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

    日升月落之间,一晃三日过去。

    谷映依旧忙碌着自己的豆染。

    和稀泥,涂抹封窑,让石灰石在里面充分反应,而后等待的这一段时间,谷映都在认认真真的制版。

    做生意,讲求的是一个迎合市场,当务之急也就是迎合顾客的心理。

    凭借闲暇之余,她随意地坐在布料商贩摊子的石阶旁,这一坐,便是半日。

    [这布料好是好,但未免过于普通了。]

    [这花纹也不行,也太小家子气了。]

    [怎么每日都是这些图案。]

    [……]

    送走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小铺的老板也不由得心生怨念,[这年头的生意未免也太不好做了。]

    谷映但笑不语,看着纸上零零散散的笔记,心里略微有了底气。

    这几日她大大小小地记录了一些,大致列出几点,又全身心的投入在图案之中。

    图案少?那便增加制版样式。

    款式过于单一?那便融合创新。

    ……

    不论白天昼夜,一方书桌,一卷书纸,她手握炭笔,三两下勾勒,些许点缀,图案鲜活跃然纸上。

    不知修改了几次,她的眉心终于松散开来。

    满纸草稿,她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拿着一把小刻刀,沿着制好的图案,不敢有一丝懈怠地描绘。

    待窑内热气散尽,又是三日,也到了开窑的日子。

    谷映破开表面的泥土,用木板夹出藏在窑内的石灰,它们一改最原始的淡灰色,通体灰白。

    碾轮前后滚动,待到碎石碾碎为灰,也便成为了石灰。

    现代大多数都是使用工具进行粉末的研制,这倒还是谷映第一次尝试古人的技艺。

    日头正盛,她随意擦拭了额角的汗,撸起袖子,不等半刻停息,复又去石磨上磨制黄豆粉。

    黄豆粉与石灰粉相融合,搅拌均匀加入些许清水,再取一块灰烬,放入铁制的熨斗中,重复着动作,把版纸放于布料之上,用刚调好的浆在表层涂抹均匀.

    撕下版纸,留下刚才的图案,浆凝结布料至上,经过晾晒,待风干之后,再经过反复多次浸染,最后再清水中漂洗去浆。

    非遗技艺,为工艺,为传承,化腐朽为神奇。

    目之所见,是一块蓝白相间,别具风格的豆染布料。

    图案或花朵、或动物,风格或清新、或成熟,图案栩栩如生,印入眼帘。

    所有工艺,纷繁复杂,不多不少,刚好七日。

    ——

    是以,长乐红火,万象更新之时。

    招财进宝,宜开张大吉。

    谷映怀抱着去镇上颇具声望的先生那儿求的笔墨,还小心翼翼的框了个边,搭着椅子,换下了门前“谷家布坊”的牌匾。

    “谷家豆染”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瞬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顶着“谷家”的招牌,本就有一定的吸引力,却又打着从未听过的“豆染”的名号,猎奇心理作祟,谷映倒也从中得利。

    “你听说了吗?谷家那个傻子女儿说是搞了个什么豆染出来,排队都排不上呢?”

    “听说了听说了,你别说,那样式确实好看,是从未见过的款式。”

    “就是啊,那图案,那布料,可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

    “……”

    “哟,老婆子,你这衣裳可真是精美,是在哪家寻的呀?”

    “害,这你都不知道吗?前不久那什么,谷家豆染呀!”

    “……”

    [这布料可真稀奇,要是有蔷薇图案的就好了。]

    “姑娘,蔷薇图案的可以去这后侧看一下”谷映急忙出声提醒道。

    “诶,你是如何知晓……”

    不知第几次听见这个问题,谷映神色认真,却又避而不谈,仍会指出他们的所需。

    “谷家豆染,种类繁多,质量上乘,应有尽有。”

    一传十,十传百,店铺门前排起了长队。

    谷映看着眼前的百姓纷纷挑选着布料,争抢推搡,她嫣然一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赞誉。

    ——

    不知何时入了冬,下起了初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

    近日生意越发红火,担在谷映肩上的担子也越发的重,不得闲暇。

    吉婶不忍心她受苦,却又帮衬无力。

    彼时她刚去浆完一批新的布料,双手冻得通红。吉婶心疼,便立马递上了一个汤婆子,让她抱在手里,免得冻伤了手。

    谷映却只当没听见,十分欢喜,不管不顾的一脚踏进了雪里,伸手接住掉落的雪花。

    直到手心里传来冰冷的触觉,蓦然回首,她这才惊觉,一月之期已然快到了。

    连本带息,两千一百两白银交到当铺时,谷映心里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她心情不错,临走时却又被叫住了。

    “谷映?”

    见她魂不守舍地走在路上,来人叫住她,凑了过去,先行开口说到,“没想到你虽不聪明,倒还有点本事在身上。你爹留下的家当倒还被你拿回来了?”

    谷映后知后觉是张淮,她闻声看过去。

    想着他进来的日子也过得不错,面色红润,衣衫不整,满身胭脂味,也不知是才从哪处逍遥窟里出来。

    他说着笑了一声,侧身路过时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收得回来算你的运气,但守不守得住,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你可一定得小心呀!]他在心中又暗自补了一句。

    话落,扬长而去。

    张淮向来猖狂惯了,不改好色本性,大摇大摆地走,意图偷香,倒惹得周围的姑娘避之不及。

    “张淮。”

    谷映紧了紧手中的字据,轻声念过他的名字。

    ——

    布坊门前一如既往的围了很多人,只是今日的客人,更多了一分气势。

    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吉婶便急忙脱身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谷映隐隐有些不安,立马问道。

    “说是……说是用了我们家的布料,却满身长起了疹子。”

    “不可能。”她当即否定。

    豆染原料皆为上乘,所来皆为天然,未曾有过任何添加,并且售卖如此之久,从未遇过任何问题。

    思及此,她脚步匆忙地往前走去,却见数位女子满脸红肿地站在门口,身上大小不一,都冒着红印,看见她之后,她们情绪更是激动。

    “谷映,你可算是回来了”

    “枉我这么相信你,今日这事,你再怎么得给我们个说法”

    “……”

    一时间,前来退货之人也接连不断。

    谷映眼花缭乱,被四处拉扯也自顾不暇。

    没听见回复,那些女子甚至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衣服,想要讨个结果。

    事发突然,谷映现如今也是无法,只得先安抚住众人的情绪。

    她扬了扬声音说到,“我哪也不会去,你们的请求我都会满足,但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保证,豆染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你们今日执意要退还,还请一一登记。”

    闻言,人潮蜂拥而至。

    近些时日售卖的布料,能退的都退了个七七八八,满店狼藉,布匹四处散乱,却无一人有心思打理。

    谷映再次计算着账上的剩余,已是捉襟见肘,她揉着眉心,也是一筹莫展。

    “谷家豆染,害人不浅”不知何时传遍了四周。

    豆染生意受到了影响。

    这年头,好消息传得快,坏消息也是如此。

    接连几天,豆染无一人光顾,谷映内心焦灼,却总是万般思索却无法。

    ——

    临安镇上素有“逢六则售”的说法,意思就是日子每到“六日”、“十六日”……镇上便会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集市,方便小贩售卖,百姓购买,意为促进交易往来。

    说起来,这倒还是谷映第一次上街。

    “你看看,那就是张家的布料,要我说他那料子还没我们使得好。”

    “哈哈哈,你看那家,可不就是想仿照我们的豆染,结果成了个四不像吗?”

    吉婶的声音染上了笑意。

    谷映侧目看去,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头发花白,正垂着头,枯瘦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布料。

    周围的摊贩无一不是人满为患,唯有她的跟前,无一人问津。

    许是察觉到谷映的目光,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一瞬,而后局促的在衣服上擦了下手,顶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双目慈爱的看向谷映。

    谷映心中微动,还是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直至到了跟前,那老妇人也不说一句,只是一个劲朝谷映递布料,见她没反应,更是各方翻找,不断变换着手中的布匹。

    “这,多半是个哑巴吧?”吉婶在谷映的耳边低声说道。

    谷映点点头,却是对着老妇人说,“您这布料,多少银两?”

    此话一出,惹得旁人纷纷注目。

    有人出声说道,“丫头,你可别买她家的东西,前不久”话音未落,那人回过神来,“哟,映丫头,是你呀,你倒还没啥事,说不定你俩都是一丘之貉。”

    “噗嗤—”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传出笑声。

    [谁知道她是在布料之中加了些啥才惹得人家满身红疹。]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那个老婆子的往事,她居然还还户主动和那人交谈。]

    话说得愈发难听,老妇人羞愧难当,早已低下了头。

    吉婶脸色微变,正欲与人争辩,谷映拉着她的衣袍。

    “映娘?”

    “刘婶,我看在你家丫头与我交好的份上,对你以往私藏布料之事也不过多纠缠了,但人,还是本分得好!”

    “你血口喷人!”刘婶通红着脸呵斥道,“谷映,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在这里胡言乱语。要我说,她纵有千百般下药的手段,反正我们也不知晓。”

    刘婶嗓门大,为人强势,这一句愣是说得周围人都不敢吱声。

    事无定论,他们也是万万不敢把罪名胡乱往人身上安的。

    “刘婶,这话,怕是有点过了。”人群中有人斟酌着开口。

    “怕啥,凡事自有我但着。”刘婶不甚在意,“你且等着看吧,不出三日,谷家豆染,必定关门。”

    [将亡之店,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晓?”

    谷映丝毫没理会她们的口舌,微眯着眼睛,低喃一句,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向外走去。

    待她身影远去,张淮收回目光,转身便看见一小厮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俯身做请示状。

    走过深巷,张淮恭恭敬敬的向立于眼前的男子行了个礼,他眼神左右摇摆,却是没想通他为何突然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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