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曹思琪走出餐馆。此时凉风袭来，他也清醒不少。
两个人在街边的一颗梧桐树旁站定，曹思琪第一句话就是：“朱星宇跟我表白了。”
“这样。”程阳点了点头。
“你觉得呢？”
程阳以为曹思琪问的是朱星宇的为人。
“星宇虽然学习成绩有些不理想，但他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所以你觉得我应该答应他吗？”
“如果你也喜欢他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朱星宇告诉程阳他喜欢曹思琪的那个晚上，程阳就把两人在一起的事情当作了事实。
好像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朱星宇还说，他很早就跟你说他喜欢我了，比我送你围巾那个时候还要早，是真的吗？”
程阳犹豫地开了口：“对。”
他觉察到曹思琪的情绪有些不对，所以曹思琪并不喜欢朱星宇吗？
这个念头让程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一切都搞砸了。
朋友之间表白失败的话，之后该如何相处呢。
朱星宇和曹思琪，他和易崇，没想到在将要分别的时刻，关系也变得支离破碎了。
“可我喜欢的是你啊，我喜欢你，程阳，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一点儿也觉察不到呢。”曹思琪开始哭了起来。
眼泪快速地滑过脸颊，滴落在了衣襟上。
程阳这才注意到她头上带着那个时候他们一起买的发卡。
这样就喜欢了吗，喜欢竟然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吗。
如果当时是朱星宇陪曹思琪一起过生日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让程阳觉得更加对不起曹思琪了。
程阳面对正在哭泣的曹思琪，完全的不知所措。
“本来也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告白的，以后也想和你考到一个学校……看来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罢了。”曹思琪用袖子抹起眼泪。
“也是，你学习这么好，肯定看不上我吧。”
“不是这样的……”程阳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优秀之处，他是不值得曹思琪的喜欢的。
曹思琪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得坚决：“程阳，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朋友。”说完就离开了。
“思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阳不停地道歉，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这是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宿舍里已经有人提前离开了，还有的在外面和好友喝酒谈天，或者去网吧释放压抑三年的情绪。
晚风吹起窗帘，学生的各种交谈声乱无章法地交叠交叠，时而伴随着宿舍管理员的大喊，一起随着晚风涌了进来。
宿舍里吊顶风扇吱呀呀地转着，不时地吹拂着程阳的臂膀。
他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想起时光易逝，如石火炯然而过。想起那个刚刚步入高中的炎炎夏日，朱星宇从背后叫住正在分班表上查看自己名字的他。也想起易崇。刚开始易崇对他抱有敌意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易崇给他带的数不清多少杯的红豆奶茶。当然还有曹思琪，这个阳光爱笑的女孩子，送给她卡通水笔的女生。
一切都要结束了吧，是真的走到终点了。
本来以为自己早有打算，没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还是会这样痛苦。
离别是痛苦的，但在这基础上，又叠加的是他与其他三个人的关系的分崩离析。
真的不愿意这样。
第二天程阳起得很早，换句话说，他其实一夜未眠。
他来到了朱星与宿舍门口，此时宿舍门口还是关着的，但里面不时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程阳始终没有敲门的勇气，身子靠着墙壁慢慢滑着蹲在了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了，是朱星宇。
他拉着皮箱，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手中还挎着一个绿色大布包。
他像是没看到程阳一样，径直朝楼梯口走。
程阳赶忙追上，久蹲着身子让他的腿变得酸麻，他踉跄了一下，终于在宿舍大门口拉住了朱星宇。
想了一夜，他还是决定要尽力挽回友谊。
“星宇，你现在就要回家了啊。”
“我来帮你拿吧。”
“星宇，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去找你爸爸吗？”
“去之前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哪里玩吧。”
在程阳拉扯朱星宇的包裹的时候，朱星宇终于停了下来。
“程阳，我们把话说清楚吧。”
“好。”
从初中到高中，他和朱星宇几乎做了六年的同学，从没见他有过这样严肃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怨恨的。
即便是对待曾经与自己有过节的易崇，他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你是不是给曹思琪送过发卡。”
“啊，那个，就是有次你和易崇都不在……”
不知道为什么，程阳越是着急解释，话语就越没有逻辑。他想表达的是他和曹思琪之间清清白白，但说出口，却又成了相反的效果。
即便是上了十几年的学，他好像还是没能熟练地遣词造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所以一下子就被朱星宇抓住了重点。
“你和曹思琪单独出去过？”
“那次是她生日，所以……”
为什么真正当的理由，自己说起来就像借口一样。
深深的挫败感。
“就这一次？”
“对不起……”
朱星宇叹了口气，双肩放松了下来，一脸平静：“算了我不想听了。程阳，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来着，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星宇，我其实很想告诉你，我……”
我是不想让你误会才没说的，我是觉得这样做能够维系我们的友谊。
这样的话程阳觉得即便说出来，像如今的情形，也肯定是显得虚情假意。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是送她发卡的那个人，现在，你满意了？”
“我没有……”
说什么满意的话，程阳只是觉得曹思琪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会陪她去做那些。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你早就知道我喜欢曹思琪，你还偷偷跟她见面，作弄我很有成就感是吗？”
“我真的没有……”
“别再假惺惺的了。”
朱星宇从程阳手中一把夺过自己的背包，背起行囊决然离开了。
程阳站在远处看着朱星宇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校园道路的拐角，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天底下应该再没有比程阳更失败的人了吧。
之前以为自己是不想要交朋友，却原来，他这种人肯本不配有什么朋友。
不知道自己怎么离校的。
妈妈带着妹妹早就去了爸爸的城市。
浑浑噩噩地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度过了几天，几乎没怎么厨房门。
妈妈准备了很多吃的给他，其实他也不怎么觉得饿。那些书店的练习册、刚从打印机拿出来的微微发烫的白卷、教室枯燥沉闷的空气，一切结束的都非常不真实。
程阳总有种过几天又回开学回到那种低着头盯着书本奋笔疾书的氛围中去。
但结束了就是结束了。
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呢。
程阳干脆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程阳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敲门声在耳膜边忽近忽远，应该是自己的错觉，程阳这么想着又栽到了枕头上。
敲门声仍在持续着。
也许是表姐。
恍惚中表姐有问过他要不要再去帮忙看店，他拒绝了，后来又说了什么也都忘记了。
“是你？”
来人是程阳绝对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