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寺庙青烟缕缕,近几日都是庙会,这会儿庙里十分繁忙。
殷善婼带着头巾,在庭中打坐,时隔已有一日。
阿羌安静的趴在旁边,时不时喵几声,最后怕是吵到殷善婼,就睡了过去。
小僧送了茶水进来,缓缓道:“公主,明日我们便该启程了,小僧带你出去走走如何?”
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因情病逝。哥哥冷血无情,亲手把自己的妹妹送去中原国和亲,半路上惨遭杀害,妹妹一人流落在外。当走进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渡父母亲路上顺遂,第二件事是祈大漠子民平安喜乐。
如此孝顺懂事的大漠女儿,却被乱世所抛弃。
殷善婼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抬头看佛像,语气平稳道:“我这一世能做的不多,我信佛,我会让佛带来希望。”
“佛祖会显灵,公主定能实现所期所盼。”
小僧放下茶水,行了个弯腰礼节就退出大庭。
秋风萧萧,月色优美,村庄寂静,山中林树更是应景凄凉。
阿羌跳上草垫铺成的暖席,钻进殷善婼的怀里,蹭了蹭她的手就乖巧地趴下,眼睛大大的胡乱盯着周围。
殷善婼捋着它身上的毛发,轻轻地说道:“阿羌,我不求我以后能有多幸福,我只希望我未来的夫君能待我好些,或者他能答应我让回大漠。”
“可是……额吉跟我说,中原的规矩很多,思想很保守。我怕我会住不惯,怕被人讥讽。”
床头的烛光摇曳着,阿羌探起头来,亲了一下殷善婼的脸颊,喵了好几声。
殷善婼听不懂,但是很温和地看着它,待喵声停下她才笑道:“你放心阿羌,我不懦弱,我不会被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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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背上行囊,开始前往中原之途。
“公主,你对这边可有何触感?”小僧看着附近的竹林,是他最喜爱的地方,“这里是距离大漠最近的地域,曾经这儿也有大漠人居住过,也留下不少的大漠文化。公主要是碰到节日,定能感受到浓郁的大漠文化。”
“这居然有大漠人居住过?可为何我自来这,都未曾见过有关大漠的物品?”殷善婼道。
小僧感慨道:“公主来这待着也就三日,三日里公主都不曾离开祈福殿,怎会懂得这外面有何事物?”
殷善婼百感交集,仔细的看着外面每一个风景,心绪稍微放下。
“这次是我走向新生。”阳光照在身上暖和的,林间鸟儿已经苏醒寻觅,殷善婼难得感受这自然万物。
“你叫什么名字?”殷善婼看向淳朴的小僧。
小僧道:“我叫施竹。我家在竹林里,出生时家人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施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带着些浓郁的本地口音,人长得也朴实。
“这里很美。”殷善婼闻到了竹子的清香。
“公主要是喜欢,可以常来看看。”施竹撑开油纸伞给殷善婼撑上,体贴道:“这秋日的晨曦天露水多,前方的路竹林茂盛,公主还是打个伞好。”
殷善婼看着崭新的油纸伞,善意的举动让她颇为感动,接过了油纸伞。
“谢谢。这路途遥远,你一直唤我公主也不好。我把你当朋友,你以后唤我婼君便是。”
“婼君?”施竹小声顺了几遍口,问:“你们大漠的‘君’就是朋友的意思吗?”
殷善婼点点头,“是。”
“可真好听。”施竹掂了掂背在后面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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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鸢国。距离中原国不过就隔座山的路途。
施竹递给殷善婼一条新的帕子,抬头张望着附近哪里有客栈,越是接近中原国,天气就越来越冷,此时太阳刚落下去,气温就已经颤心了。
“婼君,前方有一个客栈,可是我们带出来的银两已经不多了,住了客栈后我们后程就得省省了。”施竹询问着殷善婼的意见。
殷善婼望着人流中若隐若现的客栈,一阵冷风吹过,脸颊被冻得发红。
“算了吧,我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吧。”
一座荒废的寺庙内。
此时已经是深夜,周围寂静,只有大风呼啸的声音。
施竹从包裹里翻出稍厚的大衣,盖在殷善婼身上,蹲身翻弄着火堆。
阿羌抬头看着施竹站起身子,弯腰摸了一下它的头,对它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自己就走出寺庙去了。
半夜气温会逐渐降低,火堆的火已经快要燃尽,只剩点点星火,殷善婼被冷醒。
巧在这时,施竹抱着一堆柴火走了进来。
“火灭了。”施竹把柴放在一旁,取出几根柴重新弄然火。
殷善婼看着那堆柴火,若有所思,她问道:“你没睡吗?”
小火腾的一下燃烧起来,星星之火的温度逐渐传开来。
施竹吸了一下鼻涕,顶着冻红着的脸笑,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婼君休息好就行,我已经习惯这种环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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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响,夜色未散,屋外响起敲鼓击铜的悲曲,哭泣声显得凄惨悲凉。
殷善婼睁开了眼,迷茫问:“什么声音?”
施竹已经早早就起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捆药材,一旁的碗里浸泡着一块布,白色的布被药草液染的发棕。
他耐心解释:“是有人去世了,在送他上路。这再往前几段路,我们就到中心了,这里前不久受到洪水,洪水给这儿带来了瘟疫,里面已经很多人去世了。我们要前往中原国就必须路过此地。这里的药材是我在附近山上采的,不多了,都被采光了,我找了好久。”
“瘟疫?”一股药材的苦味窜进鼻腔,殷善婼皱着眉,“那可有人前来救助?我们这路过恐怕也是不妥,我在大漠会些药灸,要是有足够的资源我可以帮助他们。”
“你还会药灸?不过我听说,中原国已经派人前来救助了,或许也是今日到达。婼君到时就可以和中原国的人进宫了。”施竹语气越到后面越有些低落。
阿羌蹭了蹭施竹,两只耳朵窝进他厚大的掌心里。
“去了中原国,你可有什么打算?是直接去庙里传授经书吗?”殷善婼明白施竹的感情,低头帮他弄着火堆。
施竹眼神坚定,“是,这是我的责任。”
“慢着!”屋外传来粗糙地喝诉声。
殷善婼与施竹对视了一眼,跑到门口去偷看。
“上头有令!尸体不许搬去埋盖,要送到镇中心去焚烧,除去病根。”那人穿着官府的衣着,身后跟着一群拿刀的小厮。
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奶泪流满面,跪拜在官府贵人的跟前,声音极其崩溃:“大人,如今瘟疫大肆,我家祖辈就要一块埋进祖坟,焚烧坏了规矩。大人,你就让我儿回家吧!”
官府贵人冷漠地瞧了阿奶一眼,淡漠道:“上头规矩也不可破坏,还请你们迅速送去镇中心焚烧,不然我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阿奶跪俯在官府贵人的鞋跟钱,用粗糙苍老的手帮他擦鞋,哀求着:“大人,求求你了!大人,您海涵一下我们吧!”
夜色微散,薄薄露水从天而降,滋润了空气。
之见那位大人头也不低,仰望着前方,毫无感情吩咐:“搬走!”
贵人身后几位小厮匆匆前往那棺材,阿奶瞬间慌了神,大喊大叫:“不可以!不可以!你们这样会影响我儿上路的!神会制裁你们的!你们这些血腥暴力腐朽的达官,你们会遭天谴的!”
贵人哼了一声,抬脚踹开阿奶,抖了抖被肮脏的手触碰到的衣服。
“都给我住手!”殷善婼不顾施竹的阻拦,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门,快步走出去扶起瘫倒在地上的阿奶。
刀影出鞘,疾风迎来。
贵人头一疼,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小厮收起刀,垂眸看着那位面相异国风姿的女子,不由得好奇问:“你是何人?”
殷善婼将阿奶安抚好,转身看向贵人,眼神犀利,像是在审视裙下的污泥之辈:“为何你们的行为如此粗鲁?是因为你们是官府的人,就敢对百姓如此没有礼貌吗?”
异域美人生起气来面部更加深邃立体,阴影区展现的十分尽致。
贵人笑了,“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他们不听话,我们只能动粗了。你这位小美人倒是很仗义,但是爱逞英雄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殷善婼神闲不定,冷淡回:“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的下场安排的有多恐怖。今日,这位阿奶前往祖坟的路我是送定了,你们要抢,先过过我这一关。”
此话一落,周围寂静了几秒,而后发出爆笑。
贵人摊手,样子坏痞,像个逛窑子的油猪,“你一个小娘子,想拦我们这一群威武雄壮的男人?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还是说,你太小看我们了?”
周围气流萧肃,一股力量的地风从每个人脚下窜过。
殷善婼脚下轻轻发力,气团涌向她的脚底,地面的沙石微微颤动。
目光猩红,神情愤怒。
“李官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位骑着马来的少年郎皱着眉看着现在的状况,他撑马身跃下,直径走了过来。
在距离殷善婼三步距离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内气。
殷善婼松气,周围的气流恢复平静。
那位被叫到的李官员正是那个狂妄的贵人。
李官员一见到这穿着尊贵的少年郎,立马弯腰低头,哈着腰走过去,挂着恶心的笑脸:“宫侍卫,你们是到镇上了吗?这群人他们不听上头发令,非要将得了瘟疫的人埋进山里头,我这正在劝他们呢!”
“劝?动脚动刀这叫劝?你可不是太要脸了些?”殷善婼没好气说。
小娘子勇气大,话还多,李官员恨不得刚才就一刀将她杀了。
宫侍卫目光落在殷善婼身上,看着她眉目异域的五官,怀着猜测问:“请问姑娘是?”
殷善婼从腰间拿出大漠公主令牌,淡淡瞥了李官员一眼。
“我是前来中原国和亲的北漠公主,我的部队在途中遇难,只剩我独自一人,里面有位与我同路的小僧,我们原本是要救助镇上瘟疫,天还未亮,便遇到这位李官员仗着权势欺凌弱小。我大漠人本就仗义,我见不惯李官员的行为,出来说几句,李官员倒好,简直是把我与那楼窑子里的女子相提并论,真是不成体统!”
北漠现状虽国势微弱,但是地位还是在每一个人心中的——是一个强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