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氏

    原本陈国只想宴请目标中最为容易得手的息侯。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经过城门前那五十岁老丈的一番表演,猎奇的八卦远传千里,这下宴席可热闹了。

    他硬着头皮派使者去发的请帖竟然有好多尊贵诸侯应了下来,其中,竟然包括楚王。

    连并未敢邀请的,也竟派了使者,说是无论如何要来见一见这盛事,凑个热闹。

    这下几乎有些骑虎难下之感。

    始作俑者,女儿妫氏却丝毫不担心,反倒是坦坦荡荡,梳妆打扮,等着盛宴开始。

    她心中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三日内,美貌绝伦丹的药效就要过了,到时候还没有美貌名动天下的效果,她也不知道。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美貌未必是什么好事。

    因为没有人真正尊重一个女人,真正将女人当做人来看待。

    她深知自己虽然出身尊贵,但是在每个诸侯,甚至平民百姓的男人眼中,她是尤物,是商品,可以待价而沽。

    包括在父亲眼中,她也是一件可以等价交换一些国家利益的东西。

    既然逃不出被待价而沽的命运,她就要给自己估出最高的价值,先拿到目前最佳的选择,再做打算。

    众人还未到齐,有两位诸侯已经提前来了。

    蔡侯携着自己的夫人远道而来,美其名曰,夫人的妹妹要从诸侯才俊中挑选一个夫君,身为亲族,自然要提前到来。

    另一位,息侯也隐含着怒意提前到达陈国都城。

    息侯心中万分埋怨,自己明明已经和陈侯沟通过了好几轮儿,几乎以为自己的妫氏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毕竟从前只有自己不顾妫氏的坏名声,向陈侯示好,抛出了橄榄枝。

    他以为自己此举,陈国上下本都应该对息侯感激涕零,感谢他愿意收下亡国的妖女,让陈侯的女儿不至于孤独终老。

    可是这个陈侯,他竟然敢,怎么敢!

    令一个老丈做出那等惊世骇俗之事,让那么多外乡百姓来来往往看到了妫氏的真容,惊为天人,然后四处传播。

    这件事情已经传播到了沿路很多个国家,现在随便在路上逮住一个人,都知道陈国有贵女,貌似天仙,竟然引得五十老丈处心积虑多年,不要一点脸面在陈国都城撒泼。

    众人啧啧称奇,而这本为息侯一个人准备的宴席,竟然也来了那么多潜在的竞争者。

    息侯和蔡侯不期而遇,二人都提前而来。

    蔡侯当然知道息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此时只能挖苦他道:“想截胡自家妹子,怕是有些异想天开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妹子美貌,还能轮得到你?”

    虽然是兄弟邻国,但是蔡侯现在可自觉比息侯厉害不少。

    其一,蔡侯和陈国抱团,毕竟不同于往日。

    其二,息侯和妫氏的婚事,眼见着大约是不成了,以后也当不了亲戚,搞不好还会反目成仇。

    这样一来,蔡侯也便不再顾及面子,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蔡侯扬长而去,留下息侯满心怒火。

    蔡侯因为夫人是目前未出嫁的妫氏的亲姐姐,因此自然想着,自己先一睹芳容。

    从前夫人嫁给蔡侯时,本来按规矩,夫人要带着姐妹做妾。

    身为夫人的妹妹,这个如今被扬传美貌的女子,本应该是他蔡侯的妾室。

    只是因为当年蔡侯早早知道这个妹妹有坏名声,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连连摆手拒绝,因此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蔡侯心中微微有些悔恨,想着若是当年他混不吝一些,直接将这妹子也收拢怀中,现在这香饽饽哪里还有别人什么事。

    心中痒痒难耐,蔡侯怂恿夫人带着他,以姐夫的名义私下见一见妹妹。

    他听了各种传闻,对这个妹妹的好奇心已经达到了顶点。

    当真有传言中那么美貌?

    夫人拧不过丈夫,虽然自己心中并不大乐意,但是仍然沿着丈夫的要求约了妹妹出来相见。

    听见姐姐约见自己,妫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她们二人是亲姐妹,她也从未对姐姐有所不满。

    可是自从姐姐嫁人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所有的行事都处处依着蔡侯,好像她自己的魂被抽干了一样,成了一个空心人,全变成了丈夫的传话筒。

    因此妫氏想都不用想,这必然是蔡侯强烈要求的。

    这次见面,毫无意外,姐姐会退避一旁,甚至话都不会与她多说几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丈夫那可怜的窥视欲。

    妫氏可怜她姐姐,却也无法对她太过同情。

    或许若是她没有想的那么多,若是她没有一个人在偏远之地远离父母,一个人独自孤寂地生活了那么多年,没有侥幸见到光幕……

    也许她也会盲目服从父亲的安排,也变得和姐姐一模一样。

    毕竟,姐姐从小都在都城内教养长大,父兄所教习的,全是应该如何伺候丈夫、服从丈夫吧。

    若是一个人从出生以后就一直被灌输这些内容,这些东西就会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也从来不会思考,他们所说的,究竟对不对?

    妫氏整整妆容,现在美貌绝伦丹的药效正是强劲,这一面见了以后,蔡侯绝对不会当一个伪装的正人君子。

    她自信地笑了笑,派侍女去给同样提前到来的息侯送了一封信。

    光幕中不是说,她挑拨离间,她挑起蔡侯和息侯的争端吗?

    来啊,那就试试看,这些男人,究竟是否只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反目成仇!

    蔡侯听闻了回话,妹子与姐姐相约在都城竹林中见面,这样甚好。

    蔡侯携着夫人去相见,远远的,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衣带飘飘的女子模样。

    她青丝垂于身后,侧着脸庞,曲线玲珑。

    穿得也是花枝招展,一点也不同于自己已经日益朴素、上了年纪的夫人。

    蔡侯忍不住加快步伐,喊了一声。

    妫氏掉过头来,微微低头,一抹羞赧神色飘来,面色绯红。

    她低声,声音嘤宁:“姐姐……姐夫……”

    蔡侯听见了她的声音,简直心都要融化了。

    姐姐倒是面色平平,几乎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默默退避两侧。

    来之前夫君就交代了,她只能站在一旁,不许多言。

    身为妻子,她只能默默听从,不敢违抗。

    妫氏与老气横秋的夫人大为不同,蔡侯这时候瞧见了她的真容。

    容光焕发,面色莹润,皮肤白皙,整个人面上都仿佛在发光。

    果真不负天仙容貌之传闻。

    她盈盈一笑,温柔似水,说起话来,面色天真又活泼。

    蔡侯心中除了惊为天人外,还大为悔恨,简直要拍断了自己的大腿。

    怎么会如此!蔡侯啊蔡侯,年轻的时候可真是糊涂啊,放着这么个大美人做妾还不要,现在可见一块美玉初初长成了,却有一大堆人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他早该想到的,所谓亡国之名的女子,在历史上、在传说里,可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尤物啊!他怎么当时就没有想到这一茬!

    一想到此处,蔡侯忍不住心里酸酸的,问道:“妹子,当年阴差阳错,否则你也早早就随着你姐姐一同来蔡国享福了……”

    一看蔡侯那色眯眯的眼神,妫氏心里就直翻白眼,好想提刀砍了这狗东西。

    但是她表面假装委屈,可怜巴巴哀叹道:“唉……可惜妹妹身上背负着亡国之名,当年……当年本该和姐姐一同去服侍蔡侯的,可是我听说,当年是姐夫你亲口拒绝的……”

    “人家还有好长一段日子都伤心得不得了,差点就寻死了呢!”

    妫氏假装嗔怪,眼睛也微微发红。

    这一抹可怜神色,在蔡侯眼里简直心都要碎了,他忍不住怪罪自己道:“都是我当年有眼无珠,错过了妹子。”

    随后,他品出方才妫氏话里有话的味道来,忍不住欣喜若狂道:“妹子,你方才说……你当时还差点为了我寻死了?”

    妫氏就知道这狗男人,满脑子的自恋,这么说两句他就上道儿了。

    绝色大美人为他寻死哎,多么了不起,多么满足他的自恋,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多抢手的东西呢!

    妫氏面容一转,伸手举起帕子佯装在眼睛边擦了擦,委委屈屈道:“呜呜……现在还说当年的事有什么用,姐夫还打趣人家。人家早就放下了!”

    一听这话,蔡侯心里更是受用,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很想,很想赶紧把这嗔痴娇媚的美人搂在怀里,好好地疼爱啊。

    妫氏抬头,望见竹林边儿上有个隐隐绰绰的人影儿朝这边儿来了,心知另一位贵客马上也到了。

    于是妫氏又抹了抹眼泪,抬起眼泪汪汪的双眸,扑闪着睫毛,风流楚楚地望着蔡侯,小声道:“姐夫,咱们前缘已尽。如今父亲要把我嫁给谁,全然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多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陪着姐夫呀。”

    “可是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能够了……”

    “我听父亲说,他好像有意把我嫁给息侯,就是蔡国邻国那边,离蔡国也近,到时候还能经常去看望姐姐。”

    林子里那个人影越来越近了,妫氏抓紧时间哭诉道:“可是我听说息侯和姐夫你差远了,息国也是个小国家,怎么也不如姐夫的国家。呜呜呜,我的命苦啊,以后都不能有个好归宿……”

    “今日见姐夫,权且当做最后一面。还请姐夫将我抱上一抱,从此以后,咱们之间前缘了断,就再也不想见了,免得我肝肠寸断,泣泪涟涟!”

    蔡侯听了这话登时就不行了,忙上前伸手,紧紧将妫氏搂在怀中。

    他咬牙切齿安慰道:“那息侯算个什么狗东西!他给我提鞋都不配!这么点实力还想娶这样一个大美人,他做梦!”

    “姐夫疼你,你等着我发兵灭了小破息国,然后提着息侯的脑袋来迎娶你!”

    息侯接了消息,急匆匆就往竹林赶来了。

    消息里说,小姐被蔡侯夫人相邀去竹林相见。

    蔡侯夫人是小姐的姐姐,没有办法拒绝。可是小姐数次说,不想在竹林这种地方见面,想正常在宴席上见面,那边却坚持要在竹林。

    来传信的人还急得不得了,求他道:“求求您去看一看。小姐一向害怕蔡侯,当年蔡侯娶了夫人之后,一直对小姐念念不忘,每年见面都要说些奇怪的话。这回还不知道要做什么,求求您一定要去救救小姐。”

    息侯匆忙赶来,第一眼见到的,正是蔡侯恶狠狠的,紧紧地抱着妫氏。

    如同一个饿狼扑住了猎物一般。

    妫氏的脸面朝着他,望见了他来,妫氏满脸流泪。

    她似乎在无声地说着:“救救我。”

    息侯从未见过妫氏女,之前只是因为在和陈侯商谈婚事,一心想的都是两国联姻的事儿,从未关注过妫氏女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今日一见,简直惊为天人。

    可是这样柔弱的美人儿,竟然被蔡侯这么个狗东西欺辱。

    息侯的脑袋里,火苗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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