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仔细找一找!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姜远远的手一抖,碰倒了旁边的瓶子,红如玛瑙的小药丸滚落一地。
她飞快地瞅了眼自己鼓鼓囊囊的包袱,本打算甩手离开,瞥见瓶身上歪歪扭扭的字样,又停下了转身的动作。
补天丹?
哟嚯!听起来挺流弊。
顺走了!
姜远远毫不迟疑地将药瓶塞进衣袖,一边还不忘抓起散落的药丸塞进嘴里。
“丹药房找了吗?”
“回长老的话,还没有。”
“进去看看。”
“是!”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姜远远看向门口的方向,冷嗤一声。
想抓她?做梦!
她灵活地将包袱打了个结,推开窗户,一个翻身就跃了出去。
月光把地面照得雪青。
姜远远迈开步子飞奔在走廊上,谨慎地回头确认了一眼。
入眼空空茫茫,只有高挂的过道灯笼随风飘晃。
蜡纸上狷狂有力的“落”字引人注目。
接下来,她的记忆开始自动对号入座。
数千年前,恶鬼乱世,六界灾难四起,有一落姓大能者,追随天帝平定八方,加持大世法则,当时六界盛传“九渊落氏,似万物之宗”的说法。
而后落氏扬名立道,一手创立了为世人崇仰的落云宗。作为受万民供奉的天下第一仙门,虽强悍如斯,但也有缺陷,那便是一脉单传。
风雨飘摇地到了如今这一代,宗门内唯落千澜一人为尊。
外界皆传他废柴一个,因而长年避世不出,也不曾飞升神界。
但世人却不知,事实是,他年纪轻轻就机缘大破天,修为更是通天,勾勾手指便可屠城。
要说姜远远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因为她是一个穿书者。
姜远远一边东躲西藏,一边匆匆回忆了一遍原著。
昨日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名叫《瑶瑶修仙传》的女主升级流修真爽文里。
女主叶瑶设定人见人爱,桃花缠身,作为宗门里最受宠的小师妹,一路开挂飞升,踏上人生巅峰。
但这些与她都毫无关系,因为她穿成的师姐,姜远远,只是众男配拿来讨好女主的工具人——
师兄向她示好,只为取她仙丹;师弟朝她献媚,只为夺她灵药;魔尊撩她裙角,只为让女主吃醋。
还有她那暗恋多年连衣角都没勾到的师尊,只为将她炼药化丹,好成就自己的黑化大业。
炮灰得不能再炮灰……呵呵。
可惜,在她这个现代人的认知里,吃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吃亏。
姜远远颠了颠背上沉甸甸的包袱,轻蔑地勾了勾唇角。
要她坐以待毙,接受被炼化的悲惨结局?
绝不可能。
她找了个隐秘的拐角,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借着月光细看。
这是她方才在炼丹房无意中发现的落云宗地形图。
落云宗处于地势险峻的群峰之巅,临着万丈深渊,到处是悬崖绝壁。
主峰无日峰,更是凶险异常,上山难,下山更难。
虽说这图看起来有些年头,现在定然有诸多变化,但对姜远远而言,却足够了。
再说了,区区一座荒山,也想拦住她?!
真当她上一世的刑警身份是拆盲盒中的?
“三师弟,你那边可有发现?”
一道清冷的嗓音蓦然从院中传来。
姜远远一惊,下意识停下手里的动作,凝神屏住了呼吸。
对于修行之人强大的觉察力,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师弟们已在分头搜捕了,相信很快便能找到那贼人的踪影。”
“派人封住下山去路,莫要让那窃贼跑了。”
“是!”
姜远远微眯起双眼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两个模糊的白衣身影,一人负手而立,另一人恭敬做俯首状。
虽说隔着有些距离瞧不清样貌,但那略高之人气质出尘,可不就与书中仙气飘飘的大师兄孟青行别无二致吗?
呵,什么纤尘不染以礼自持?
落千澜的修为高度,是孟青行一辈子难以企及的,书中寥寥六字,却道他“灭师尊,夺宗门”,听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
因此姜远远断定,此人后来能当上掌门,绝非偶然。
这楚楚衣冠下藏了多少阴暗心思,当真是不得而知。
待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远处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如今看来是走不成了。
就在姜远远一筹莫展时,地图上一块车轮状的奇怪标记吸引了她的注意。
落云宗向来与魔界正邪不两立,近年来更是冲突加剧,水火难容。届时魔界来袭,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万一落败,无日山上的众人便会陷入退无可退的窘境。
若说历任掌门没有未雨绸缪早做准备,她是不信的。
图上所指,或许是密道所在之处呢?
不管了,赌一把。
姜远远一咬银牙,转身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初秋的寒意迎面袭来,她下意识去拢身上的夜行衣,却感觉小腹传来一阵温热。
想必是方才那仙丹起了作用,她胡乱松了松衣襟。
后山禁地小路难行,绕不尽的重峦叠嶂,荆棘林莽,越往深处走,越是迷雾重重。
不知是否是过于心急的缘故,姜远远的后背有些发汗,分明就是在此处,她环顾四下却一无所获。
就在她心下没由来的烦躁之时,借着斜射的月光,但见高耸的峭壁上有一处洞口。
那洞口遮掩于藤蔓碎石之间,若非仔细看,定然瞧不出端倪。
已是月上中天,要是找不到暗道,在此处窝上半夜躲开搜捕,等天亮了再设法下山,也未尝不可。
姜远远的眼珠微妙地转动半圈,她在心底盘算一番,随后施法轻松一跃而上。
作为入宗门稍早的弟子,她虽称不上天赋异禀,倒也算是精绝才艳,可惜的是回回被女主光环加持的师妹盖住了风头。
幸亏自己还能依着本能施展术法。否则的话,更深露重,绝壁光滑无比,稍有不慎便会命丧于此。
姜远远站在洞口仔细感受了一番,洞顶仅容一人通过,她确认里面没有异常动静后,以灵力化剑,拨开了厚重的翠色藤蔓。
竟是一处悬空的石室。
往前每走一步,便晕出银光灿烂,颇有几分足下生莲的意味。
原本阴暗的石室逐渐变得暖白透亮起来。
姜远远环顾一圈,瞧清了如水晶宫宇般的内置,惊讶地张了张嘴。
石室不大,三丈见方左右,倒是很空旷。
这满目的通透润泽,哪里是普通石壁,分明是玉石雕砌而成。
莫非她歪打正着,寻得了落云宗的藏宝库?
姜远远心头一喜,踩着澄净光亮的玉砖往里走。
左边是一处书案,白玉管,碧玉砚,玻璃匣置于其上,灵气极为浓郁,还有一幅未完成的云水画。
画上的十里青山大气非凡,却偏偏大面积留墨,大有自我束缚的意味。
再看搁置一旁的古琴,琴身一尘不染,琴弦油润明亮,显然是常年弹奏所致。
姜远远越发觉得不对劲,与其说是藏宝库,不如说是处住所来的贴切。
后山禁地,人迹罕至,究竟是何人会住在此处呢?
可反过来想,是不是恰好说明,这里定然有通往山下的法子。
正当她思绪联翩之时,丹田内一股热量在体内乱窜,让她吸气吸不到底,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仙丹……怎会如此难以炼化?
姜远远拧起眉,当即凝神聚气,催动内力运转。
心火助燃,无相无形,姜远远只觉得如同身处岩浆之中,炙热的温度愈发强烈,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莫非那药丸并非仙丹……
她“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强忍住头晕目眩之感扶住一旁的墙壁,哪知墙体是处暗门,她没有借到力直直地朝里跌了进去。
“啊——”姜远远惊叫一声摔倒在地,狼狈地揉了揉膝盖。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她疑惑地抬起脸,怔了半晌。
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方圆五丈大小的水潭,雾气缭绕,斑驳的石壁上反射着粼粼水光,如梦似幻。
滴水的源头是其上的圆形洞顶,弯月星光透过洞顶投射进来一道银芒,不偏不倚地打在水潭中央的黑色莲花上。
等等——
那莲花之上,似是端坐着一个人影,一袭白衣,赛雪欺霜,乌发披散,雾气与银色月光交织,让她看不清楚相貌。
“何人竟敢到此放肆?”冰冷无度的嗓音寒气逼人,却丝毫没有减退姜远远身上的灼烧之感。
随着男子的声音落地,黑莲上的脉络转为红赤之色,诡谲地流动起来,妖邪不已。
这黑色业莲,倒是像极了书上描述的娑罗血莲。
姜远远抠紧手指,用自己不甚清醒的意识费力思索起来。
若这当真是娑罗血莲,此人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师尊落千澜!!!
姜远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世人皆传落千澜是废柴体质,空有师尊头衔,直至妖魔乱世,人间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犹如炼狱,这位避世的终极大反派才露出了他的真正目的——
引彼岸之水,行灭世之举。
虽然最后女主开挂强行扭转结局,导致他的大业未成,可落千澜本人,当真是极其可怖的存在。
如今她擅闯大魔头的禁地,按这病娇的性子,早该把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可到现在都没有动手。
姜远远一拍脑袋,想起了书里提及的重要一段——
师尊落千澜,虽修为逆天,却也受制于天,月圆之夜便修为尽失如同废人。
她望了眼头顶的圆月,理了理凌乱的衣衫,镇定地从地上爬起来。
“弟子姜远远,拜见师尊。”姜远远微喘着行了个礼,周身一阵发麻。
“师尊,别来无恙啊……”她大胆朝潭边掠去,感受到男子的黑眸如刀般落在她身上。
按照书里的情节,姜远远幼时无意间目睹过落千澜的画像,自此念念不忘,暗恋多年后终于按捺不住擅闯禁地,结果连衣角都没勾到就被炼化成丹,献祭了娑罗血莲。
好巧不巧,今日竟被她撞上了落千澜的这副模样。
姜远远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师尊,弟子似是中了毒,师尊神通广大,还望师尊垂怜,赐我解药。”姜远远稳稳地落在黑色莲台上,抬剑上前。
落千澜属实未曾料到一小小弟子竟敢以下犯上,甩袖间却被点住了穴道。
“放肆!”他低声呵斥,眸光冷峻。
“若师尊不给我解药,就休怪我的刀剑无情了。”姜远远向前逼近几分,努力压制体内乱窜的灼热感。
“今日你若不能杀了本尊,明日本尊便杀了你。”落千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解药!”姜远远涨红着脸憋出两个字,执着剑的手愈发颤抖。
四目相对。
姜远远终于瞧清了落千澜的长相。
眼前的男子面色苍白,唇色却是绯然,凤眸如寒星,眼尾上挑,透出淡淡邪气,鼻梁直挺,俊美绝伦,贵气得让人高不可攀。
他动弹不得,怒视着眼前胆大妄为的女子。
“解……药……”姜远远只觉得脑子发懵,盯着面前修长的脖颈使劲咽了咽口水。
“春风一度,无解之药,只消半个时辰便会经脉尽裂,你以为自己还能活过多久?”落千澜冷眼瞧着落在脖子上的剑,轻蔑地掀唇道。
无解?
体内的躁动因子不停地叫嚣着,充血的经脉似要将她撕裂。
姜远远的目光沿着男子的脖子缓缓向上,剑身在衣襟处反复停留。
“我能活多久?那自然是……长命百岁……”
姜远远冷笑一声,从衣袖中取出药瓶,倒出几颗袭身上前,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男人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