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陈侯见女儿这样说话,心中烦闷,自然道:“身为父亲,自然想多请些势力大的诸侯来,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自你出生起天有异象,占卜出你有灭国之兆,哪个诸侯听了你的名号不转头就跑?”

    陈侯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恨铁不成钢道:“也就是息国,这种弹丸之地的小国,本就势力不大,这次我估摸着,息侯也是破罐子破摔,想强行和陈国、蔡国两国攀上亲戚,让我们带着他做盟友,这才肯娶你……”

    妫氏听了这话,冷冷笑了,反问道:“父亲这话便是将女儿看得太低了。父亲你不将女儿的好名声往外传,反倒区区一个占卜就拿出来不停给外人说,生怕外人不看低了女儿。”

    陈侯被女儿呛得无言以对,连连唉声叹气道:“可那怎么办呢?占卜出来的结果,是上天的旨意,我们若是欺骗其他人,得罪了别的诸侯,人家上门讨伐,可如何是好?”

    妫氏一步也不让,绝不让陈侯拖她的后腿,她追问道:“当年给女儿占卜的人,是谁?”

    陈侯并不防备女儿,只道她是心中苦闷,如实说了。

    当年实行占卜的臣子,如今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翁,能活到这岁数已经很了不得了,可见懂得占卜之人,寿数之长久。

    妫氏一听这人的名字和年龄,心中便有了计较,她安排道:“父亲,无论你使什么手段,三日之内让这个人向你提亲要娶我。随后你设宴,我向你保证,只要发出邀请,周边的诸侯都一定会来的。”

    “包括楚王。”

    妫氏一脸信誓旦旦,陈侯将信将疑,嘀咕道:“可是他都五十岁了,成何体统!”

    “荒谬,简直是荒谬。”

    但妫氏只是十分坚定地问他:“父亲,你难道只满足和一个小小息国结亲吗?楚王若成了你的女婿,岂不是更好?”

    楚王,那强盛的楚国和他们征战杀伐的楚王?

    陈侯的面前像摆着无尽珍宝一样,简直眼花缭乱。楚王能看上他女儿?这怎么可能呢?就算他女儿有天仙之姿色,那也有个坏名声。

    楚王这样的人,身边多少女人争着去当他的姬妾,他要什么得不到?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有亡国名声的女人?真是异想天开。

    但是陈侯诡异地心动了。

    万一,万一呢?

    万一这闺女真有妙计,攀上了楚国这颗大树,他们哪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谨慎谋生?什么蔡国,什么息国,就这种弹丸之地的诸侯,现在也还得给他们好脸色看,真是憋屈。

    陈侯这么想着,最终无耻地同意了这个要求。

    因为许下了一大笔财宝,五十老翁也完全不要脸面,顶着被儿子孙子黑着脸痛骂的压力,竟然以数十年前给陈侯女妫氏占卜的名号,不要脸地在都城城门面前当着所有人宣布,他要求娶陈侯幼女。

    陈国都城就这么一小点,能活到五十的老翁在这个年代本就已经很少见,只见他白发苍苍,穿得还算精致,竟然在城门面前如此宣布,过路的每个人都看着他。

    有人打趣道:“老头子,你马上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要娶亡国女,要亡谁的国啊?”

    也有人说:“是不是你老东西就等着这一天,专门弄坏了人家贵女的名声,等着癞蛤蟆吃天鹅肉呢!”

    ……

    说什么的都有,老丈当然都听见了,真是让人羞得面红耳赤。

    他怎么知道国君有一天会提这种要求呢,当年占卜,不过只是拿着龟甲上的文字稍作解读,其实他也没什么把握,不知道龟甲上刻着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丈心中忐忑多过得到那一笔大额财宝的高兴,毕竟现在国君又把他拎出来,莫非是发现当年的占卜结果是有问题的,是他胡诌呢?

    如果真是坐实了这件事的话,老丈心里一凉,感觉脑袋和脖子很快就要分家了。

    他一个老头子死不足惜,关键是已经有儿子孙子了,三代同堂,要是他死了,全家其他人可怎么办。

    想到这些事情,老丈心中的大石头逼得更加紧迫了,他卖力地叫喊,拼命假装自己是个老不正经,完全是为了妫氏的美貌而不要脸面。

    他高声呼喊:“贵女美貌,如天仙降临!老夫这一辈子虽然知道她亡国的名声,可是如今这些对老夫来说又算的了什么,老夫愿意为了她亡,为了她死!”

    老丈几乎将自己脸面扯下,卖力地嘶吼:

    “就算老夫一亲芳泽之后立马暴毙身亡,也是万分愿意的!老夫愿意死在贵女的裙下,老夫死了也能做个风流鬼,一辈子无憾了!”

    “若是国君不肯把贵女相嫁,贵女怕是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谁敢娶一个亡国女!贵女这一生,就要和老夫绑在一起了!老夫多有先见之明,从她出生起就瞧出她往后定然是个美人坯子!”

    ……

    太丢人了,实在太丢人了。

    陈侯在城门内气得直跺脚,简直咬牙切齿。

    他虽然吩咐了这老头要好好卖力表演,可是谁知道这家伙发挥得也过于卖力了,一开始还能好好说话,现在几乎满嘴污言秽语,满嘴的词都透露着香艳。

    真是丢尽了脸面。

    偏偏,这还是他们的目的,众百姓都路过观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包括别国来贸易的。

    有外乡人问:“这老头子这么嚣张,你们国君居然忍着,没有把他抓起来吊死?”

    本地人见外乡人问,都自以为是道:“唉,那我们国君也是没办法啊。老家伙当年确实占卜出贵女有亡国之相,今日老家伙把这话传播出去,国君当然是羞得没脸见人了。”

    又有人说:“听说啊,近些日子国君本筹备好要宴请其他诸侯呢,而且还将贵女给接回了都城。想必是要给贵女说亲事的,现下这么一闹,国君的脸都没了,恐怕忙着给其他人解释呢。”

    外乡人啧啧称奇,转头就给自己的同乡说去了。

    城楼下,实在是很难聚来这么多人。

    偏偏,前两天国君突然宣布,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其他诸侯赴宴,陈国都城将免除贸易赋税三日,交换物品也将便宜,外乡人在都城可以住在专设立的通铺里,于是在附近的外乡人纷纷来了,就算是农户,也想过来凑凑热闹,看看有没有可淘换的好东西。

    因此,老丈在城门口喊了一整天,此时日光大亮,来来往往的外乡人,几乎都围在城门口看,来的人越来越多。

    是时候了,整个都城门口都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妫氏换好了华丽的衣服,示意光幕给她服下那颗“美貌绝伦丹”。

    随后,妫氏让父亲牵着她的手,款款出现在城门之上。

    她眉眼婉转,声音幽怨地瞧着老丈道:“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今日我便告诉你,死了这条心!我这辈子便是死了,也要嫁一个英雄豪杰,怎么可能会嫁给五十岁的老丈!”

    妫氏这一出现,底下站着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朝她看去。

    城门楼并不高,妫氏站在最前头,几乎让人都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的容貌。

    即便没看见的,也不由被美貌绝伦丹的效果所感染。

    让每个人过目不忘,赞不绝口。

    所有人看着,面色几乎都呆住了。他们仿佛见到了从天而降的仙女,仙气飘飘,不像人间凡物。

    连她的声音,都如此清脆,那般婉转好听。

    妫氏知道,不出一日,这些人就会奔走相告,现在已经在这么多外乡人面前露脸,是时候将他们快速赶出去了。

    美貌绝伦丹的效果只有三日,从服下那一刻起,时间紧张,她必须尽快让这些人把消息放出去,在设宴之前还维持效果。

    于是她幽怨道:“老丈今日如此,实在伤了我父亲的面子,他现在不愿意出来见你,还请老丈回吧。”

    此外她又宣布:“这几日本想请外乡客人来此热闹,没想到出了这等荒谬之事,还请大家尽快离开陈国,千万不要给外人说及此事,陈国的脸面都丢尽了……”

    妫氏一副楚楚可怜、低声下气的模样,但她从小见惯了旁人到了冷眼相待,明白,越得是这么可怜巴巴地说,他们越会到处宣扬今日发生的事情,甚至会添油加醋。

    如此一来,妫氏走了,留下满城黑压压的百姓和外地人,要灰溜溜地离开了。

    什么嘛,本想过来淘换一些好东西,没想到免费的通铺没住上,天马上快黑了,陈国竟然要赶人走,连免费通铺都不提供了。

    很多为了省钱的外乡人,本来就准备过来打秋风,现在只能带上行李离开。

    这样,一路上不免要唾骂陈国行径,顺带,将今日猎奇、香艳的一幕描述给碰见的所有人。

    第二日,这声音几乎已经传遍了周边所有的大国小国。

    楚王自然也听到了,负责探报周边小国的臣子汇报道:“那老丈实在丢人,恐怕当年给贵女占卜也是他刻意为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贵女嫁人的时候出来横插一脚,真是个糊涂又狡猾的混蛋。”

    楚王听了这件事的好几个不同版本,还是问道:“那贵女究竟长得如何,怎么世上到处都在传她的事儿?”

    臣子难得有表现的机会,忙添油加醋道:“不少百姓亲眼见到了贵女,听说这女子长得几乎从画上来一样,蛾眉螓首、玉带飘飘,皮肤洁白、吹弹可破,腰肢细得简直盈盈一握……总之都是些粗人,形容不出来什么好词儿,但是确实很给多百姓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此女长相一定非同一般。”

    想必是个大美人儿了。

    一想陈国竟然可能会将这种大美人嫁给一个搞占卜的老丈,楚王心中就一阵心痛,鲜花儿怎么能插在牛粪上?

    恰逢此时,陈国的宴席邀请到了。

    楚王跃跃欲试,本来对这种小诸侯国宴请讨好,他丝毫不感兴趣。

    反正这种弹丸之地,之后随便找个由头,带兵过去,说灭就灭了,哪需要亲自赏脸,给他们脸了。

    不过听说了妫氏这件事之后,楚王的心蠢蠢欲动。

    他又详细询问,才知道这次陈国国君邀请了周边很多诸侯,而且是在宴请之前,特意把他女儿专程接回了都城赴宴。

    看来陈国国君这老家伙心里想的小九九,是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或者卖个好价钱。

    这个局,若是他楚王不去,名动天下的美人儿,岂不是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臣子自然知道楚王的心思,犹豫不安,忐忑问道:“大王,可是终究,这女子身上有亡国之名,恐怕是不太吉利。”

    楚王才不在乎这些个,因为通过龟甲上的占卜装神弄鬼的事儿,他自己也不是没干过。

    于是楚王大手一挥道:“管他娘的,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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