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两天，原野把交换生宿舍里的东西完全搬到了原清的公寓。
楼诚月名正言顺地占了原野的宿舍来放自己的东西。
也多亏了楼诚月，这两天白天他基本都在原清公寓和兄弟俩一起。
不然就冲原清和原野之间的气氛——
俩兄弟同时在家，估计都能被对方眼睛里的冷刀子杀死。
初二这天。
原清公寓客厅。
楼诚月虽然不明白原清和原野两个亲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有属于自己的天赋雷达，能精准地感觉到这两位谁对上谁都没有什么好情绪。
但原清学长邀请独自留在海川的他，白天可以一起来公寓玩，那他怎么好推辞？
楼诚月的脑海里完全没有想过，“你自己在海川过年，这两天可以来我公寓找我和原野一起”这句话可能大概八成的——是句客套话。
楼诚月心里还默默叹了口气，他来也就是三个人各看各的书或者各看各的手机。
有时候原野甚至回直接回自己房间呆着，留他和原清学长面面相觑。
楼诚月沉默了一下。
鬼使神差般打开了微信群，那个他们三个加上林辰溪学姐的《过年小分队》群聊。
群里的信息还停留在林辰溪说完“初三来我家一起过年吧”之后，原野和他的“收到”。
原清学长没有在群里回。
大概直接找林辰溪学姐私聊了？
楼诚月：[学姐，你在干什么？]
他的消息发出去，同在群里的另外两位的手机别说有个铃声了，连个震动提示都没。
俩兄弟倒是在手机静音这件事上有了默契。
群里。
林辰溪回得很快：[拜年，怎么了？]
楼诚月很直白：
[学姐，我在原清学长家。]
[原清学长和阿野有点无聊。]
-
海川市的洪镇。
[学姐，我在原清学长家。]
[原清学长和阿野有点无聊。]
林辰溪看到群里的消息，拿着手机的手攥了下，抬眼扫过面前正笑着聊得好不开心的石女士，以及奶奶这边其他的亲戚。
话题正说到她。
“这马上就二十五了吧，是九七年的吧？”
“可不是嘛，一直在读书呢。”
“读书也不能不谈恋爱吧，这再不抓紧，就有点危险了呀。”
石女士听到这里，回头朝林辰溪笑笑，神色倒是和善，嘴上还应着：
“是的呀，到现在不谈恋爱，也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怎么想的——”
林辰溪太阳穴一跳，知道自己过完这个年恐怕又要不安生一阵子了。
她拿着手机起身，顺便看向沙发旁正玩着手游的表弟，一伸手，拉着表弟的胳膊，看向房间里的各位大家长——当然也包括她自己家的石女士——
“我带林子昂出去逛逛。”
表弟游戏打得正欢，冷不丁地被拽起来，只来得及应和：“啊，对对对。”
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呢，真就跟这位表姐出了房间。
林子昂今年夏天就要升高三了，目前最要紧的事——先趁过年，手机还在自己手里，多打几把游戏。
他出了门，直接靠墙站着，又重新低头看起了游戏，嘴上倒还顾得上照顾一下自己这位表姐：“姐，你自己逛逛，逛完我和你一起回屋就行。”
林辰溪笑了。
她拉着林子昂又爬了两层楼，这才在和奶奶家隔了两层楼的楼梯间停了下来：“玩吧。”
林辰溪也拿出手机：“我就出来打个电话。”
林子昂重新靠墙一站，倒也不怕弄脏自己的新衣服，闻言，眼皮一掀，瞥了自己表姐一眼，眉头也一抬，紧接着就低头重新专注于手里的游戏，他低头的动作太快，似乎在这之前还歪头笑了下。
林辰溪看着群里的消息。
就刚刚她没有回的时间，楼诚月又发了很多条：
[原清学长坐在沙发这里，在看打印出来的论文。]
[阿野坐在餐桌，在看《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这本书我看过好多遍了，学姐你应该也是吧？]
[阿野站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又回来接着看了。]
[原清学长从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拿了颗糖，又回来接着看了。]
[……]
林辰溪有点想笑。
她现在是看出来楼诚月真的真的很无聊了。
终于。
在一条又一条关于原野和原清的动向描述后。
楼诚月没忍住：
[学姐，尹日升学姐怎么没回来过年？]
林辰溪挑眉，默默把群里楼诚月一人独占了一面的聊天记录截了张图。
直接把图片扔进了自己和尹日升的对话框。
什么也没说。
回到《过年小分队》的群里。
林辰溪：[刚刚在听家里长辈聊天。]
林辰溪：[你要不也和他们俩一起找点什么看？]
群里安静了两秒。
楼诚月见自己问的关于尹日升的问题没有回复，有一点失落，但一看林辰溪又重新出现了，就不用他一个人在群里无聊了。
楼诚月：[学姐，我能和你聊聊天吗？]
林辰溪看他说的话，没忍住帮他再看一眼自己和尹日升的聊天框，尹日升还没回。
林辰溪“啧”了声。
人就是奇怪啊，尹日升后面跟着个这么喜欢她又耿直到简直透明的楼诚月，偏偏非要自己去找别的苦吃。
林辰溪正在犹豫着，和楼诚月能聊什么。
她万一再不小心说了尹日升是因为忙着和暗恋对象旅游才没回来过年，她听着都替楼诚月难过。
没等林辰溪想好。
她的手机先嗡嗡震动了起来。
来自群里的视频邀请。
林辰溪：？
她脑海里一瞬间，想起了楼诚月前面“汇报”的内容——
原野坐在哪里，在看什么书，又站起来干了什么……
她现在接了这个视频电话，等原野看到群里楼诚月发的消息，不会误会是她让楼诚月“监视”他吧？
林辰溪：……
“姐。”站在一旁的林子昂突然出声，一局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完了，他抱着手臂，“博士生都这么忙吗？”
林辰溪缓缓转头：“啊？”
林子昂挑眉，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双手抬了下：“无意冒犯。”
他也是一抬眼就看到了林辰溪手机界面的视频邀请。
林子昂继续道：“难道不是导师之类的来问进度什么的吗？”
林辰溪又缓缓：“啊？”
林子昂：“你看起来好像很心虚——”
林子昂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又重新拿出手机打开游戏界面，还跟着补了句：“就跟我偷完手机结果我妈站到我面前了一样。”
林辰溪：……
她瞪了一眼林子昂，正想说“姐姐成年人才不怕家长老师，更是一个不怕检查进度的优秀博士生”，但林子昂新的一局已经开始，显然她说什么也只会得到个“啊对对对”。
林辰溪轻轻哼了声：“懒得和你说。”
林子昂：“啊对对对。”
林辰溪：……
她看了眼手机。
视频邀请已经显示了“未接听”。
对啊。
她心虚什么？
她还怕原野误会？
又不是她让楼诚月在群里报原野干了什么的，她心虚什么？
这视频电话，本来就是和楼诚月聊聊天。
对啊。
林辰溪这么一想，立马重新在群里给楼诚月拨了回去。
楼诚月几乎是秒接：
“学姐！我还以为你还在听长辈聊天不方便接呢——”
-
公寓里。
“学姐！我还以为你还在听长辈聊天不方便接呢——”
楼诚月的声音一下就打破了公寓房间里的安静。
几乎是同时。
坐在沙发上的原清和坐在餐桌旁的原野一下就朝他看了过来。
楼诚月一副完全没有察觉的样子。
还欢乐地朝手机那端的林辰溪挥了挥手：“学姐，过年好。”
林辰溪的声音一下也出现在公寓里：“过年好！明天不就见面了？”
楼诚月笑着点了点头。
还没等林辰溪想好要和自己这个莫名很亲近自己的学弟聊点什么。
楼诚月突然惊讶地开口：“啊我忘了。”
他很抱歉地看向了身边的原清和原野，然后重新看向手机里的林辰溪：“学姐，你等我一下，我出门和你聊天可以吗？原清学长和阿野在看书。”
还没等他再说话。
原清先从旁边的沙发坐了过来，看着楼诚月的手机，朝林辰溪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没事的，辰溪，过年好。”
林辰溪笑：“这个过年好昨天前天你都说过很多遍了吧。”
原清也跟着笑笑：“是，但确实过年好。”
楼诚月觉得自己的社交又进步了。
比如，他居然真的猜对了，原清学长昨天没有在群里回复林辰溪学姐，果然是自己去悄悄送祝福了吧。
楼诚月默默点头，表示学到了。
楼诚月还没忘记“不打扰”原清和原野的事情，他正准备起身，又被身旁的原清学长笑着一手按着坐了回去。
原清：“没事，不用出去，不打扰。”
原清还微笑着帮原野也补充了：“原野马上也不看书了。”
楼诚月“哦”了声，回头看了眼餐桌旁的原野。
原野像是那个沉思者雕像——
沉思者雕像，但原野且听不见版。
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里的对话似的，眼神都不带抬一下的。
林辰溪在另一端也没听到原野的声音，一点他的声音都没有。
林辰溪笑着，毫不在意：“那不打扰你们俩看书就行，诚月也不用跑出去一趟了。”
原清淡淡地看了楼诚月一眼，还是笑了两声，跟视频里的林辰溪说话：“对，本来你不打电话，我也准备看完论文就和他们俩聊聊天的。”
楼诚月默默扫了一眼，原清学长过来和林辰溪学姐说话前，在看的那本打印的论文。
大开的论文，直接撞入楼诚月眼中的是原清自己给英文论文标题写的几个大字翻译——案例研究，三岁差兄弟反目成仇当街互砍事件背后的变态心理学成因。
楼诚月：？
看完这篇论文，来找他和阿野聊天吗？
楼诚月甚至在心里掰起了手指确认，不错，九七年和零零年，他们和原清学长还真差三岁。
楼诚月默默地拿过自己的手机，在原清风轻云淡却又浅浅疑惑的眼神中，指了指原清自己放在沙发另一边的手机：“原清学长，你可以用自己的手机加入我们群视频的。”
所以，刚看过“三岁年龄差当街互砍”论文的学长，我们还是暂时保持一个安全距离，毕竟心理学上还有个叫“阴影期”的影响不是？
原清抬眉，起身又重新坐回自己之前看论文的位置。
拿起了手机，一点开群，先看到了楼诚月发的一堆消息。
原清一边加入了视频电话，一边不忘打趣楼诚月：“你这，跑去你学姐那里兼职做卧底？”
林辰溪也笑了，知道原清看到了群里的消息。
她就知道。
按照原清的性格，只会温柔带过两句。
要是原野——
林辰溪晃了下神，但回神很快：“是啊，我招诚月来做卧底了，工资就是明天来我家过年多给他盛一碗饭。”
楼诚月嘿嘿笑了两声。
这个对话的节奏和氛围，原清明显和林辰溪默契极了，他接话也很顺畅：“难怪今天突然‘楼诚月学弟’变‘诚月’了。”
原清：“但这工资有点低了吧，压榨新人啊林老板？”
林辰溪放松了起来：“啊，那不然呢，多的工资原老板给补？”
原清笑着摆手：“那还是算了，顶多明天你要给他多盛一碗饭的时候，我来帮你动手。”
两人同窗七年，这样的玩笑没少开，说完都是默契地笑了出声。
“啪。”
却有不和谐地声音突然响起。
东西落地的声音很大，是原野正看的那本书掉在了地上。
楼诚月回头看过去，第一个想法是——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这种并不厚的书，得先抬起来再落地上才能发出这么大声响吧？
楼诚月和原清都看了过去，连视频里的林辰溪都听到了这声音问了句“怎么了”。
而制造出这声音的原野本人却很淡定。
他弯腰捡起书，站起身，把书轻轻往餐桌上一放：“不好意思，手滑了，书不小心掉了。”
原清没说话。
楼诚月“哦”了声。
原野站在餐桌边，没拿桌上的手机，又一次把刚放下的书拿到了手里：“坐着看累了，站着看一会。”
原野还和善地补充：“没事，你们聊，不打扰。”
原清静静看着他。
楼诚月又“哦”了声。
还没等他们再开口。
林辰溪那边先传来了一道清脆的男声。
还有点欠欠的：
“哦~误会姐姐了呀。”
林子昂后半句“不是导师查岗，是和男朋友视频查岗”还没说。
就和林辰溪一样，听到了视频通话里一声：
“啪。”
东西落地声。
不用想。
这次可能不是原野手滑。
而是原野手上拿的这本书，可能真的就这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