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早就瞄准了一家餐厅。
是做韩餐的，各式拌饭，酱汤，铁板菜，朵朵上初中的时候就在开，到现在都已经有快三十年了。
算是本市有名的韩餐厅了。
还是熟悉的位置，走进两个十元店中间的一个小门，上楼梯来到二楼，视野豁然开阔起来。
开放式的设计，整个二楼摆满了餐桌，楼梯的对角是餐吧、后厨和卫生间的位置。
不知道是因为疫情之后的冲击，还是这么多年味道有所改变，明明是午饭时间，用餐的人寥寥无几。
三个人选了窗边的位置，能看到外面宽敞的街道。
“哇，这里环境还真的不错，不过也太隐蔽了，我昨天还在这条街上逛了一圈呢，都没注意到这还有家石锅拌饭。”
小鱼感慨的说道。
服务员拿了菜单来，又指了指桌角，“也可以扫码下单。”
朵朵摇摇头，这可能是她最讨厌的一项‘科技进步’了。
三年的封闭，导致什么都变成了线上，朵朵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变成需要自己去琢磨去瞎想才行。
她翻开菜单，“唔......芝士玉米一份，双拼铁板豆腐鸡蛋一份，韩式辣炒鸡块一份，再来一份海鲜大酱汤。嗯...主食来一个辣鱿鱼石锅拌饭，你们呢？”
朵朵把菜单递过去，小鱼点了一份石锅拌饭，林屹然看了眼菜单又递回了朵朵。
对视的电光火石之间，朵朵低下头，“...再加一份金枪鱼拌饭吧，谢谢。”
小鱼自然看到了这俩人之间的‘交流’，只是难得的没有说什么，只问他们，“喝点什么？”
这里的小菜和饮品都是自助式，韩式拌菜小咸菜五元一位，饮料另算。
三个人去餐吧那里选菜和饮料。
半面墙的冰柜，一半是拌菜一半是饮料。
小鱼不爱吃菜，只挑了听青葡萄果汁。
朵朵想着大家一起尝尝，选了经典套餐，一齐有辣白菜、腌萝卜、拌小葱，外加紫苏叶蒜瓣胡萝卜丝黄瓜丝等。
接着朵朵又挑了它们家的特色，豆腐沙拉。
选饮料倒是让朵朵犯了难，两个冰柜的饮料多是韩国原产的，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小鱼拿的青葡萄汁了，只是朵朵觉得里面的果肉太酸不太喜欢，但是又有些忍不住想尝尝。
在青葡萄果汁前面晃了半天，还是决定回归宏宝莱的怀抱。
还没正式上菜，餐桌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朵朵忙着端菜，没注意林屹然选的什么，坐好后才发现他选了一瓶宏宝莱，……还有一听青葡萄果汁。
外加一个杯子。
朵朵不由怔住，突然意识到什么，抬眼去看小鱼。
后者认真翻着菜单，似乎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林屹然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伸手起开果汁，到了半杯，推给朵朵。
他甚至都没问一下朵朵，自顾的倒了半杯给她。
意识到的一瞬间，朵朵眼眶有些发热。
心思开始纷乱如麻。
一会是早上小鱼和她说的‘优先级’，一会是俩人昨天尴尬而别扭的相处。
她感觉自己有些想不通，有感觉好像自己都明白。
只是自己不肯想明白。
还在纠结的时候开始上菜了。
推向自己的那杯果汁，她终究还是没有喝。
一直放到了饭后，林屹然淡淡地看了一眼朵朵，不着痕迹的拿过来自己喝了。
朵朵就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林屹然的表情。
导致整个下午朵朵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朵朵已经整整两天没办法集中精力学习了。
距离闭馆还有一个小时，不出意外的话，林屹然依旧会坚持待到闭馆，坚持送她回家。
朵朵瞥向他的方向，那个人依旧在趴着睡觉。
如果他真的坚持送自己回家，那就和他说清楚。
朵朵在心里对自己说。
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变得无比的煎熬。
想说的话在心里措辞八百回，却总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八点，座位上的人陆陆续续的开始自觉的收拾起了书包。
市图的自习区不大，也就没有广播，都是保安大叔提醒。
一半看到保安大叔走进来就知道到时间要闭关了。
小鱼说约了自修室，急着要赶下一场，匆匆忙忙就走了。
留下林屹然合朵朵两个人。
朵朵知道，这不过是小鱼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
同为考试人，在图书馆泡了一天，晚上大概率会选择在家查缺补漏，而不是再去什么自修室高强度压力自己。
而且朵朵觉得，林屹然也知道。
离开图书馆的时候，他没什么情绪，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出大厅，穿过市图的院子，走到林屹然停车的路口。
一路无话，他没提送她回家，无形的气场牵着朵朵跟他走。
偏偏朵朵这只鸵鸟说不出离开的话。
就这么自然而然的上了车，任由林屹然自然而然的送她到了家门口。
停车后朵朵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明明想和他说清楚的，偏偏在那样独处的空间里开不了口。
林芳依旧在客厅织着毛衣。
看见女儿回来，习惯性的想说两句话，女儿却心不在焉的飞快进了卧室。
“莫名其妙。”林芳有些奇怪，拿起手机开始啪啪啪打起字来。
*
林屹然没走。
朵朵家所在的小区不让进车，还在她家的楼栋在小区门口。
车停在路边后，林屹然忍不住看着她消失在三号楼的拐角处。
望着这栋楼明暗的灯光，林屹然不禁又点起了一根烟。
想想小鱼说的‘女孩子不喜欢烟味儿’，又马上厌弃的掐灭。
三号楼的一扇窗亮起了灯光，一抹熟悉的剪影映出来的同时，林屹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朵朵。
林屹然感觉手指有些颤抖，不只是冷风吹的，还是心有不安。
他还是强稳住心神，接听。
那边朵朵的声音亦是透着一丝丝颤抖，“林屹然？”
听着朵朵小心翼翼的问，林屹然莫名的厌烦自己，她跟小鱼打电话也会这么小心吗？
“嗯。”他应着。
朵朵深呼吸，决定先说结果，“林屹然，我……我其实有话想对你说。”
“嗯。”
“早就想说了，只是……只是面对面的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打电话给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
“嗯………”朵朵声音弱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个趁虚而入的骗子，她就是算准了林屹然不会介意才没有当面说的。
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我...我听说英姐...就是林阿姨出差回来了......”
“......”
“……林屹然，你是个非常好的人，非常优秀的饭搭子，只是……只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你和朋友要分开，我也不想你总是照顾我的喜好的脾性。”
“总之就是作为饭搭子来讲，我们似乎、都越界了。”
这段话朵朵想了一下午才勉强找到合适的，小鱼那番话让她不得不跳脱出来思考，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发现了很多自己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电话那头的沉默好似窒息，良久才传来林屹然沉静的声音，“......我明白了。那你以后、也要好好吃饭。”
这似乎是林屹然对朵朵说过的最长的话了，电话这头的朵朵咬紧了下唇，尽力压抑住眼眶的汹涌。
“好。”深呼吸后，朵朵应他，挂电话前，把憋了一晚上的一句话讲给他听，“三明治其实还可以，下次试试放点糖。”
“......嗯。”
挂了电话，朵朵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泪来。
再迟钝的人也有回过味来的一天。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选菜，自己吃什么他便吃什么；香蕉过敏也没有喝牛奶的习惯却还是跟着她一起喝牛奶；自然而然的照顾着她的口味，轻易地看透她的想法。
递给她三明治时期待又紧张的眼神，吃饭时看似随意的推来的果汁。
他好像是喜欢自己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这样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知道他是否想过跟自己告白。
只是朵朵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不管他们对彼此的感觉是什么，朵朵都必须要这样做。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不想要无端的事情来挑战自己的自制力。
她要学习，要考研。
朵朵无力的靠在窗边，喃喃的问自己，明明没有恋爱，为什么心里这么酸呢。
敲门声响起，是老妈的声音，“姑娘啊，忙什么呐？”
朵朵深深的吸口气调整好情绪，“没什么啊，怎么了妈妈？”
打开门，林芳竟是穿戴好的状态，“出去吃饭啊？妈妈的闺蜜出差回来了，带上她儿子一起，我们吃个饭？”
朵朵摇头，现在一听到异性就心烦，“你们去吧，我还要背单词。”
很奇怪的是，林芳没有坚持，只是拍拍女儿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考上考不上的该享受的生活还是要享受的嗷。”
该享受的生活还是要享受......
不知道老妈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只是朵朵已经没心情去细究了，她还要调整心态，专心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