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三,中午刚过,刘浩帆已带着两辆马车来接了姚姜和刘璃往杜家的庄园去。

    杜家的庄园在钱塘城外,下了马车,已有杜家下人前来迎客。

    一名杜家下人对刘浩帆行礼:“刘老爷子,我家公子等着您呢。”

    而后他对姚姜和刘璃行了个礼:“请问二位尊客贵姓。”

    刘浩帆微笑:“这是姚娘子与刘娘子,也来为杜公子贺寿,这是二位娘子的请帖。”

    杜家庄园内极是清雅,影壁之后碧草如茵、繁花似锦,一眼望去轩馆清丽、回廊曲折。

    进了两道门便有丫鬟前来引领着姚姜和刘璃往后园去。

    后面园内陈设了桌椅,十数名衣着考察的女子在其中说笑。

    众位夫人簇拥着坐在上首的女子年过四旬,衣着华丽。

    姚姜知晓今日来到此间的女子都是钱塘各行业行会有头有脸人物的妻小,只有自己和刘璃是刘浩帆请来的。

    两日前,刘浩帆便向姚姜详细解说过:钱塘丝绸行会首领名叫杜盛睿,杜家在钱塘经营丝绸织作已有三代,在行业中举足轻重。

    杜盛睿娶了钱塘桑蚕大户的长女为妻,两家强强联手,花费十来年,终于坐上行会首领之位。

    因此姚姜知道坐在上首的便是杜家的主母杜夫人,带着刘璃上前行礼。

    早有丫鬟在杜夫人耳边提醒,杜夫人对着她们点了点头:“刘先生说二位娘子身负绝技,他想尽办法才请得二位来到,还请二位不要吝惜,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人客来齐,女客所在的庭院花墙另一边已摆设好了桌椅,已有男客进来品茶攀谈。

    姚姜等待刘浩帆遣人来传信,忽然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来到面前对着她细看。

    片刻后,她对姚姜行了个礼:“这位姐姐,我可是在观音院外见过你?”

    姚姜一愣,一名女童已经来到少女身边,拉着少女的裙摆对姚姜微笑。

    少女双眸中全是欣喜:“我认得姐姐的眼睛。姐姐何时再画糖?我能带着妹妹去看吗?”

    一名杜家下女来到姚姜身边:“姚娘子,刘浩帆先生说是时候了。”

    姚姜点头,对那少女微笑:“我就要画了,你即刻便能看到。”

    她带着刘璃起身,已有人将糖画用具都送到了一旁的男客院内空处。

    姚姜和刘璃用长巾包了头发,系好襻膊系上薄纱面幕,步出女客院落。

    杜家下人帮手点燃泥炉,刘璃将糖罐放上,糖香弥漫开来,女客院内的孩童都奔出来围到了姚姜身边。

    那少女先是立在月亮门边不敢过来,后来得了母亲允可也跑到了姚姜身边:“那日姐姐画的蝴蝶我和妹妹都喜欢极了。我后来还差人去观音院外寻了几回没能找到,很是失望。”

    刘浩帆陪着杜玉泽进院,他步行,杜玉泽坐在竹轿上,由两名下人抬着步入院中。

    男客都起身对杜玉泽行礼,他也微笑拱手,眉宇间的郁色却掩饰不住。

    刘浩帆等众人与他招呼完毕,微笑着说:“杜公子与我从前有过约定:我再往万里之外去时你跟随同去。但现今我年纪已高,耐不住万里远行了,咱们的约定难以达成,让我深感遗憾。所幸我寻到了姚娘子,她能将万里之外的景色呈现于公子面前,我也能跟着沾光神游一回。”

    姚姜看到刘浩帆进来,便已画了几个寿桃让刘璃分给此间的孩童。

    而后,她以浅蓝糖液画香塔墙壁,以乳白糖液描绘花纹细部,不多时已将香塔画好组合完毕。

    她换过另一色泽的糖液画好萨马拉寺庙外墙,趁着糖片柔软卷为涡卷形状放在一旁晾凉。

    她画好宣礼塔,在萨马拉寺庙的外墙上画出门窗与壁柱,而后将萨马拉寺庙组合完毕。

    刘浩帆将杜玉泽引到糖画的香塔面前:“此为库图比亚香塔,每过两年都要用香料涂抹墙面,香味经年不散,因此得名香塔。我在那处住了两年,姚娘子画的香塔伴以难以名状的甜香,但已与我见过的香塔无甚差别。”

    “我曾去到萨马拉寺庙浏览,”刘浩帆轻对着糖画萨马拉寺庙轻叹:“只因那曾是一座都城,萨马拉寺庙是那处最古老的寺庙。”

    姚姜已画好了金字塔,认真搭建,这时此间的孩童都啃着糖画听刘浩帆讲他的天方夜谭,她得以专心画来,手下越发快捷。

    不多时金字塔已经矗立于托盘上,她又用糖片搭出斯芬克斯,洒上黄糖粒。

    她起始画糖,只有刘浩帆带着杜玉泽细看,男客都互相攀谈,并不围拢来。

    但姚姜的糖画色泽奇幻,所画的景致与大周的景色大异,乃是此间众人终其一生都不能去到不能得见的情景,刘浩帆又有无数故事可讲,男客也都围了过来,边听刘浩帆说故事边看姚姜画糖。

    女客院内的夫人小姐也都簇拥在花窗边聆听细看,踮着脚尖探出头以罗扇半掩了面容向这边张望,还有人使了侍女丫鬟出来站在一旁听了回去转述,孩童更是紧紧围簇在姚姜身边。

    那日听刘浩帆说明了他与杜玉泽的约定,姚姜便选了刘浩帆从大周出发去到巴格达途中所见的八处景致:库图比亚香塔、萨马拉寺庙、大马士革门、湿婆神庙、葱岭、布达拉宫、千佛洞、巴比伦空中花园。

    刘浩帆沉吟:“姚娘子选这几处可有什么说法?”

    姚姜:“库图比亚香塔、萨马拉寺庙都是先生去到的最远之处,后来先生由大马士革门离开,渡海归来,此处也格外重要;杜公子若能前去,必定会去玩赏;湿婆神庙、布达拉宫皆是先生归途所见,画出来杜公子会喜欢;葱岭是先生九死一生之地;千佛洞是杜公子本拟要去却未能去到处,至于巴比伦空中花园是先生最想画的,这几处景致能让杜公子体会刘浩帆先生的用心。”

    刘浩帆当即同意:“姚娘子思虑周全,就画这几处。”

    姚姜画糖的技艺精湛,所用的糖又是此间众人从未见过尝过的,连男客女客都认真细看,姚姜便让刘璃将一旁的碎糖用白瓷碟盛了交给杜家下人分发。

    搭好起伏连绵山岭不断的葱岭,姚姜先洒下银粉,再洒下雪白的糖末,不仅众人惊叹,连刘浩帆都眼眶微湿:“我路过葱岭时所见便是如此,清冷洁净,却冷到了骨髓中。现下看了这糖画,寒意还会在心头回荡。”

    姚姜搭建好布达拉宫、千佛洞,酒下细金粉末时,贺客和杜家众人都交口称赞:“这是怎生想出来的?能做到这地步!真正心灵手巧!”

    姚姜的最后一幅糖画是巴比伦空中花园。

    空中花园是八幅糖画当中最繁复的,共有三层,每一层都画了糖殿阁。

    幸而姚姜前几日已做好了八幅糖画的支架,练习了无数次,这时画来顺利之极。

    但她将画好的墙壁倚着支架对上榫卯立起,又画出糖花层层堆叠,依旧费时费力。

    杜家下人早将杜玉泽的竹轿送到了细纱罩边,让他得以看着空中花园自姚姜手中呈现。

    最后一朵糖花叠放完毕,姚姜对着众人行了个礼,退开几步。

    这时已是下午,刘浩帆微笑着解释:“我听当地人说空中花园早被战火毁去,只留有遗址,我在那处也见过多画师画过它,但画得最好的却是姚娘子的糖画。我也不曾想到万里之外的姚娘子画出来的空中花园竟比当地人画得更好。这必定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杜玉泽沉默良久,轻叹一声:“刘浩帆先生,从前我听你说路上的奇遇与美景,便想着我总有一日要亲眼去看上一看。可惜我再不能去了,但今日你将这些美景都送到了我眼前,奇异神秘,让我得以有所知晓,我很是感激。多谢你与姚娘子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对着姚姜拱手:“多谢姚娘子辛苦,感激不尽。”

    姚姜敛衽还礼。

    刘浩帆微笑:“姚娘子今日前来,一是为稍解我与公子的遗憾,二是为今日添些开心。我们送与公子的贺礼还未呈上,这便让他们送上来。”

    刘浩帆对着身边的杜家管事拱了拱手:“劳烦将我带来的物件送到此间来。”

    今日是杜玉泽的生辰,来到杜家庄园的众人都携了贺礼前来,刘浩帆早将带来的木箱交给了杜家下人。

    管事吩咐下去,不多时已有两名杜家下人将木箱送来。

    刘浩帆打开箱盖,先是一张浅蓝色布巾。

    他拿起布巾展开,其上画的正是千佛洞。

    此间众人看了布巾,都转头对着糖画千佛洞看去,两相比对。

    刘浩帆微笑:“这布巾与千佛洞的糖画对应。但它还对应这箱中之物,这才是我与姚娘子送杜公子的贺礼。”

    刘浩帆自箱中取出一块两个指节长短,色泽清亮明丽,通体透明的物件来。

    “这是千巧千机拼。”刘浩帆将那物件递给杜玉泽:“这箱□□有二百一十六块拼板,看似形状相同,其实不然,每一片都略有不同,还各做了榫卯。若是找到了机巧拼对了方法,能拼出与这糖画一般无二的千佛洞来。”

    贺客惊异之声四起,杜玉泽将手中的物件细看:“这是用琉璃做成?”

    刘浩帆点头:“正是。这才是我送杜公子的礼物。我曾听过一句话:山不来见我,我便去见山。我们都不能去见想见的山,但不妨碍将它拼出来,让它们来到我们眼前。”

    杜玉泽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琉璃:“这可真是让我意外。”

    刘浩帆:“实则我与姚娘子做的千巧千机拼板不止有这些,今日糖画画的八处景致除了葱岭,其余七处都能用这千机千巧拼拼出来。现下送来的拼板只能拼出千佛洞,别的景致还得加上些琉璃拼板才能拼得。那些拼板我与姚娘子正在赶制,做好了那些便送来。”

    姚姜微笑:“这千机千巧拼能不断添加,用心拼来世间所有的景致皆能出自公子双手。愿公子拼出想去的之地,籍此看到想看的所有景致。再者,亲手拼出想去之处的景致,也能算是一种去到。”

    杜玉泽对着手中的琉璃拼板看了片刻:“多谢刘浩帆先生,也多谢姚娘子。这份礼物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可见二位花费的心思,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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