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处理完兄长的后事和府中事务后,公西鸮就一直待在老夫人房中,静静坐着。
“鸮儿,那些事就让你二哥去查吧,你也歇歇吧……”最是活泼的孙女一下子这么憔悴,老夫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公西鸮正在想事,听祖母问自己话,挑起了眉毛,长叹口气道:“祖母说二哥?若他有用,邱禾也不用我动手了!”
老夫人闻言有些生气:“鸮儿!你怎么这么说你二哥?那邱禾是我叫人留下的,是不是祖母也有错?”
公西鸮并没听进去,自顾自地想事。
兄长嫂嫂横死,邱禾死前神情疯魔说并非祣沅箜所为。凶手找不到,祣沅箜也不见踪影。
倒真成悬案了。
想罢她烦躁的紧皱着眉头,眼神也逐渐狠厉起来。
老夫人看着孙女这副模样,又心疼起来:“鸮儿啊……你也不小了,该静静心寻个人家了。”
闻言公西鸮更加烦躁了,情绪激动道:“这话您还是与父亲说去吧,让他把二哥的解决了再说。”
说罢,便甩袖出了房门。谣珑谷虽冷,但她自小体热,此时又烦闷不已,索性出了府到谷里转转。
老夫人很早就盼着自己的宝贝孙女能嫁个好人家,安乐一生。如今府中接连两场丧事,她也是突然生出了刚好冲冲喜的念头。
见公西鸮反应强烈,老人又后悔提这一嘴,孩子大了。
待看不见她的背影后,老夫人连连摇头,喃喃自语起来。唤了身边丫鬟来:“去,叫老爷起来,堂堂一家之主像什么样子!”
公西鸮与祣沅箜同岁,脑子里想法也多。
随意在谷里转了转也生出许多冲动的念头。
第二日,天还没亮,结界处便传来异动,待众人赶到时,只剩地上的一道道鞭痕,远处的公西文父子不禁湿了眼角,又趁无人瞧见偷偷给擦了去……
(去往北方的官道上)
旅沅箜途经一家面摊时停下歇息。
“店家,一碗面。”
可能是未到晌午,附近都没什么人。店家见有人来,汗巾肩上一搭就迎了上去:“好嘞客官,四文钱!”
旅沅箜眉头一皱,一个小小面摊还挺黑?阎猫也不满地“喵”了声。
“四文钱?我昨日吃的那家才两文!你这也太黑了吧!”
听她这么一说,店家即刻把笑容敛了回去,嘟囔道:“您也不看看这是哪儿,这片地可就我这一家面摊,错过了,连口水都没得喝!”
好家伙!
在店家轻蔑的眼神下,旅沅箜咬着唇从阎猫背上拴着的钱袋里摸出了四文钱,本想狠狠把钱拍到桌上,最后还是轻抛了上去。
铜钱在桌上蹦跶了下,店家的态度也急忙转了个弯。
店家拿过钱又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客官,你这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诶呀!你不懂~多加点面啊,两张嘴呢。”
身上就这么点家当,旅沅箜始终觉得放在这位小猫爷身上可比在自己这安全多了。嗖一下就带着钱消失了,完全不怕什么小毛贼顺去。
不一会儿面就好了,旅沅箜用筷子挑了半天,总觉得太不值了,撇嘴道:“店家,你看你,说了猫也要吃的嘛!”
店家撇了撇嘴:“够多的了姑娘~猫吃我这面都浪费了,这品相顶多是个杂串,喝点汤得了哈!”说着,店家拿汗巾擦了擦手,坐到了邻桌灌了两口凉水。
旅沅箜把面挑出一小半放在桌上,阎猫自顾自地蹦上去吃了起来。
那店家往她那瞟了眼,心里念叨:真是个傻子。
旅沅箜边搅和碗里的面边与店家攀谈:“店家,昨天这个时候路上不少人,怎么今天没什么人啊?”
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店家撇了下嘴。
“你昨天见的怕是大多都往南走的吧!”
“是啊。怎么了?”旅沅箜不解。
“那就对了!”店家叹了口气:“再往前走就是徐州了,徐州出了瘟疫,人可不就都往南走了嘛!徐州周边都已不许行人通过了。”说完,店家眺了眼徐州的方向兀自摇了摇头。
旅沅箜有些诧异:“什么瘟疫?”
哈!店家冷哼了声:“你之前怕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小姐吧?怎么现在这么抠搜?!瘟疫,就是一种能死人的传染病。”
“哦!”她当然知道什么是瘟疫。
徐州病疫严重,如今已经只能进不能出了,一具具尸体被拉出城来集体焚烧。
旅沅箜是偷偷溜到此处的。
听王大娘说过,徐州是除上京、扬州外最繁华的地方,而此时徐州的城门口萧条至极,到处都是浓烟。不禁让人唏嘘。
旅沅箜在远处树林里观望,想瞧瞧这城如今是个什么样子,先让阎猫躲了起来。
正纠结着,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劳烦,这城怎么了?”
旅沅箜被吓一跳,惊吓之余看清拍自己的是一女子。
即是女子,便不好说什么了,要显得比对方识礼些。
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容貌上佳啊~就是不怎么客气……于是“啧”了声后眼睛就一直挂在远处的城门上,不再理会。
还没人敢公然驳她公西鸮的面子,女子即刻板起了脸。
在旅沅箜看不到的地方,公西鸮悄悄攥紧了拳头。
许是人间天气多变,方才天还晴朗着,才片刻工夫徐州城天色就阴暗了起来,乌云压城,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还有一道闪电径直的劈向了二人所在的小树林……
“我的天爷!”旅沅箜抬头的功夫被吓得不轻惊呼起来,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幸而左手银镯里的阎猫出来了,闪电在临近地面时硬生生的变了轨迹。
“砰!砰!砰!”旅沅箜用手紧紧按压着跳动的心脏。
这也太倒霉了吧!她赶紧抱起地上的猫紧紧地搂在怀里,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都要单独给它点碗面!
公西鸮并未察觉旅沅箜的异样,甚至没注意到凭空出现的猫,呆滞在原地出身。
她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前开始出现晃动的黑影……
“喂!嘿!吓傻了吗?”旅沅箜看这人神经兮兮地站着不动觉得瘆得慌,喊了几声也不应,所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公西鸮反应过来猛的将她的手拍开。祣沅箜微微蹙眉。
这人好生不知好歹,凭何这般无礼!
旅沅箜不满地“哼”了声,撇着嘴摸着猫头。
公西鸮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刚才那雷电真怪异。”
……
公西鸮继续找补:“你这猫挺新奇哈!哈哈……”
“嗯。”
这猫哪儿窜出来的……
暴雨之下,城门口的土地上泥泞不堪,雨势太大,逐渐挡住了人们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堆着的黑影,远处看足有马车大小。
雨来得太急,城门口的官兵们将未来得及烧毁的尸体堆成一堆,纷纷往城中躲雨去了。
旅沅箜趁着雨势快步摸向城门,身后女子诧异之余也紧紧跟了上去,还时不时地踩到前面人的衣摆。
旅沅箜简直头大,不明白这家伙干吗跟着自己!恰巧雨水淌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来,她愈加烦躁了。
泥土的灰腥混合着尸堆的恶臭味,公西鸮快要吐了,紧紧捂着口鼻……
旅沅箜倒是毫不在意,蹲在尸堆旁随意扒出一人仔细查看起来。
一旁紧皱着小脸的女子也捏着鼻子蹲在祣沅箜身旁:“看了半天,你看出了什么?”
旅沅箜斜了她一眼,小声道:“嘘!有人。”
有人?公西鸮四周张望了一圈问:“没有啊~”
“咳咳!”公西鸮才刚说完,猛然听到咳嗽声心中一惊。
这周围决计没有什么人,雨势逐渐小了,轰轰然的雨声也小了,开始有了些细碎的喘息声。
公西鸮许久才听出是尸堆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公西鸮一步步靠近那些声音,长睫颤了又颤。也正是这时一具头朝上的尸身骤然睁开双眼,与公西鸮四目相对。
“啊!”
旅沅箜上前一步接住了往后栽倒的女子,回头瞪着那双眼睛。公西鸮则以一副很怪异的姿势脸朝下吊在半空中。
那眼睛一动不动,被雨水冲砸着。“回光返照罢了。搭把手。”说罢,将公西鸮身子扶正。
公西鸮觉得有些羞恼,若不是这家伙眼挣得这么突然,她怎会有如此丑态。
两人合力将其中一个还尚有生机的人拉拽出来。
还不曾有时间问什么,那人就喃喃自语:“煞星祸端,凭什么……凭什么……咳咳。”
“什么?”周围喘息声尽数消逝,祣沅箜看向公西鸮。
公西鸮摇了摇头,她也没听太清。就这听不清的一句话,还要她亲自把人从尸堆里捞出来,她忍不住想要摆脸子。
“别动!”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缓缓转过头去,两个身负长矛的官兵正谨慎的盯着这两个鬼祟的女子。
在守城官兵再三考虑下,这两人接触了尸堆,万不可再放他们走。
但她们行迹鬼祟,想不是什么善类,也不能放任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