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江迟离开盛京的两个月里,陈十年不是在忙于政务,便是在月坨寺里念经上香。

    并不是他有多相信神佛,而是在这里他能捏住最后一点希望。

    四月初三,桃花正盛。

    山顶上的月坨寺背靠青水河,还沾着些凉气,陈十年一身大红锦袍正毕恭毕敬地跪在佛前。

    “求神佛怜悯,保她平安。”

    陈十年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了几句,随即抬头看着高坐殿前的金身佛祖。

    听说这是整个盛京最灵的一座寺庙了,他日日前来应当也算得上虔诚,只盼着佛祖能应了他心中所愿吧。

    “太子殿下此般心诚,佛祖定然会有所感应的。”老方丈居宁缓缓从后殿中走来,面含笑意道。

    陈十年微愣,旋即起身向居宁作揖:“多谢方丈,只盼着真如您所言才好。”

    “那请太子殿下移步禅房,歇息片刻罢?”

    “但愿如此......”陈十年点头应和着,却没敢把视线挪动,只心中默念着,“佛祖会保佑的。”

    方才走出大殿,陈十年便见着各家贵女向这方向缓缓而来。

    他眉头微蹙,又立时舒展。

    “姑娘小姐们出来踏青,都喜欢来这月坨寺拜一拜神佛,求一道好姻缘。”老方丈从殿内走出来,跟着解释了一句。

    “无碍……”

    陈十年转身便走向了那曲径幽处,禅房外是几株不高的茉莉,飘着淡淡的暗香。这里的月洞门同清河府衙里的很是相像,但却物非物,人非人。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无际的。

    这段时间里,他脑海中曾冒出过无数的想法,如果他没有中毒那江迟便不必上战场了,如果当初他毫无顾忌的同她生了孩子,她也就去不了陇西了。

    指尖拂过枝叶,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自私了。

    情爱是情爱,家国是家国。

    她的志向与自由,从未停留在那一方宅院之中。

    月月都有战报传来,可她偏是冷淡得连一封信都不肯写给他。陈十年仔细瞧着那朵小小的茉莉花,既娇羞又傲然,多少是有些像她的。

    她的身世他都知晓了,明明心里敏感谨慎,却偏要做出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来。

    忽的,那朵茉莉花落了。

    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好的感觉,只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朵小花,走进了禅房。

    男人坐在蒲垫上默诵佛经,试图静下心来,抹掉脑中那丝不好的念头。可每当嗅到那茉莉的花香时,他总会忍不住想起她。

    陈十年猛然睁眼,灌下了一杯凉茶。

    小白花孤零零的躲在茶壶身侧,仿佛即刻便要殆尽一般。

    它落了,又何曾不是陨落呢?

    他再度闭上双眼,佛经字字将她笼罩的严严实实,这次他终于静下心来了,心底那份焦灼也被压制了下去。

    寺中钟鸣,流水潺潺。

    殿前诸家贵女言笑,只穿过小桥跃入竹林,亭中可观清风摇曳,可见桃花灼灼。她们虽知太子殿下常休于寺中,但山间之欢愉又岂非情爱所能比之?

    泼水于溪岸边,言笑于山林中。

    这般盛况,江迟是不曾多见过的。

    ……

    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陈十年虽有所警觉,却以为是小僧弥进来送茶了。

    还未等他睁眼,便已经被人蒙上了一段红绸。陈十年眉头微皱,想要抬手去掀红绸,可打坐时间久了,双臂酸麻,竟浑然使不出力气。

    片刻间,一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是女子。

    这香味,倒是有些熟悉……

    那女子的指尖滑过他的下颌,轻触他的眉骨,一种酥麻之感顿时传至周身,落在耳后的吻更是让他无处可逃。

    “你是谁?”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缓缓响起。

    少女轻笑着没有回答,手中却并未停止动作,她的手掌带着滚烫温度,抚摸过男人脸颊后又顺势向下搂住了他的腰肢。

    她的脸颊贴在男人的脖颈处,那火热的感觉从背后袭来,她似乎还在他耳边吐气:“当然是倾慕太子殿下的人了。”

    这娇软的声音中藏着几分妩媚,他已经猜出了答案。

    陈十年摸索着抬起少女的下巴,吻上她的唇角,刻意压低嗓音,洋洋道:“可当真?”

    “当真。”

    陈十年心满意足地将少女拥紧,嘴唇在她耳边厮.磨,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罢!”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和揶揄的意味。

    少女不曾言语,她似乎并不担心。

    陈十年低低地笑了起来,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却依旧像梦呓一般沙哑,“美人,你可真懂孤的心思啊……”

    少女娇憨地笑了出声来:“我本就是殿下的知己。”

    她说这话时,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旋即,又很是出人意料地伸手搂住了陈十年的脖颈,两人的身体贴得愈近,她在他胸膛前轻蹭.着,似乎很享受这种暧昧的氛围。

    少女扯下头上的发簪,一把将他推倒在床榻上,自己也跟着顺势压了下来。

    男人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喉结滚动,却并不曾发出声音来。

    她吻技生涩而笨拙,如幼蜂初尝花蜜般点点轻啄,唇舌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此刻的陈十年却因为她的主动而心神恍惚起来。

    她的舌尖探.入.他的口中。

    这个时候,她不可否认,心里是有些紧张在的。

    少女微眯着眸子,耳边泛红。

    ——

    片刻后,男人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前,又在她的注视之下,伸手解开了眼前遮着的那段红绸,只随手抛至别处。带着几星光亮的眸子深望着眼前的少女,他泪眼婆娑,徐徐开口道:“早知道是你了。”

    江迟还未来得及言语,便被那人堵住了唇角。

    男人白皙的手臂摸上茶桌,四处摸索着那朵茉莉花,茶壶被他随手荡下,落地是清脆的声响。

    亲昵依旧在继续,并无人在意。

    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花瓣,他慢斯条理地将那朵小花簪在她的那略有些松散的发髻上。

    赠尔茉莉,与君不离。

    陈十年俯身侧在她的耳畔边,用最勾人的语气,娓娓开口:“门可锁了?”

    江迟点头。

    青筋凸起的手臂将她搂紧,另一只手顺着衣缝滑落,停留在她腰间的束带前。食指一勾,暗红色的细纹腰带瞬间松落,拨开层层淡雾,男人的情谷欠.似春日枝丫般食露疯长。

    禅房藏身幽林,将光线挡在窗外。

    昏暗的屋内,他眼神迷离,周围的一切似是都虚化起来了。静默的黑暗之中,是难以宣之于口的思念,陈十年将她揽了过去,轻吻着她胸前的那颗朱砂痣,温热的气息在身体中来回流窜,她真的回来了。

    鲜红衣衫被人从榻上抛出,空中旋转几遭后,孤零落地。

    灰调的禅房内,大红一片。

    老方丈早就说过,佛祖会有感应。

    ……

    黄昏将近,往来游玩的贵女们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从月坨寺里抱了一个红衫女子上车。

    那女子被掩着面,看不清容颜。

    几家小姐偷着低声闲谈了两句,一边感叹那红衫女的好命,一边为远在陇西的江大人打打抱不平。

    毕竟,那可是名闻盛京的江大人。

    ……

    归程时,随行的嬷嬷数了又数,终是少了一位姑娘,可照名帖算起来,却是一个不缺的。

    日落皇城

    那位不可一世的大皇子终究还是身着囚服跪倒在太极殿上。

    “衍儿,你输了。”

    元禹帝走下龙椅,慢慢行至他的身前。

    周衍懊悔泣声,嘶哑辩驳道:“我一世筹谋怎么会毁在一个女娘的手中!”

    “你还不肯知错吗?从不是江迟毁了你的筹谋,她虽身为女娘,却从不输于你,论才智她早早便发现了你的阴谋,论武功她也更胜你一筹!”

    “莫要再为你的贪心找去借口了……”

    元禹帝沉声道。

    养出这样的儿子来,实乃父之过。

    “你且去武安庙见一见老太傅罢,在那里也许会让你静下心来。” 元禹帝说罢,转身便登上了龙椅。

    他心软不是因为他是帝王,而是因为他还有感情,还会在意自己的骨肉血亲。

    周衍虽不是当今皇后的亲骨肉,可宋皇后还是三番五次地跑来求情了,这个结局已经是对这孩子最大的宽容了。

    “你不必自责,是大皇子他害了太多人……”

    江迟凯旋后的第一个早朝,吏部侍郎杜澄早早地便守在宫门前等候江迟了。

    “江大人,之前的话是我杜某人偏激了,今日特来请罪,还望江大人不要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江迟颔首,“杜侍郎之言于我来讲也是一场激励,大人不必自责。”

    后花园的落英被风吹至殿前,金顶的皇城仰视着漫天的白云,蔚蓝的天色飘至眼前,她有些想家了。

    元禹帝问她要何赏赐。

    她沉默片刻后,跪在大殿中央,厉声道:“这盛京城太繁华也太热闹,实在不适合臣。”

    话至此处,守在一旁的太子周珩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准备出言阻止时,却被她抢先一步开了口:“臣欲归家,回清河县。”

    “请陛下恩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