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答应的事都做的很好,之后的两天再不慎碰上宫子羽他果然收敛了很多,虽然依旧是不屑并不服气的样子,但表面的规矩做的很完善,没让人能抓到什么把柄。

    只有两天是因为第二天的晚上宫尚角回来了。

    宫尚角回来的时候,非花正陪着宫远徵在医馆里捣鼓新毒药,据说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宫子羽毒死,根据宫远徵说这话时的表情,这话的真假概率大约是四六分。

    正讨论着剂量配比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轻而稳的脚步声。只要相处久了,有心者自然能从脚步声轻易辨认出来人。屋内的两人都听出了那是宫尚角的脚步声。

    “哥!”

    宫尚角刚拉开门,就看见宫远徵已经站在门口喊自己。

    “嗯。”

    他也当即回应了宫远徵的热情,视线转到几步之外的非花。

    宫尚角果然如离开时说的那样,不仅没超过五日,甚至五日都没到就结束任务回来了。

    非花注意到宫尚角看向自己立刻行了礼:“角公子。”

    宫尚角的视线先落在了她的脸上,每次回来,她都会露出这样欣喜的笑,叫他角公子。

    然后视线落在她身上,不比上次,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今日会回来,穿的只是寻常浅色的衣服。

    最后视线又落在她的发鬓上,她不爱戴什么首饰,此时戴的正是自己曾送的一支玉簪。

    这番端详只持续了短短几瞬,他便满意的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哥你终于回来了。”

    宫远徵这几天是日盼夜盼,每天往大门看八百次就等着宫尚角回来讨回公道。非花看着宫远徵有些无奈,总觉得宫尚角这次回来之后事情的走向会越发不可控起来。

    “远徵弟弟这几日可曾惹什么麻烦?”

    宫尚角并没有立刻回答宫远徵,而是先问了非花。

    “闹了一天脾气。大体还是好的。”

    ‘那就是被管住了’听到非花的回答宫尚角放下心来。

    宫尚角很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宫子羽继位执刃的事宫远徵没反应才是奇怪的,但他还是不希望宫远徵在他管不上的时候惹到麻烦。

    看宫尚角没理自己反而先问了非花他最近有没有惹祸,宫远徵有些生气的站到他们中间,眼珠子左左右右移动,看着他们两个。

    宫尚角自然看出了宫远徵没写在脸上但已经从眼睛里飞速吐出来的话。

    “宫子羽继位执刃的事我返程前已经收到了消息。不过此事稍后再议。”

    他自然不会冷落弟弟,但谁做了执刃这件事并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老执刃和少主是因何而故?”

    知道哥哥现在心里最关心的就是宫门,宫远徵没再多纠结,老老实实回答了宫尚角的问题。

    “两人皆有中毒迹象,宫家自己的送仙尘。老执刃中毒身亡,少主被刺客一剑穿心。”

    “毒?”

    宫尚角考虑过很多,却唯独没有料到是因为毒。每日服用百草萃却送命在宫家自己的毒药之下,说出来倒是有些好笑。

    “这两日,宫子羽可有查出什么线索了?”

    非花看着他摇头:“暂时没有。”

    “哼,就他能查到什么?虽然来徵宫问过百草萃,但我已经查过,徵宫内的百草萃没有任何问题。”

    宫远徵的回答就比非花尖锐的多,大概是这两天被管着憋了气,好不容易有个发泄的口,话里话外都是对宫子羽的不屑。

    对宫远徵的脾气在场两位都是熟悉的,虽然略有无奈,但自家的孩子自家不宠谁宠。

    宫尚角思索了一会,最后得出了结论:“徵宫的百草萃没问题,不代表问题不在百草萃上。”

    想毒杀老执刃和少主,便只能先在百草萃上动手,能在百草萃上动手的,只有经手过药的仆役们。而徵宫和羽宫能经手百草萃的仆役加起来数量并不多。

    “抓起来挨个拷问。”

    宫尚角得结论快做决定更快,对他而言可能扰乱到宫家的隐患,不择一切手段越快解决越好。

    “两日前,远徵和羽公子说过仆役之事,想必羽公子已经查过羽宫的仆役。”

    虽然理解宫尚角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决定,但她还有未说完的情况告诉宫尚角。

    “既然没有消息,那问题看来在徵宫。”

    虽然宫尚角并不认同宫子羽有做执刃的能力,但他认为宫子羽作为一个宫家人不至于连有问题的仆役都看不出来。

    “徵宫?怎么会?!”

    宫远徵看他们一来二去,突然就把本来对准徵羽两宫仆役的箭头统一对向了自己的徵宫,有些慌乱和无措。毕竟徵宫里都是他的人,他的人里出了问题,作为一宫之主完全没有发觉,真是奇耻大辱。

    宫远徵毕竟还未及冠,他对现在这个情况感到突然,有些沉不住气很正常。

    “你这么说,是有怀疑的人选了?”

    宫尚角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方向。

    “没有证据,只是一个猜测。”

    话不能说满这个道理还是要时刻记在心上。

    宫尚角知道,就算是推测,她也不会是完全无凭无据。并没有阻止,反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出事那天,我在医馆看到堆放在药柜旁的药材,正要去检查的时候贾管事却突然出现喊住了我。”

    想了想她又补上了一段。

    “第二日,我陪远徵去检查完百草萃之后离开时,发现那袋药材已经不见了。不是用了,就是藏起来了。”

    听非花提到贾管事的名字,宫远徵神情里的无措变得更明显起来,他甚至抓住了非花的手。

    看他这样,非花立即伸手回握住他。

    “我知道贾管事陪伴了你很多年,若他真涉及此事,你和我都不便出面。”

    微凉的手握住他,宫远徵紧张的有些风雨飘摇的情绪像是找到了支点,渐渐平稳了下来。

    “所以你才等哥哥回来了才说?”

    宫远徵到这也明白了,为什么非花明明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却到现在才说出口。贾管事毕竟在徵宫多年,他们同为徵宫的人出面难免会有无端的猜忌。

    “嗯。”

    她点头。

    宫尚角听了她的话,却没有和刚才一样立即做出决定,反而垂眸思索了片刻才开口:“这件事我另有定夺。”

    这事到此也算暂时有了个结论,医馆内一时间有些沉默,宫远徵握着她的手还没有放开,他虽然不再感到无措但心中的烦恼却没有立刻消失,于是开始反反复复摩挲她的手背。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无所事事或者焦虑、烦躁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这样。

    沉默中,不属于他们的,一个细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细碎的脚步声,是来自一个女人。

    宫远徵先一步从房内出去了,留下非花和宫尚角在门内,只要不大声说话,就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看宫远徵出去了,非花转头看向宫尚角,她想到刚才宫尚角略显反常的决定,有所想法,思考了一下还是走到宫尚角身旁,开口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询问:“角公子是想把真相留给宫子羽?”

    看着她走近自己,宫尚角并没有避开,而是有意低头看着她。

    宫尚角对非花猜到自己的想法并不意外。她是聪明的,宫尚角很早就意识到了,但比起聪明,更重要的是她很坦诚。既然猜到了,宫尚角也不会否认。

    “既然做了执刃,就该表现出些能力了。”

    听了宫尚角的回话,非花了然一笑,转念又想起刚才出去的宫远徵。

    “连徵公子也不告诉?”

    倒不是故意想瞒宫远徵,只是他想想自己那个什么都能写在脸上的弟弟。

    “他藏不住事。”

    看宫尚角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非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就算是江湖人人尊敬的宫尚角,这种时候也难免会犯难啊。

    门内的两人气氛融洽,门外的宫远徵和上官浅气氛就有紧张了。

    “你是谁?”

    宫远徵出门发现来人并不认识当即就拔刀相对。

    “…上…上官浅。”

    刀尖就在离自己脖颈半指的位置,也许是因为害怕,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新娘?”

    宫远徵审视了几眼,从衣着判断出了她的身份。

    “嗯,新娘。”

    新娘都统一住在女客院落不能随意走动,如今宫门出了乱,她却反而大晚上来医馆。

    “你不该来这里。”

    “我知道。”

    她有些委屈的看着宫远徵,但宫远徵显然油盐不进,反而质问起她。

    “知道还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她此行的目的宫远徵还是要问清楚。

    “替我诊脉的周大夫,说我气带辛香、体质偏寒、湿气郁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只拿了个白玉令牌。我来这找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方子治一下我这偏寒的体质。”

    上官浅说的淡定,这番说辞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

    “你就这么想被执刃大人选中?”

    宫子羽那样的傻子还有女人上赶着被他选中?宫远徵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之前想,现在不想了。”

    “不想还来?”

    宫远徵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前后矛盾,奇奇怪怪的。要不是她备选新娘的身份,自己早就一刀解决她了。

    “大夫说湿气郁结,不利于生育。”

    “那你说之前想,现在又不想。这是何意?”

    上官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宫远徵小心询问起他的身份:“你应该就是,宫远徵少爷吧?”

    宫远徵没有开口,上官浅知道他是默认的意思。

    “现在的执刃——宫子羽,在我眼里,根本不配。”

    确认了宫远徵的身份,上官浅害怕的神色渐渐变得气定神闲起来,说话的语气倒是和宫远徵平时看不起宫子羽的时候有些相似。

    原来和他一样看不起宫子羽,那就说得通了。作为认同,宫远徵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刀。

    “最有资格当执刃的,是宫二先生,宫尚角。”

    门内的两人没想到上官浅会突然说这些话,非花抬眼看着宫尚角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反应。

    宫尚角感觉到她的视线,眼神闪烁了一瞬,当即决定现身。

    --

    “你很了解我吗?”

    男人危险而淡漠的声音仿佛拨开夜色的手,闯进宫远徵和上官浅的对话中。

    上官浅闻声转过头,正看见一旁门后显出身形的宫尚角。

    在进入宫门这么多天后,上官浅没想到会歪打正着在这里她此次任务的目标,还有站在他身旁,那个画中仙一般的女人,正缓缓抬眸看向自己。

    她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但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上官浅稳定了心态,立刻趁机在行礼的时候状作无疑勾起腰间戴着的玉佩。

    “宫二先生。”

    宫尚角自然看到了那个玉佩,非花也注意到那块玉佩,又看了看上官浅的脸,立刻在自己的回忆中想起了什么。

    虽然有些好奇她是从哪得到的那块玉佩,但宫尚角并没有表露的很明显,反而偏过头看向非花,接收到指令的她露出笑容,走到宫尚角前面。

    “若是刚才没有听错,可是上官浅姑娘?”

    她的笑实在是很温柔,本来因苍白脸色略有暗淡的美丽都顿时逼人起来,直直冲进眼睛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和亲近的欲望。

    天边月亮一样的女人,和身旁冷面煞神般的宫尚角格格不入却又诡异的和谐。

    “是。”

    他们方才一直就在门后,当然不可能听错。

    想到刚才上官浅说的来意,非花想了想开口:“上官姑娘,今日夜深,医馆的大夫都已歇息,恐怕不能帮姑娘看诊,出方子了。”

    她有些无奈和抱歉的看着上官浅,上官浅看她面上的表情不似作假,又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便继续维持着自己一开始的柔弱大小姐人设。

    “那……姐姐,这该如何是好?”

    上官浅委屈的看着她,特意用上了为了任务训练了很久的表情,虽然不知道对女人的效果怎么样。

    非花看着她,表情看起来和刚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温柔美丽。

    宫远徵看着上官浅对姐姐露出那样的表情,根本看不下去!也不管上官浅了,几步就到了非花身边,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察觉到宫远徵不想上官浅再留,非花打消了留下了上官浅自己给她诊脉开方子的念头。

    “调理身体需要时日,如今求方子恐怕已是来不及。据我所知不久后执刃便会选定新娘,若到时上官姑娘留下了,自可择日再来医馆。”

    上官浅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今日她本只是来找宫远徵的,却见到了宫尚角已经算意外之喜,过犹不及,她不会强留。

    “是嘛?那我今日便先回去。往后若留了下来,再来医馆寻方子。”

    她顺了对方给自己的台阶,行了个礼,捡起地上的灯笼和首饰转身离开。

    她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什么停下,回身看向那个月亮一样的女人。

    “姐姐,我能…问你的名字吗?”

    听到上官浅的询问,她并没有拒绝更也没有反问,甚至只笑着回答她说:“非花。”

    “花非花、雾非雾。非花。”

    似是怕她不明白是哪两个字,她还特意为上官浅说明。

    非花,原来她不姓宫,怪不得寒鸦给她的情报里没有一点关于这个女人的。可这个女人明显和宫尚角、宫远徵两兄弟关系匪浅,要是她顺利留在宫门,以后一定免不了和这女人有所交集。还是伺机打好关系再说。

    “我知道了,非花姐姐。”

    上官浅对着她轻笑,继续离开了。

    看上官浅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彻底离开了医馆,三人也不再注意,又关上了房门。

    “姐姐,你干嘛跟她说那么多?反正她不会留下的。”

    宫远徵刚因为上官浅夸宫尚角而产生的一丢丢认可都因为非花对她的好态度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上官浅确实有可疑,宫远徵不喜欢她可以理解,但非花想起刚才看到的玉佩。

    “远徵,话可不能说的太绝对。”

    话是对着宫远徵说的,她的视线却落在了宫尚角身上。

    宫远徵听她的话本来还有些茫然,又注意她的视线,突然有些心领神会。

    “哥?!”

    宫远徵当场冒火。

    “哥,你要把人留下吗?为什么?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奇奇怪怪的,说不定是无锋的杀手呢?”

    看他一张小嘴叭叭叭,火星子都快蹦宫尚角身上了,非花赶紧把他拉住。

    “远徵你冷静点。”

    “姐姐~~”

    宫远徵不解,宫远徵耍赖。

    “她确实可疑。”

    看宫远徵又要说,宫尚角先开口堵住了他的话头。非花赶紧接过宫尚角的话,顺便给宫远徵解释。

    “若是没有记错,上官姑娘的玉佩和角公子该是有些关系。”

    “嗯,四年前的上元节。”

    看到玉佩的第一眼宫尚角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想到非花还记得。

    当时回宫家后,她也一眼就发现自己的玉佩消失了。

    宫远徵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有些巧合了。

    这个时候,这样的巧合……宫远徵觉得事情好像有趣起来了。

    “角公子若是觉得好奇,便寻个机会把人留下好了。”

    宫尚角听到非花的话,并没有回答。他虽然有些好奇,却并没有产生把人留下的想法。

    “上官姑娘有没有问题,往后总会知道。”

    她似乎觉得自己是因为上官浅潜藏的危险有所顾虑,才特意这么说的。

    可宫尚角并不是因为危险才不想把人留下,他偏过头看着身旁的女人,她正被宫远徵吸引走了目光。宫尚角怎么会看不明白,自己弟弟看着对方的眼神,是爱。

    宫远徵已经被非花先一步劝去休息,现在只剩她送宫尚角离开徵宫。

    夜深了,路上只有点点烛光闪烁,两个无言的走了一路,直到徵宫门口。

    “为什么要我把她留下?”

    宫尚角想到宫远徵的眼神,又想到她刚才对自己说的,总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最后却只问了这么一句。

    “角公子难得对一个女人觉得好奇。只是留下,又有何妨。”

    话落在宫尚角耳朵里,他一点不觉得开心,反倒有一种无名的怒火燃起。他伸手拽住非花的手,一把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我对你,更好奇。”

    非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还看出了从他那双眼睛里即将成型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

    这样的爱对她来说太危险,要躲开。

    “角公子。”

    她的眼眶有些微红,里面泪光闪动,微微皱眉看着他。宫尚角回过神,意识到是自己抓疼了她,下意识松开了手。

    “我没什么值得角公子好奇的。”

    似乎是因为疼痛她摩挲了一下手腕。低下头没再看宫尚角。

    最后只是说了一句:“角公子早些休息。”便转身离开,留下宫尚角一人站在原地。

    宫尚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落寞,但是这份落寞却不知道究竟是来自谁的身上。

    月亮,你只能给我这些不完整的光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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