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帮阿姨盯着辰溪的。”
桌上瞬间安静了两秒。
就连石女士都怔了一下，了然的语气“哦”了一声，什么也没再说，就笑眯眯地转头看向林辰溪。
林辰溪也没想到原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但她的眉头下意识就皱着，回望石女士的眼神里有几丝不耐烦，但被石女士略过，移开了视线。
林子昂人都傻了：这是什么发展？
林子昂悄悄瞥了眼说这话的原清，后者面带微笑，就连注意到林子昂的视线的时候，都能笑着接住并浅浅颔首。
林子昂猛地收回视线：……
他又瞥了一眼“疑似前姐夫”的原野，面色平静，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注意到林子昂的打量也像没看到一样，只微微转向他的侧脸表明自己的余光捕捉到了林子昂的视线。
林子昂默默把嘴里的水饺咽下去。
他突然觉得这俩兄弟，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还好今天来的，还有——
“对，我也会帮原清学长一起的！”
林子昂：“咳——咳咳——”
什么意思？
这顿饭连咽个水饺的机会都不给吗？
林子昂震惊地看着突然出声接话的楼诚月。
楼诚月还是一脸真诚的表情，就那张娃娃脸和无辜的神色，林子昂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俩都是未成年的同龄人。
楼诚月单纯的模样让石女士也只觉得这是个小孩。
事实上，楼诚月也不能完全明白原清刚刚说的那句可能会有什么字面下的意思。
至少他说话是只会字面上的意思。
阿姨看起来很担心林辰溪学姐被骗——林辰溪学姐看着确实很是好人很单纯很善良——所以原清学长说会帮阿姨盯着——那他在这边交换的期间也可以帮忙保护学姐。
更何况，林辰溪学姐是尹日升的朋友。
可是怎么林子昂表情这么震惊？
哦，
对！
楼诚月补充了下：“在我还在这边交换的期间。”
这样就完美了。
楼诚月满意地微笑点头，还给了同样震惊地看向他的林辰溪一个肯定的表情——不要担心，学长学弟都在呢！
林辰溪：……
没忍住笑了，但还是点点头应了楼诚月的好意：“行，我知道，谢谢你。”
楼诚月笑，突然想起阿姨刚刚口中还有一个容易被骗的主人公。
他的视线遥遥地越过坐在中间地原清学长还有林辰溪，看向了原野：“你需要吗？”
原野本来用尽礼貌保持着平静表情，这一刻也没忍住破防：“我？”
楼诚月还诚恳地点了点头。
原野什么都还没吃，却好像被噎住：“你——”
“他不需要。”
含笑的声音，平铺直叙，重复道：“他不需要。”
在其他人略带疑问惊讶的眼神中，原清又夹了一口碗里的水饺，在沉默中慢条斯理地吃完，甚至还又夸了一下石女士地厨艺：“阿姨做的这个虾仁玉米水饺估计吃完天天想吃了。”
说完，似乎吃惊地，才想起来要为“他不需要”再解释几句。
原清和善地笑笑，还扫了一眼已经板下脸的原野，仍然继续道：“现在小朋友可比我和辰溪他们当时会玩多了，我上次还要去酒吧逮人呢。”
第一时间。
“酒吧”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林辰溪就和原野对视了一眼。
原野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一个字都没出口，林辰溪就已经转开视线。
这短暂的对视，除了林辰溪和原野，没有人留心。
轻笑声。
原清看向原野：“是吧，阿野？”
石女士听到“酒吧”还是没忍住眉头微动，至少在她看来，“酒吧”就明显不算乖孩子会去的地方。
比如，他们家林辰溪是乖孩子，就从来不会去这种地方。
石女士的话已经是出于礼貌，完全相信了原清的话并顺着往下接一句：“是吗？多见识见识也好。”
原野皱眉，但还是闷声“嗯”了一声。
这顿饭，后半段原野都没有再出声，倒是原清和石女士相谈甚欢。
楼诚月感觉到桌上好几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对，光是接收到别人情绪这一点已经让他觉得很累，更没有力气动脑子思考——
为什么原清面色愉悦却让他感觉到不满？
为什么原野像在压抑怒火和难过却又莫名焦急？
为什么，表情最无动于衷的林辰溪，情绪复杂到他都接收不下。
楼诚月也没心思吃了，都快想趴在桌子上了，他撑着脑袋，瞥一眼原清瞥一眼原野再看两眼林辰溪：
要不，还是思考一下吧？
-
饭后。
石女士难得和别人聊天聊了这么久，吃完饭，还招呼林辰溪：“去，把麻将拿出来打一下。”
林辰溪静静和石女士对视，用沉默表达着从吃饭期间积攒到现在的不满：
她觉得石女士有点过了。
但石女士依然像没看见一样：“快去，这都好几点了，麻将走几圈他们就该回去了。”
林辰溪抿唇。
楼诚月跟林子昂都不敢说话，只跟着不怎么说话的林父一起坐到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石女士也走过去，还不忘叫上原清：“你说我们辰溪，哦不对，同学们之间也都叫你阿原对吧？”
原清指了下林辰溪：“阿姨，我去帮她。”
石女士摆手：“你是客人，直接过来坐着。刚才说你们导师之前要带你们去哪里做项目，辰溪也没跟我说过，不懂事。”
原清应了，也跟到沙发的位置。
林辰溪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看着石女士他们坐到了客厅的位置，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拖鞋，灰蓝色的包跟拖鞋。
她静静地看着拖鞋，拖鞋里，左右脚脚尖轮着轻抬了一下，只轻微地在拖鞋表面轻微突起，轮到脚跟地动作的时候，整个拖鞋却不免都动了下。
但也不是什么大动静。
至少，只有还走在林辰溪后面的人才能注意到。
比如，原野。
他低垂的视线注意到了林辰溪拖鞋的动静。
有些恍惚地看着那小动作，在沉默中，都已经冰封了的眉眼好像又融化开来。
有些人的小动作，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受委屈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即使现在没有背着手，脚上的小动作也是一点没变。
林辰溪再抬头，微微笑：“那我看一眼麻将，上次好像收拾进我房间床底了。”
没等石女士回答，林辰溪已经转身走开。
石女士也确实没有再回答什么，听到了，但连个“好”都没有说。
林辰溪经过书房，走向通往卧室的转角。
听到身后客厅处聊天的声音，如果再有些别的，就是突然冒出的原野的声音。
原野：“叔叔阿姨，我去下洗手间。”
-
林辰溪走向房间，几乎是习惯性地，刚进了房间就想把房门关上，但才关了一半，就发现动作被人阻止了。
她回头，白净修长的手指扶着门框，骨节和手背看起来都不像是用了力气，但却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让林辰溪没法继续关门。
原野闪了进来。
顺手帮她再关上门。
林辰溪退了一步。
原野背靠着门，垂头看她。
林辰溪：“干什么？”
原野：“酒吧——”
刚刚在餐桌上，原清说到酒吧逮人的时候，原野就第一时间看向了林辰溪。
她也是。
原野想说“没喝酒”，但当时林辰溪直接就转开了视线，他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想说，没喝酒。
想说，喝的是可乐。
想说，以前答应你只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喝酒。
但又怕林辰溪早就忘了，自己说出来会像个笑话。
林辰溪看着他，又重新转身进房间里，蹲在床边，背对着他，似乎已经要开始找东西。
原野重新鼓起勇气，再次挤出那两个字：“酒吧——”
林辰溪背对着他回答得很快：“酒吧怎么了？”
这语气，甚至，过于平静到有些带刺。
原野却也不敢故意来一句“是的，喝酒了”。
怕说了，林辰溪会当真。
也怕说了，林辰溪还是毫无反应。
“唰”地一声，林辰溪从床底下拖出包着麻将的桌布，还当着原野地面打开桌布开始清点起麻将。
或者说，就像身后的原野是空气一样。
但她又重新问了一遍：“酒吧，怎么了？”
原野沉默，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不明白自己突然跟过来是要干什么。
就是因为她翘脚尖和踮脚的小动作吗？
还有麻将碰击麻将的声音，但如果原野从正面看，林辰溪手里的麻将来来回回不过那几个。
林辰溪想，在心里数三个数，数完，她就站起来拿着麻将走出去。
3。
2。
1。
原野：“酒吧没怎么。”
-
冬季，海川的夜幕在六点左右就开始降下。
原清他们五点半就准备回去了。
尽管石女士很乐意再留他们吃个晚饭然后再搓一轮麻将。
但。
“打扰叔叔阿姨一整天够不好意思的了。”
“我们也想再多留下来一会，可惜晚上约了别的同学。”
这才让石女士停止挽留，林辰溪跟着送三人到了楼下。
原清：“阿姨的厨艺确实好，尤其是那个水饺。”
林辰溪笑着点头：“行，我回去帮你再多夸我妈几句，她肯定高兴。”
原清自然地答道：“那敢情好。”
原清：“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亲口跟阿姨说。”
原清：“今天真的打扰叔叔阿姨了。”
林辰溪笑：“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们家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爸妈今天也挺开心的。”
林子昂跟在林辰溪身后，本来都不想下楼的，可惜石女士说“跟你姐一起送送同学，别老是呆在家里不跟别人交流”，林子昂也被赶了出来。
原清点头应了：“那我们回了。”
他伸出手臂，甚至是想要短暂拥抱一下的姿势，但被林辰溪抬手推开胳膊：“还来这套？挺客气呀。”
原清笑着挑眉，歪了下头把手臂收了回来，没说什么。
楼诚月本来学着学长告别的动作才伸出了手臂，这下也跟着收回来，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楼诚月：“谢谢叔叔阿姨，今天，也谢谢学姐。”
他有些不好意思，林辰溪学姐是他的朋友，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朋友家被朋友的家长款待呢。
好像。
还不错。
林辰溪笑了：“行了，回吧。”
直到离开。
原野也没有再说话。
看着三人的背影。
林子昂这时才从林辰溪身后站上前，他抱着手臂，用肩膀撞了一下林辰溪。
林子昂：“啧。”
林辰溪睨他一眼。
林子昂边说边摇头：
“姐，我以前以为，一桌麻将里凑三个备胎的故事是个笑话。”
“你带我见识了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