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

    车厢内,比来时还要安静,只听得见车轱辘在漆黑长街转动的声响。

    冯玉蓁酒量并不怎么好,但陆彦比她还要差,可能也有她后续出去后陆衍又被灌了许多杯的原因。

    她靠在车璧都能闻见对面青年身上散过来的酒味儿,闻多了脑子便有些发晕。

    冯玉蓁只好掀开一角车帘,借由外面的凉风灌进来,吹散里面萦绕不散的酒气。

    “熏到你了是不是?”不知何时,从上车开始一直闭眼假寐的青年睁开了眼,暗哑着声问。

    “是有点。”外面的风吹久了有些冷,冯玉蓁哂哂放下车帘,见他醉眸半阖,平日冷白的肤色染了酡红,褪去些许清冷疏离,多了几分顺贴,她轻声问:“世子这是饮了多少酒?”

    算上前世,冯玉蓁见到陆衍饮酒的时候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陆衍揉了揉昏涨的额间,回忆了下才道:“不清楚,今日父亲和兄长大受陛下嘉奖,官员们都上前恭贺,我上前挡了几杯,应该也没喝多少。”

    冯玉蓁回想起方才陆燊醉酒后在宫墙边大吐特吐的场面,突然感觉陆彦这样安安静静还挺好的。

    “很难闻嘛?”陆衍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确实身上一股酒味儿。

    酒精让他的思绪变得缓慢,陆衍顿然道:“我坐在马车里熏到你了,我去外面骑马。”

    说着他便要唤车夫停下,起身出去。

    冯玉蓁被陆衍这一出弄得措手不及,连忙拉住他。

    看来他是真的醉了。

    她扶额敛眉道:“马上就要到家了,就别折腾了吧。”更何况以你现在的状况去骑马多半会从马背上栽下来,冯玉蓁心想。

    陆衍听了她的劝告重新坐好。

    冯玉蓁发现了陆彦的一个特质,容易醉的人一般喝多了酒就会呼呼大睡,而陆衍是醉了过后喜欢找人说话,似是平日里憋的久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同华安公主很要好?”

    冯玉蓁猜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和华安一同出去的画面。

    对上陆衍那双漆黑得没什么波澜的眼眸,冯玉蓁不疾不徐回:“先前的赏花宴华安公主似乎很中意我送给她的生辰礼,今日便拉着妾身多说了些话。”

    紧接着她又说:“女人家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今日可能因为一套相似的衣裙闹掰,明日也可能因为有同一个不喜欢的对象而同仇敌忾。

    陆衍没再语,似是对妻子口中女儿家的交友法则并不感兴趣。

    从皇宫回来的这一晚,陆彦回的前院的居所,并没有宿在蘅芜院。

    后面的几天皆相安无事的度过,期间冯玉蓁去了趟三珍阁,先前交代的衣稿明落已将成品做了出来。

    看完成衣,冯玉蓁很满意,样式独特新颖并且实用,可以先做出小批量货初步试卖,看看反响如何。

    除此以外,几日前华安公主宫宴时穿的那身衣裳出自三珍阁,光鲜夺目,吸引了在场不少贵女的目光,这几日店里来了许多新客,指名道姓地要和公主相差无几的款式。

    据明落所说,世子夫人先前将那套月华锦制出来的衣裳送给华安公主简直是明智之举,她们这是沾了公主的光,免费做了一波宣传。

    上京的贵女圈一时间兴起了月华锦的风潮。

    淮平侯府的荣好堂。

    徐夫人眉间带着些疲态,闭眼扶额靠在身下椅子的扶手上,时而捂唇咳两声。

    孙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将一碗漆黑滚烫的药汁搁在塌几。

    半响,她叹了口气道:“夫人忍一忍又何妨?”

    孙嬷嬷说的是昨晚侯爷来荣好堂时,徐夫人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将其气走的事。

    听见孙嬷嬷的劝慰,徐夫人忍不住敛眉道:“我现在头疼得很,你就少念叨几句吧。”紧接着又说:“况且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没有子嗣问题烦扰,他来不来都一样。”

    孙嬷嬷是徐夫人从娘家就带过来的人,两人的主仆情谊非比寻常,她心中自是希望徐夫人能过得安好舒心。

    早些年淮平侯受宋姨娘蛊惑,冷淡正妻,徐夫人则一心扑在把控侯府掌家大权和管教世子上,明面上是对相敬如宾的夫妻,私下大多时候井水不犯河水。

    孙嬷嬷旁观者清,这两年侯爷对徐夫人的态度有了软化的迹象,时而会来荣好堂坐坐,与之相对应的是,徐夫人对淮平侯的态度始终如一。

    众人面前,徐夫人保持着正妻的风度和义务,关心体贴夫婿,为他操持要务,私底下相处时,对待淮平侯既不热络也不算太冷淡。

    这几日徐夫人患了风寒,身体不适,昨夜淮平侯过来时,徐夫人烦于费心神应付,一时说了些不冷不淡的话惹得他不喜,气得淮平侯夺门而出。

    侯夫人好一会儿才道:“这么些年我也是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他最初背着我将宋姨娘养到外面,两个儿子大了才领回来,后面因为宋姨娘我早产生下衍哥儿,他又包庇那个身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妇人,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忍耐,对他也就死心了。”

    孙嬷嬷:“世子身子骨弱是娘胎里落下的病症,身为武侯世子不能子承父业,又有老夫人那边的不依不饶,夫人便只能督促世子学文,好在世子争气,科考金榜题名,如今又在吏部担任要职。”

    “我先前想着,他要宠着宋姨娘和那两个庶子便宠着罢,只要不祸及我们娘俩的世子之位和掌家大权,现如今他又似转了性儿似的将宋姨娘丢到一边,倒往我这边跑了,可也不问问我稀不稀罕的要。”侯夫人不吐不快似的嗤声道。

    惹了他的厌还好些,不用费心费力地同他虚与委蛇,只需侯夫人的殊荣她也能过得很好,毕竟这些年她的苦心经营也不是白费的。

    孙嬷嬷连忙道:“夫人慎言。”

    她明白徐夫人这是把多年来心中积攒的怨气宣泄了出来。

    “夫人若将侯爷推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宋姨娘。”孙嬷嬷换了个说法继续劝道。

    听到此,徐夫人眉头一皱。

    她确实是不喜欢宋姨娘,年轻时吃过她不少亏,不单单是宋姨娘靠扮柔弱将淮平侯勾走又离间夫妻二人感情,更有宋姨娘害得她早产之嫌。

    可若只是为了膈应宋姨娘,让她去讨好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徐夫人又觉得不值当。

    孙嬷嬷还要再劝之际,却听见门口传来婢女的通禀声。

    “夫人,世子夫人过来了。”

    徐夫人先前嘱咐过让冯玉蓁过来和自己学管理府中庶务,所以这段时日冯玉蓁就时常过来。

    冯玉蓁走进来,瞥见桌上还未动的汤药。

    她慰问道:“母亲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徐夫人淡声回:“还是老样子。”

    因着这几日婆媳间时常交流,徐夫人的态度对冯玉蓁没有那么冷淡了,冯氏才来时,徐夫人还以为她第一回上手处理庶务会有些应付不过来,不曾想冯氏却做的很妥帖,她就是有心挑些差错都寻不出来。

    这让徐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媳有了那么一丝刮目相看。

    冯玉蓁想了想后道:“儿媳家那边有位医术精湛的老医生曾开过一个专门治风寒的药方,家中的祖父祖母害了风寒时,就照着方子煎药,效果倒是显著,母亲若是觉得可行,后面我将药方子抄写好后交给孙嬷嬷,拿去给府里常用的郎中瞧瞧有没有差错,再让下人煎了给母亲试试。”

    见冯氏这般关心自己,徐夫人素日板着的脸也不好再冷着,她勉强笑了笑:“你有心了。”

    冯玉蓁微微一笑道:“母亲这几日身体不适,还要教我熟悉府里庶务,我能做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已。”

    等服侍完徐夫人喝药,冯玉蓁让身后的桂月拿出带来的账本。

    “夫人之前让我查底下田庄和铺子的账本,我发现京郊一处种龙井的茶园和另外两处田庄的有些账目对不上。”冯玉蓁分别指了出来。

    徐夫人看完,发现果真每处都少了几百两银子。

    她冷笑一声道:“这处茶园去年我交给了苏氏管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敢把中公的钱往自己兜里揽了。”

    冯玉蓁:“那要现在把茶园收回来吗?”

    “不急。”徐夫人保养得宜的手指点了点账本,凝思后道:“先把那两处的管事撤下来,该罚的就罚,底下的人久了不敲打,就会生出贪心。”

    冯玉蓁明白徐夫人这是在教自己。

    徐夫人:“苏氏这段时间应该正得意,再她再高兴几天吧,省得有些人到时候又记恨我。”

    冯玉蓁点头应是。

    等从荣好堂走出,踏上回去的路时,桂月没忍住长舒了口气。

    “刚刚我在里面都要吓死了,生怕露馅。”桂月哂哂道,“没想到侯夫人私底下里竟是这般……与众不同。”桂月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贴切些的词。

    毕竟时下的女子大多都依附男子而活,家中从父,出嫁后从夫,等儿子袭爵了又从子。

    桂月万般没有想到平日里循规蹈矩、端庄稳重的侯夫人会以鄙夷地语气说出不稀罕丈夫迟来的爱护。

    方才她们正好在荣好堂门外面,等门口的婢女回来时以为她们才来忙不迭地通传。

    冯玉蓁面上神情不动:“噤声,就当方才没听见。”

    桂月应是。

    不过侯夫人对小姐的态度好像转变了不少。

    桂月在心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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