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流水声在耳畔清晰回响,姜远远撑起酸痛的身体坐起来,睁开眼睛迷瞪了半晌。
昨晚!!!
她猛地清醒过来看向一旁,身侧早已空无一人,温度也低得出奇,洞内水帘潺潺,岁月静好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空气中未散开的淡淡旖旎气味,证明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娑罗血莲,红赤之色似乎更甚于昨日。
她抬手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依稀记得昨夜,花瓣入血,灿烂夺目。
这朵妖冶的黑莲应声盛开,发出光芒万丈,照得整个山洞水光粼粼,透亮无比。
这下好了,人没溜成,反而还失了身。
姜远远用手背探了探潮红未退的脸颊,轻咬银牙。
你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她重重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倒抽一口冷气。
罢了,事到如今,走为上策。
只要她忘记得够快,发生过的事就追不上她。
姜远远利落地扎好凌乱散落的头发,大步流星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清晨的后山,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出了洞口,她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松树的清香,如同散架般的身体总算得到了一丝放松。
借着地形图之便,姜远远轻易寻得了一处温泉,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又从储物戒中找出一套男子道服换上。
她打算先原路折返,再想办法下山。
既然寻不着暗道,那她就要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远远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数十名落云宗弟子正朝山下的方向走去,队伍井然有序。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去山脚下巡逻的。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悄无声息地跟上大部队的尾巴,不小心将前面几人的谈话收入耳中。
“诶,你知道吗?”
“知道啥?”
“那个半桶水修为的陆子煜竟然是舜元的世子呢!”
“啊?就是那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长公主独子?”
“对呀,你看人家从小备受宠爱、娇生惯养的,听说都没有经过宗门测试,直接走后门进来的。”
“怪不得,你看他平时那做派,有几个臭钱就多了不起一样!”
“入门半年多了,还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全宗门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哈哈哈!”
“就是就是!”
议论谈笑之声愈发大起来,成功吸引了另外几人的注意。
“你们说谁呢?!”一白衣男子似乎被戳到了痛脚,转身上前指着其中之人的鼻子愤怒不已道。
他的模样生得白白净净,身形单薄,皮肤也要比周围的人细腻上好几分,一看就是自小养尊处优惯了的。
八九不离十,就是当事人陆子煜了。
“谁是绣花枕头说的就是谁咯!”为首之人双手抱臂,不屑地扫视了眼对方。
“你你你!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那男子被气得干瞪眼,明明怂得要死,还要强行壮着胆子将剑拔出来与其对峙。
“子煜,算了算了……”
“师兄,你也少说两句吧……”
上来几个人对视一眼,表面上装模做样地劝架,可在姜远远看来,是巴不得两人闹出点事儿来好看笑话。
“怎么,不敢跟我单挑?你这就怕了?”那男子继续不依不饶。
“你!你真以为我不敢吗?!”陆子煜说着将剑“咻”的一声拔出来。
眼看两人兵戎相见,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决斗一触即发,姜远远趁机站了出来,拦在两人中间,按住两人的剑鞘。
“欸~师兄们,有话好好说嘛,何必闹得不可开交呢?”
“万一被掌门真人知道了,同门相残,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
姜远远见两人有所动摇,顿了一下继续道。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不假,但他放弃了荣华富贵来到这落云宗,就是跟大家站在了同一个修为起点上。”
“他同大家一起起早贪黑,辛苦修炼,你们可曾见他因为自己身份高贵而偷懒过?”
姜远远扫视一圈围观的众人。
“那倒没有……”周围的几个弟子默默垂下脑袋。
“陆师弟平时修炼也是极为刻苦的。”
“是啊是啊……”一旁的人纷纷应和。
姜远远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那位还不大服气的弟子。
“别的不说,光凭这份勇气,如果换做是你,你能有吗?”
“我们能靠努力去得到想要的东西,靠后天去改变自己的起点,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恰恰是最大的公平。”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字字诛心,说得为首的那名弟子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位师弟说的是啊。”
“师兄,这回确实是你的不对了。”方才还自认有理的几人如同墙头草般倒至一边。
姜远远侧过身,朝一旁的陆子煜使了个眼色。
陆子煜当即挥手将剑入鞘。
他向来不是一个度量狭隘的人。
“我从来没有以世子的身份欺压过师兄弟们,我入这落云宗,便将自己当成了普通人,如果平时有言语上的不足,还望众师兄弟见谅。”
一番漂亮的话讲下来,谦卑有礼,进退有度。
僵持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姜远远抿了抿唇,继续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家同门一场,小打小闹是正常的。关键是以后大家能同心协力,共同应对外敌。”
“时候不早了,还是尽快下山才对。”她回归主题。
“对对对。”众人赞同地点点头,四散开来,继续按原本的队伍朝山下过去。
而在队伍的最后,姜远远径直跟在陆子煜的身后,这场风波过后,一时倒没人觉得凭空多出来的她有何不妥。
陆子煜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面色微黄的少年道:“这位道友兄弟看着有些眼生,不知道友兄弟贵姓,拜在哪位真人门下?”
她的容貌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双眸子却如星河般璀璨,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还好她提前做了易容。
姜远远迎上他打量的目光,不慌不忙道:“我姓姜,名不近,我刚入门不久,只是座偏远小峰上的无名弟子罢了。”
“我此番跟随师父前来问道,就想跟着众师兄们出来见见世面,我家师父的修为远远比不上点苍真人和掌门真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自报家门。”姜远远摆摆手。
“原来如此,姜兄,我叫陆子煜,实不相瞒,我的师父便是点苍真人,你若想转拜我师父门下,我说不定可以帮你说上几句话。”陆子煜真诚地说道。
“不必了,师父对我恩情颇深,我不好转拜他人门下。”姜远远漫不经心地作答。
“姜兄,方才多亏了你帮我说话。自我打小开始,周围的人要么就是一味地虚假奉承我,要么就是在背后对我评头论足,很少有人能像你这样理解我、认同我。”
陆子煜说着说着眼眶有些湿润,他二话不说,扯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姜远远面前。
“姜兄,你这个朋友我今天交下了!这是我成年之时舅舅送我的皇家玉佩,凭着它在舜元乃至整个澜川都可以畅行无阻,见此令牌便如同见到当今圣上。”
面前的镂空腾龙玉佩,轮廓蜷曲飞动,栩栩如生。
“这……”姜远远攥着手指犹豫片刻。
陆子煜。
原著里就是这个师弟不断朝她献媚,最后偷了她呕心沥血练出的灵药送给了师妹叶瑶。
要不是为了下山,姜远远对他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但他这赠予的龙形佩,还真送到她的心坎里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姜远远一边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一边迫不及待地接过玉佩。
她反复地摩挲着手里的龙形佩,兴奋不已。
前面不远处就是出山的结界口,看守的弟子正在挨个检查下山的通行令牌。
近年来落云宗与魔界的争端不断,宗门为了防止魔界之人混进来,明令规定只有手持通行令牌的弟子方可出入。
可她没有令牌。
“姜兄,你怎么了?”陆子煜见她愁眉不展地皱着小脸。
“实不相瞒,问道实在是无聊至极,其实我是瞒着师父偷偷过来的。我没有这个东东……”姜远远指了指他腰间的令牌,捂着嘴小声坦白道。
“啊?这样啊,没关系,有我在,带你下山不是问题。”陆子煜见她这心虚的模样属实是可爱,爽快地将自己的令牌解下来。
“那你呢?”姜远远一愣。
“瞧我的就好!”陆子煜底气满满地对她眨了眨眼。
眼看着前面的几名弟子都顺利过了结界,姜远远拽着令牌上的流苏,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现在离下山就差一步了!
“下一个,你的令牌呢?”守门的弟子板着脸,机械性地问话。
“师兄,是我呀,子煜。”陆子煜凑上去套近乎。
“原来是陆师弟呀,”那人的语气立马缓和了几分,“你怎么被安排上下山巡逻了?”
“是呀,上次没安排上的宝贝这次一定给师兄买上……”陆子煜笑着道。
“难为师弟记挂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师兄,但我这次忘记带令牌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陆子煜翻了翻空空如也的身上,面露难色。
“这还真不好办,不过此番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否则你肯定下不了山。”
那人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看守的弟子又补充道。
“好嘞!”陆子煜应和下来,转头看向姜远远,朝她招招手。
“你的令牌。”那人拦住姜远远问道。
“喏。”姜远远将手心的令牌摊开。
那人瞥了一眼,就要放行,姜远远也松下一口气。
“咚咚咚……”
远远传来一阵浑厚的钟声,聲韵悠长绵延。
传音符的声音传遍整个落云宗上空。
“师尊召集所有弟子回无日峰……”
“所有弟子,半柱香之内回无日峰……”
“所有弟子,尽快回无日峰……”
眼前开放的结界应声闭合起来,剩下姜远远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