看清是一辆车，周雨的车。

    “上来吧，这个时间段打车不安全。”他摇下车窗，招呼着她们上车。林焰还是向现实低头，也不再推辞直接和陈研上了车。

    “你坐前面帮忙看路。”陈研松开和林焰挽着的手，眼疾手快打开车前门，把林焰塞了进去。“周警官，先送我吧，我家近，拐个弯就到了。”

    一路上林焰的脑子就像是被塞满浆糊，感觉从下班后到现在的经历都不太真实，现在坐在周雨副驾驶更不真实。林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想的是再也不和周雨有交集，现实却截然相反。八年了，林焰拼命逼自己长大，拼命哄骗自己只要时间越久脑海中的那个人的记忆就会越模糊，可没想到脑海中的那个人回来了，甚至此时此刻鲜活地坐在她身边。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她怕周雨离开，更怕周雨回来之后，眼里心里再也没有她。

    到了目的地，陈研很自觉地快速下了车，把林焰托付给了周雨。

    马路上人迹罕至，路两旁的路灯倒是照得路很亮，一眼望去就像一条火红的长龙，璀璨耀眼。车里，周雨安静地开着车，林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今天，谢谢你。”

    “都是按规章办事，职责所在，没什么谢不谢的。”周雨头也没转，直视前方。

    “那现在送我回家呢？也是你规章制度里的流程吗？”

    “林焰，”周雨忽然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语气变得沉稳，“作为一名警察，看到两名在路边冻得瑟瑟发抖的未婚女性深夜独自打车回家，责任感驱使我得帮忙。更何况，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同学关系，我更不能冷眼旁观。”

    “你看到别的女生也会帮忙吗？”

    “只要她们有需要，那我义不容辞。为人民服务么，”说到这里，周雨轻笑了一声，“不过我还得感谢你，林焰。其实是因为你我才去当的警察，确实和我之前想的生活不同，这个职业，让我很有成就感，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没有时间再去想东想西的，挺好。”

    “那我还为国家贡献了个人才呢。”林焰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没再说话。其实自己知道，在烧烤店周雨只是按流程办事，对林焰根本没有特殊照顾，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纠纷，该回派出所就回，该处罚就罚。现在送自己回家，也是最简单的施以援手，周雨可以坦然地说出来，说明他根本没有顾忌，其实他早就放下了，只是自己还困在原地，自欺欺人。

    “到了。”周雨停在路边，林焰到了声谢后下了车。没走几步，周雨叫住了她，“这几天注意观察四周，有不对劲的就打我电话，张国虎这帮人也不是好惹的，你自己要小心。”

    一连几天，日子还是照常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学校下周要去秋游了，地点选在景县周边的龙华山。一说春游，班级里都沸腾起来，放了学都涌到学校前面的大超市疯狂采购。林焰看着无奈地摇摇头，“这离秋游还有几天呢，这么早就买零食，不得一早就吃空啦！”“没事林老师，吃完了再买呗！”宋沫沫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爸的手，生拉硬拽地要把她爸拐去超市买东西。“考试不积极，吃饭第一名。”林焰假装没好气地怼了句，笑着走去骑车回家。

    转眼就到了秋游的日子，本来前几天看着天气预报还要下雨，今天却很给面子的晴空万里。随着一列列大巴车驶出校园，林焰也觉得从所未有的放松，出游本就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呀。为了保证安全，学校还特地和警局医院合作，配备有两辆警车和两辆救护车，负责全程秋游的安全。

    一路上车里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可真到目的地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去山里就是得爬山，尤其是两个老师带着一个班的小朋友，他们平时都在家里舒服惯了，这时候让他们顶着大太阳爬山，一会儿就有小朋友喊报告说太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就有人说爬山脚崴了要停下来，林焰身为班主任，必须第一时间保证孩子们的安全，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竟是连一半山都没爬到，已经成为学校大部队中的吊车尾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林焰组织小朋友们在一块林荫处用餐。一听到吃饭，孩子们又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开始坐着分发零食。“吃完饭后小组长必须把所有垃圾收齐扔进旁边的垃圾箱里哦。”林焰一边吃着饭一边操着心，突然副班主任慌慌张张地跑来道，“刚2组小组长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我们班的徐惠不见了，刚问了其他小朋友都说没看见她。”

    “怎么会？”林焰急得差点打翻饭盒，大脑飞速旋转，企图想出徐惠丢失的地点，但并没有思路。在每个集合点林焰都会让小组长清点人数，这个时段人不见了，肯定是刚才到现在的这段路程她出了差错没跟上部队。慌乱之后，林焰强迫自己镇定，先和副班主任交待把事情和校长通报，自己则原路返回寻找徐惠。

    “徐惠！徐惠！”林焰一边下山一边着急地叫着。刚才跟着大部队走没发现，此时的山路已经被雾气充斥，举目望去，蜿蜒盘旋的路都看不清晰。林焰一边叫着徐惠的名字一边向偶尔路过的行人询问，但都是一无所获。

    这个时间点行人都是往山上去，越往下走人越稀少，四周树叶摩擦地簌簌作响，虫鸣声吱吱哇哇叫个不停，惹得林焰更是心急如焚。林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想看看人是否已经找到，慌乱之中手机掉落磕到了脚下的石板路，前屏幕立刻裂了条长长的口子，细碎的裂痕像树叶脉络一样，蔓延到整个手机屏幕。时间越长，林焰走的越缓慢，泥泞的山路有些看不到头，刚才走得又急又担心，自己已经很累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离开的石阶，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会转转悠悠面前出现一大片不知名的参天大树，阳光从苍翠的绿叶间倾泻而出，黑色的碎影凌乱地散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