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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情窦初开 上

    「攸宁娘子,您现在可方便?少主公托我带些话给您。」

    敲门声轻缓而适度,打断了她的思绪。

    晨光熹微,霡霂入临,滴答敲响欲坠的桂花。

    被风吹落的残花,驻留在石板上,任雨滴碾过。

    纷纷雨夜,思来想去皆是李克用离去后,李存孝轻拂过她的冷眼。

    这一想起李存孝,她的内心瞬间被掐紧。她紧握挂在脖子上的瓷哨,或许当初留在太原才是好主意。

    「八郎…..?」她推开了门,瞥见正撑着油伞的少年郎,左瞧右看,却没瞧出他的身体有任何异样。少年抬眼见到是,那略显疲态的双眼,挂住了乌青眼圈的小娘子。他随即露出了笑:「攸宁娘子,想必昨日定是……睡得不好。」

    她耷了耷头,瞥了眼檐外的落雨后,原招手想让他进屋,却被他摇手拒绝:「攸宁娘子,我可为你带来好消息了。」他故作神秘,嘴角一勾,遮不住脸上的喜光:「昨日你提起的事,少主公他……同意了。」

    「同意了?」她的眼睫倏尔一颤,惊讶地瞪大了眼。

    「是的,同意了。明明昨日还对你欲入牙府之事发火,今日却偏偏答应了。」他遽然俯下了身,唇边凑近了阿宁,声音逐轻:

    「我甚觉此事蹊跷。今日被少主公唤进屋内时,就看见了四郎君,早已坐在少主公的旁侧。他们谈起了昨日陈使君来访之事,还恰好提起了你昨日之言。四郎君这一听,立刻起身为你说情,还细数你种种优点,最后还求了少主公让你女扮男装入府当差。我原以为少主公会不悦,加以斥责四郎君。但未曾想少主公听后,只是淡淡地点了头,一句话也没说。待四郎君走后,就对我说等这场雨小些后,约莫午时就带你去牙府同孙夫子拜师。」

    他的眼神瞟了眼旁外,确定无人后才启唇:「还让我为你列出月银、休沐、编制事宜等。实打实的是要把你收入军中了。」

    眼睛却不经心地往小娘子瞄去,见她蹙眉,眼神满是不信:「当真?」

    他拍了拍胸口,连忙伸出三指,对天起誓:「连老天爷都知晓,我李存璋向来只说实话。小娘子,若我对你说任何谎话,我可招雷劈,不得好……」

    「别瞎说!」耳边依稀听出远边的雷鸣阵阵,她的心一急,迈步上去把他的嘴封上,用手替他把「不得好死」这四字烂进了肚子里。

    忽来的举动,令他一怔。往下一瞟那双小手,指尖修剪整齐,表皮有些龟裂,虽还未彻底恢复,但看得出是一双未经历多少磨难的双手。指尖如笋,肥润细滑,玉手皓腕。经过接连的翩翩浮想,他的心底早已掀起几阵巨浪,嘴里不自觉地轻颤她的名字:

    「攸宁娘子。」

    听见耳边传来的沙哑,阿宁自觉不妥,连忙地把手收回,歉歉地施了个福:

    「还望八郎莫怪。」

    他连忙示意没事。但眸光微动,呼吸微促:

    「攸宁娘子,既然你称呼我为八郎了。那日后我可唤你阿宁吧?总叫娘子,我觉得生分了。」他出言极快,忽略了眼前小娘子的脸色。他微怔后,才察觉这话说得轻率。他只得尴尬地轻咳,眼神却不知该往何处。

    「当然可以。」阿宁不动声色地抿去了唇边的弧度,点了点头。

    「当真?日后我就唤你为阿宁了。」他弯起了眼笑,又悄声补上:「你大可放心。这称呼,只会在私下里用。若在牙府里,我只唤你景铢……」尾音逐轻,但喜悦却表露不已。

    阿宁一语不言,又自头到脚,扫量他一遍。

    这涌来的直视,他偏过脸,躲开了她:「娘子家家,可不能这般看郎君。」

    阿宁把眉微微抬上,脸色困惑:「八郎,你的身子可还好?你昨日不是也被他……唤去领罚了?」

    李存璋这下才舒展了气,同她对看:「少主公这人一向是非分明。他知道这事不是我主使的,只罚我誊写军中律例。」

    「那阿思……」阿宁的眸光一掠,零碎片语黏住了舌头,发不了声。

    李存璋的瞳眸里,倒是映出了小娘子的焦虑。他沉吟片刻,才开口:「李存孝那小子,昨日犯下如此大错,还为此招来了朝廷派来云州的监军使,拂去了少主公的脸面,白白献上了甚多器械。就算少主公有意放过他,可为了给唐廷一个交代,一百个板子必然不可免去。」

    「听说,他昨日已自行领罚。」瞅着垂下的眸光,他只能加以安慰:「阿宁,个人造业,个人担果。我们也无法为他求情。但愿经过此事,他凡事能三思而行,不再我行我素。」

    阿宁想起他昨日的拂袖离去,虽然是自己在牙府内失言,惹恼了他,但心中还是不甘。罪魁祸首是他,他凭什么动怒。但一听到一百个板子落在了他的身上,心中顿时不好受。

    只见她丧气地低下了头,李存璋也轻叹:「阿宁,你真愿意去牙府当差?」他的眉目微紧,迟疑了须臾后,才把溜在嘴边的话道出:

    「虽然这事最初是我提议的。但你可知晓,女扮男装,入府当差。这可不是件好事。」

    她不安地扣了扣手指,不知该从何回答。倏然,一把轻软的嗓音喊了他:

    「八郎,这都辰时了,你怎么还在这?不该去牙府吗?这雨可要越下越大了。」

    眼神对望的二人,齐齐转过身。

    脸上扬着春风明媚的娘子撑住伞,拎着一包裹,裙诀拂过湿露的地面,向他们走来。

    「宦娘姐姐!」阿宁闪烁了眼,她的出声,掐断了李存璋对她的疑问。

    李存璋的睫羽微动,手中的伞柄被微微捏紧:「宦娘姐姐,我此番前来,主要托少主公之意予阿宁。姐姐,您可莫怪罪啊。」

    宦娘颌首示意明白,提了提手边的裹包:「八郎,原来如此。我正巧有东西想给攸宁娘子,顺道说些闺中之事。但这些……...」她的嘴角抹出淡笑:「郎君可不方便听。八郎,可否回避一阵?」

    李存璋看了宦娘,又偏头看了阿宁一眼:「阿宁,我午时后才来接你。」他掩去了心中好奇,握伞离去。

    雨滴轻落,背影渐小,宦娘侧过脸,对阿宁笑了笑:「攸宁娘子,不邀我进去一坐?」

    阿宁轻点了头,就见宦娘收起了伞,把它搁置在门扇外,抚了抚额上碎落的青丝,只身拎了包裹进屋。

    「这些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你先暂时应付。之后,再为你寻些新的。」

    宦娘把包裹放在案几,解开了上面的结后,里面装的都是小郎君衣物。

    阿宁平静地平伸了手臂,让宦娘比划。宦娘望着镜子对着婴宁的身子比照一番,想瞧瞧样式合不合阿宁的身子。

    衣服大概试好后,宦娘又把衣服遮好,放到了柜子里:「这我刚巧听了八郎,称呼你为阿宁。若你不介意,我可否也称呼你为阿宁?这样显得亲切些。」

    「宦娘姐姐,当然可以!」阿宁听后,开心地点了头。

    宦娘的眉心微蹙,抓住了阿宁的手,一脸愧疚:「阿宁,都怪我不好。昨日的场景,别说男子,你一女子肯定吓坏了。」

    「宦娘姐姐,这不碍事。」阿宁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声音颤抖:「我只担心阿孝他…..」

    「这你可别担心。虽然挨了百下板子,阿孝的身体一下硬朗,还是能撑得住。少主公他不会下重刑。这次,主要是唱一场戏给薛监军看。」宦娘喝了口水后,又溢出了笑:「若你还不放心,你从牙府回来后,可去瞧上他一眼。」

    察觉小娘子的脸色不对,宦娘心中有疑。

    「他同你闹别扭了?」眼前的小娘子沉默不语,宦娘也猜到了一二:

    「阿宁,莫不是昨日你提出你要去牙府当差的事,惹恼了他?」

    阿宁咬住了唇瓣,点了点头。

    「阿孝这人也真是。明明是他错在先,擅自作主把你拉去牙府。我回头再说说他。」探去阿宁的眉间稍稍松下,她的眼底添了几分黝暗:

    「阿宁,我没想要勉强你说实话。可你是真想报答少主公之恩,同孙夫子学习医术,才决定去牙府?一个娘子家家,扮成小郎模样,就不会被揭穿?我不知四郎君是怎么想的,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少主公又为何会答应。」

    阿宁咽了咽喉咙,却只能无声地滚动。

    宦娘紧抿唇边,拉住了阿宁的手,目光凝起了肃:

    「阿宁,他们是我的主子,身为奴婢的我,对于他们的决定,我万不可过多琢磨抑或猜测。但同样身为女子,我是真害怕你在牙府会遭遇比昨日还危险的事。你可知牙府里皆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虽四郎君曾对我说过,有少主公与八郎君,定会护住你,不令你陷入危险中。但世上何曾有过万无一失,有的只是权宜之计。若你真要以郎儿身份为名,你得护住自己。」

    阿宁微愣了会后,用力地点了头,示意明白。

    宦娘眸中含着无奈,抚了抚阿宁的额:「若你知晓,那便好。我看得出,阿孝同我一样,不愿让你冒这个险。虽然昨日他确实让你冒了险,招来了陈监军。但我看得出,他对你的心是赤诚的。比任何人都还……..」

    她话欲说出,却扬在了唇边,迟迟不语。

    阿宁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微垂了眼:「宦娘姐姐,阿孝他,把我这素未谋面的小娘子从长安带来这儿,本就不易之事,还一次一次护我于危险之中。人可不能事事都其美,阿宁能明白的。」

    忽见,天空开起了一道橘光,坐在案几的两人,刷刷抬眼望向檐外。

    淅沥声逐小,屋外的细雨似乎停了,握住彼此双手的两人,相视而笑。

    半睡半醒之间,阿宁脑中还不断嗡嗡作响,一把轻嗓摇醒了她:

    「阿宁,到了。」

    抬头望住数不尽的石阶,她又回到了与昨日一样的场景。

    同昨日不同,从今日起,一切皆为她自愿。

    踩上不安,随着李存璋的后脚,回到了昨日充满肃杀的药房。

    原以为只有孙夫子一人,却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喝着茶。

    一位身穿玄色圆领袍,脸色暗如乌云。

    一位身穿淡白衣裳,轻摇着扇。丰朗的面容,对上了她的眼睛,嘴角扬起了弧度,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少主公您…..怎么会在此?」并侧的李存璋先发了话,虽然惊讶,但还是按照礼数,作了个辑。

    「四郎君。三郎君。」阿宁虽也愣住,但还是同李存璋一道作辑。

    李克让的眼波转笑,他漫不经心地挥摇着扇,晃到了她的面前:

    「阿宁啊,日后当了差,可要改口称呼我三兄为少主公了。当然你还是可以叫我四郎君,若能称我为四郎就更好了。」

    他笑意澹澹,还擅自地把称呼从「攸宁娘子」改成「阿宁」了。

    「慢着,」一把低沉磁嗓,携带了一丝冰冷,周遭的空气都凝起了固。大家都摒息了气,静静地等待他发话。他轻啜口茶,细细品味后才开口:「现在称呼少主公,还操之过急了。」他的目光停留在阿宁的脸上,眼眸一暗,缓缓地轻阖上眸:

    「孙夫子。」

    只见须发斑白的老者朝他抱拳后,面向阿宁,负手而立,眉目尽是深不可测:

    「小丫头,拜入老夫门下,可不是件易事。老夫还得瞧瞧,你可有慧根?」

    李存璋按捺不住笑,就地打了个诨:「孙夫子,就您还要考人?有人愿意拜入您的门下,就该烧香拜佛咯…….」

    这话一出,令高台上的冷眉,惹上了几分晦暗。

    原本在阿宁面前晃悠的李克让,立刻收敛了笑,赶紧对李存璋打了个噤声手势,示意他安静。

    阿宁丝毫不理会,恭敬地行礼,眼神流露出坚定:「小女攸宁自然愿意。」

    「哈哈!孺子可教矣!」他扬声大笑,稍作停顿会,缓声发言:

    「小丫头,可知晓经络?」

    阿宁一愣,不安地低头拱手:

    「内经灵枢之脉度有云,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形体、官窍通过经络与五脏六腑相联系,运行气血,由上至下,下至上,内至外,外至内,达至相通互气。经别有云,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起,学之所以始,工之所以止也。」

    老者点了点头后,又起声:

    「小丫头,你又可知晓何为十二经脉?」

    阿宁不似刚才的紧张,思索一会后,便给出了答案:「本输有云,凡刺之道,必通十二经络之所终始。十二经脉,内属于府藏,外络于肢节。十二经脉,若同任、督二脉别络,加之脾之大络,可称之为十五络脉。」

    老者的眼,透出一丝惊讶,嘴边也微微弯起:「小丫头,再说说十二井穴。」

    她的眼眸倏然泛起了清亮,不急不慢地念出:「九针十二原云,所出为井,所溜为萦。井穴,多位于四肢末端,是经气所出之地。十二经脉各有一井穴,分别为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大敦、隐白、厉兑、足窍阴、至阴以及涌泉。」

    语毕,她凝起气,抬头望向孙夫子。孙夫子若有所思片刻后,向高座上的冷眼拱辑:

    「少主公,这小娘子甚是有趣。老夫愿将她纳入门下。」

    「太好了!阿宁!」李存璋惊喜得叫起了声,也没注意高台上那人的神情。

    「存璋,你呀。」李克让瞅了李存璋一眼,这副模样,更像是他拜入了孙夫子的门下。

    李克让侧了身,对阿宁微行了个礼:「阿宁,四郎在这里也恭喜你了。」他瞧了眼倚坐案台上的男子,依然沉默不语。他凝思片刻后,唇边才抬起了弧度:

    「三兄似乎还有话想同孙夫子说。存璋,你就同我送阿宁回去。」

    李存璋看了眼李克让,又微瞥了眼男子,立即心领神会,嘴边的笑也不再张扬:「阿宁,我们回去吧。这事,得好好同宦娘姐姐说说。」

    声音一落,两人心有灵犀地朝向孙夫子、朝向男子作了个辑,阿宁也连忙一道鞠躬。

    跨过了门槛时,她揣揣不安,想再往后瞟上一眼。却见男子微微抬起了眸,正撑住额,似笑非笑地盯住她看。她被吓得连地回头,紧跟上了前方的脚步。

    瞧住被吓得脸色僵白的小娘子,他的嘴角不禁上挑,心情莫名愉悦,开启了冷声:

    「夫子是您开口,向克让讨要这份情吧。莫不是前些日子您为宦娘阿妹治病之事?」

    孙夫子只笑了笑,笑中许添了几丝哀怨:「少主公,您可莫怪。小娘子的外公曾与我拜入同一师门。我身轻言微,早已远离了长安这是非之地。他遭遇此番劫难,我无法救他于苦海之中,亦或把他的家人安置妥当,心中盛是愧疚。如今,他的外孙女就在这,我岂能袖手旁观。老夫怕您还在气头上,只得找四郎君说情。小娘子既然有心要学,若老夫帮了她,康弟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李克用站起了身,脸色凝重,抬上的手僵在半空,才够上了他的肩:「夫子,生者节哀。」

    他微微偏过了头,眼底又拂过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笑意:「这女娃娃,谎话连篇,尽耍些小聪明。她似乎同崔思文…….」

    一想起那日,他眼底的光又黯淡下来。他微作停顿,声音冷冷:「她看起来就是不爱学习的孩子。若夫子只是为了人情,可为她做其他事。我真怕她毁了您多年来积累的清誉。」

    孙夫子瞧见这话突然变多,还关心起来自己的男子,他的肩膀一僵后,转而一笑:

    「少主公,人呐,不可只观其貌,而略其质。若她真另有所谋,少主公您怎会不知道。再说,就一个小女娃娃,可还能撼动牙府不成?」

    男子的眉峰轻动,良久后才低声笑了:

    「孙夫子说得甚有意思。也是,这朝廷派来的监军使,都要瞧我几分脸色,何况就一个女娃娃。正巧近日我也无事,把这女娃娃权当消遣,也不算一件坏事。」他默默勾起了唇,目光略斜,漫不经心起了嗓:

    「我倒要看看,这女娃娃有什么诡计要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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