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府衙牢狱中,女子的抱怨声就没断过,旅沅箜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大忙人。
“姑娘,你抱怨没用的。”
进这牢里两日多了,公西鸮都以为这人变成哑巴了,现在倒是又说话了。
她停下脚步在女子身旁缓缓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关,你叫我关娘子就好了。”
公西鸮追问:“关什么?”
“关!青!黛!”
“哦。你为什么在这啊?”说话间,她往旅
沅箜那里凑了凑。
这鬼地方冻了她两日了。
旅沅箜抿了抿唇,歪头看向她:“你先说,你为什么在这啊?”
女子看着她的眼睛,嘴角翘起:“我找人,现在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旅沅箜了然,这姑娘所寻之人想必就在城中吧,可能已经……哎!再看公西鸮时,旅沅箜眼神也温和起来:“那你叫什么?”
公西鸮仰头“嗯”了两声,没有回答:“你还没说呢……你为何在这啊?”
旅沅箜也不遮掩:“听说徐州城点心一绝,想来游玩,谁想出了这事。”
“现在可以说你叫什么了吧。”旅沅箜摸着
猫头看向她。
公西鸮埋头想了下,随后抬眸笑道:“山寒”
山寒……旅沅箜看了她一眼忽而低笑了起来:“什么姓氏?”
“关。”
“关?”
“嗯,关山寒!”
旅沅箜笑了,这也太不走心了吧!说说笑笑间两人也不那么疏离了。
牢狱寒冷,公西鸮很自然地挽起了她的胳膊,还顺手摸了摸猫猫的头。
旅沅箜倒不觉得冷,这猫祖宗都快热得冒烟了!这下刚好把猫扔给了一旁的人。
猛然被甩了出去,阎猫瞪圆了嘴一脸震惊。
公西鸮倒挺开心,满脸堆笑:“我从未见过
这么好看的猫。”说着温柔地摸了摸怀中小猫的脑袋。
“喵~”
在旅沅箜眼前,阎猫很给面子的在女子怀里蹭了蹭。
连日奔波旅沅箜早就乏了,这两日睡了又睡,眼下却还是困得慌,就自己蜷缩着睡着了。
公西鸮觉得没意思,见状抱着猫也睡了起来。
夜间牢狱中愈发的冷,旅沅箜几乎是被冻醒的,醒后看着旁边一人一猫熟睡的样子,旅沅箜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觉得两个家伙长得都傻傻的。
睡意尽数退去后,旅沅箜突然开始后悔
了。好冷啊!虽然很不情愿,她还是偷偷地向公西鸮靠了靠。动作很轻地把手也放在了猫肚子上。
哎!旅沅箜才发觉腿也很冷,总不能也搭
人怀里吧?!她索性不睡了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她听觉还算不错,以前因此少受许多委屈,此刻也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
夜半安静,没了白日的嘈杂,一些稀碎的声响也放大了些。也就是这时,旅沅箜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煞星祸端,害人啊.…..…到底凭什么?
听着应是老者的声音,听声音只是很轻的自语,离她们应该不远…….她将耳朵靠近墙壁,声音就在隔壁。
旅沅箜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屈指朝那墙
敲了敲。
夜半老者□□,终是渗人了些,后半夜还参杂着女子的声音,周围几间牢房中失眠的人们更加无法安睡了。
后来夜里,旅沅箜贴着公西谂睡下,倒是睡的安稳的很。
第二日,阳光照进牢狱的窗子,公西鸮刚醒就看见关青黛一脸怪笑地看着自己,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你,干嘛?”
见旁边人醒了,旅沅箜刻意将身体微微前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公西鸮闻言眨了眨微瞪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跟你说大事呢!你眼怎么了?”
公西鸮眉心微跳,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她怎么就跟自己那么没默契呢?
“你怎么知道的?”公西鸮已经不指望和她
有任何眼神交流了。
她身体后仰靠在墙上,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隔壁老伯告诉我的。”
公西鸮语塞,扶了扶额头后语气夹杂无奈:“那他怎么还在这?”
“你不懂~”
这凡人还挺嚣张?
在公西鸮死缠烂打追问下,旅沅箜半推半就地交代了:“那老伯故意进来的。”
她这么一说公西鸮就大约明白了。生死面前,无依靠的人们总归宁愿信官府一些,起码安全些。
中午时,狱卒正常送饭菜进来,刚要打开
铁门就吓得打翻了饭菜,踉踉跄跄地往回跑:“大人,这里面有人感染……大人!”
一听到感染周围牢房都躁动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感染?!来人啊!”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不想死,我没罪,我不能待在这!”
一时之间牢狱里吵嚷起来。
牢狱中有许多朝廷重犯,是除了高门大户以外为数不多的庇护所了。一些有小聪明的穷人甚至刻意犯罪侥幸进来的,眼下个个都慌张起来了。
那狱卒见到躺在地上满身红疹的人时吓了一跳,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叫人。
一众狱卒径直走到牢房,走在最前面的上前查看,只见地上的两个女子满脸红痘,身上处处红疹,像是已经神志不清了。
狱头见过感染的人,并不是一回事。他用长棍敲了敲木栅栏:“慌什么?瞧你们那怂样,这哪是疫病啊。”随后小眼睛瞪着地上的两人,冲身旁狱卒吼道:“走走走,抬出去呀!嘛呢站那儿,瞧你们这怂样。”
这下狱里的人都放下心了。其实旅沅箜也没想过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这二人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保险起见,两人一猫被抬出了牢狱,任其自生自灭了。
二人也装模作样地央求别把她们送出去,如料想般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出来后,两人第一时间寻了处水源将脸上药粉尽数洗去,露出原本姣好明媚的面容。
出了那地牢后两人就四处晃搭了会,眼下,两人实在是饿了。
城中现在个个都是面目狰狞,也别想从哪儿讨来点吃食来,还好旅沅箜熟悉了挨饿的滋味,随身带着些面饼。
徐州灾疫严重,报给上面后连太医院的人都摸不着头脑,朝廷悬赏了多少江湖游医就杀了多少游医。闹得是人心惶惶,人尽皆知,一时民间怨言四起。
逐渐的上京坊间也开始传出是上天惩治人间无道而降下苦难的流言,其所指之人不言而喻,宁帝听闻后龙颜大怒。
旅沅箜与公西鸮走在曾经繁华的街市中。
家家商铺紧紧锁着门,她们试着敲了几家门,都无人应答。这些都是家有余粮的。
虽然染病的都被拉到城外烧毁,但总是又传出来有感染的消息,这病症初时是察觉不出来的,本来好好的人可能三四日后突然就染上了,期间也没和人接触过,所以有些条件的都选择了闭门不出。
除了紧闭的门窗外,街道上还有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孤儿和一些外来的游汉互相之间也离得远远的。
有些倒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早已没了生机,就等着被巡逻的抬走了。也不乏一些饿得急了的普通人家奔到街上试图敲开往日老友的门窗,急的失了所有体面,号啕大哭起来。街上频频聒噪又冷冷清清。
前几户人家好歹都有人应答,或者传来细碎的呢喃声,只有一间安静得出奇。
旅沅箜将耳朵贴了上去,随后确认应该是没人的。
也许屋中有东西呢?周围几个脏兮兮的乞
丐互传眼神慢慢靠近了二人,公西鸮怀中的猫竖起毛发。
旅沅箜正仔细听着屋中动静无暇顾及,公西鸮则猛然转过头去凝视着几人,凝眉呵斥道:“大胆!”
这突如其来的狠戾语气吓得几人连连后退,躲在房柱子后面小心地窥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旅沅箜刚还不满公西鸮的举动,却没想到她这突兀的一声呵斥后房中还真有些声音。
她本就是想寻一无人之处躲躲风歇一歇,这一听里面有声响便开始移步他处,可刚转过身却又被叫住了。
只听房中传来一声柔弱的娇笑:“请进来吧~”房中竟又有人,还叫她们进去……
门闩从里面拉开,发出年久磨损的吱蹬
声。旅沅箜自是不在怕的,只是公西鸮见着这家伙没头没脑的就要进去连忙拽住了她要推门的手腕。
公西鸮眯眼瞧了眼关青黛,轻轻地摇了摇头。旅沅箜虽不知什么意思却也乖乖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做自是有人家的道理。
公西鸮见她躲开,猝不及防地直接一脚踹开了门,门后女子来不及闪躲被门生生撞了额头摔倒在地上“啊!”
“啧~”旅沅箜地看了眼这位美娇娘,眼神复杂。
门踹开后阳光渗透进黑暗的小屋,映入眼帘的就是成群漂浮的尘土。
两人进去后便看到地上狼狈可怖的女子,身上已经干瘪苍瘦得不成样子。毫无一点这岁数女人的痕迹,活像一个枯槁的老婆子。
女人脖颈处依稀可以看到身上有些红疹痕迹,屋里除了大量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呕人的恶臭。
旅沅箜皱眉,下意识想要拉开一旁的关山寒,却没料到被对方趁她不备反手拉出房门。
公西鸮拉着她急切的到了门外,手上动作重了些,旅沅箜看着腕上的红痕有些恼但也没说什么。
公西鸮将猫塞到她怀中吩咐:“站着别动!
小心些。”随即眼神示意她周围蠢蠢欲动的乞
丐。而后转身直接将门“嘭”地关住了。
?旅沅箜被气笑了,到底谁该小心啊!“胡
闹!”她敲了敲门:“你应付不来的!”
房中,公西鸮不顾门外的叫嚷声,在房中掩着口鼻转了圈,而后屈身蹲在了女子身侧。
看着地上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她嗔笑着开口:“想干吗呀?”说着用尖指戳了戳地上女人的脸。
公西鸮自小养尊处优,双手白净,此时两相对比之下衬得女人更加地暗黄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