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她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小棒可怜巴巴地用黑葡萄大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很担心。

    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不过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罢了。易肆用手把小孩柔软的胎发揉乱,把她拥进怀里,用温柔的语气说道:“想不想吃烤肠啊?小棒?”

    小棒根本都没听清她说的话,她浑身紧张,拳头攥紧又松开,小小的躯体僵硬成了一块木板。

    她被……抱着。

    姐姐把她抱在怀里了,很深很暖,是皮肤与皮肤的亲密接触,另一个安全的、可靠的大人,在拥抱她,毫不嫌弃,毫不偏心。

    以前在家里,只有弟弟才能这样被抱着,爸爸妈妈会叫他宝贝,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里,会满足弟弟所有的需求,可是她……也想被叫宝贝。

    小棒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她想让姐姐一辈子都这样抱着她。

    易肆没有察觉小孩的奇怪反应,她精神不太好,还在无意识絮絮叨叨着:“要不要做呢,要不要做呢?这样似乎可以活得久一点了……”

    ——

    早上出门的时候,易肆忘记买点干粮回来,直到中午饿了,才想起这么一件事。

    可是她决定一天只出去一趟,而且为了省钱,以前她也决定一天只吃一顿饭的。

    但是小孩子经不起饿,小棒很乖,不主动说饿,易肆把之前买的面包和干脆面都推到她的狗窝里,让她饿了就吃。

    面包两块钱一个,干脆面一块钱一袋,矿泉水是杂牌子的十块钱一大箱。

    能吃好久好久。

    易肆不太饿,她没什么食欲,此刻昏昏沉沉地躺在凉席上,她现在除了发呆就是睡觉,手机是不碰的,流量套餐被她改成了最便宜的那款,只有付钱时才开机开流量。

    毕竟现在充电很不方便,共享充电宝又那么费钱。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易肆猜测大约是这么个时间,一阵属于人类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废弃楼里响起。

    易肆唰地坐了起来,凝神细听。

    小棒也被惊醒了,易肆赶忙示意她噤声,今夜月色不差,适应黑暗的双眼能清晰识物。

    怎么回事?

    有人进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能大半夜往废弃楼跑的,多半是男性,可能是同为城市流浪者,拾荒的,可是这楼都废弃很久了,值钱的东西早被捡完了。

    而且深夜拾荒哪是什么好的时间点,恐怕连瓶子都看不清吧!

    那是怎么回事?误闯进来的?

    无论怎么样,都很危险。她一个22岁的独身女性,还带着一个六岁拖油瓶,可以说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对方是一个人还好,她拼了老命还有点胜算,但是有说话声,很可能不是独自一人。

    易肆不知怎么回事,开始逐渐兴奋起来。不是高兴的兴奋,而是身体内暴虐和渴望激烈的因子活跃起来,她在悄悄渴望一场酣畅淋漓豁出了命的战斗。

    就像小时候,为了从弟弟嘴里抢下一口零食,而与他拼命互殴的场景。

    但是她还有理智,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有小棒,她要保护她。

    对,保护,活了二十多年,她也需要保护别人了,虽然自己从来没被保护过。

    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好像在上楼了。也许他们现在在四楼,也许是仅仅一层之隔的五楼,废弃楼太静,一切声音都变得清晰无比。

    易肆不再犹豫,她把自己的家当悄悄拖到床板底下,幸好东西少,平日她也习惯把它们分类好,因此没闹出什么动静。

    然后她手起刀落,一把抱起小棒,从客厅被凿开的连接出闪身出去,远离那个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

    小棒好像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特别乖巧地一声不吭。

    嗯,很配合,不会拖姐姐后腿。

    易肆穿过空旷的隔壁,一步一步小心往废弃楼另一处楼梯走。无论如何,她不能赌,留在原地可能会遇见心善的好人,简单交涉后就各自分离,但最大的可能是坏人,因为没什么好人会大半夜往废弃楼闯。

    幸好她提早把整栋楼摸清楚了,要不现在两眼一抹黑。

    她一步步挪着,抱着孩子始终不太方便,胳膊没一会就酸了,刚经历过扫楼的双腿也无法适应长时间奔波。

    易肆就这样挪到了离楼梯最近的套房内,她逼在墙角线,楼梯口在对面,如果过去的话一定会穿过空旷的走廊,没有墙壁遮掩,势必有被发现的风险。

    她将小棒放下来,食指抵在她的唇间,示意她千万别出声。

    然后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后看去,似乎看到三两个属于男性的高壮身影,拿着手电筒,刚迈上六楼的台阶。

    不好,他们似乎有备而来。

    干嘛的?探险的?还是闲的没事上来玩?

    最坏的可能,是她被发现了,这些人知道有个女人住在废弃楼中,约好了晚上一起来行凶。

    一束手电筒穿过满是灰尘的走廊,射进了易肆的视野里。

    她赶忙收回身体,躲在墙角,拍拍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怎么办?继续等在这的话,那伙人一间一间看过来,她在这里也是个死。

    他们人太多了,要是一个人还有可能搞定。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等他们三个都走进房间里,她再趁机会赶紧下楼。

    月黑风高,最后一丝月光也被乌云遮蔽,易肆更不容易被发现的同时,也不好观测形势了。

    她神经高度紧张,毕竟以前是个按部就班的乖乖女,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小棒身体在轻轻颤抖,她知道不能等太久了,又往后看去,她探出了大半个脑袋,似乎那三个人都进了屋内,没有手电筒的光线,也好像没有黑黢黢的人影。

    下定决心,易肆不再犹豫,她拉着小棒往楼梯口跑去,但是孩子还是太小了,小棒被她拉的一个趔趄,不可避免泄露了一丝音节,她匆忙回头想把孩子抱起来,突然一束光线像利剑般照射过来,打在了她的脸上。

    “人在那!”

    青年男性的嗓音里透着兴奋,发现易肆的那个人呼朋唤友,就要大步迈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这简直是最坏的情况,易肆不管三七二十一,抱起孩子就往楼下冲。

    走廊不长,能缓冲的时间不久,那几个男的放肆起来:“别跑啊小姐姐,我们就来找你玩玩。”

    他们几个是这一片的闲散人员,平常在工业园区的厂子里打螺丝,听拾破烂的老大爷说看见一个女的这几天老在园区后边的废弃楼里出没,他几个就起了歪心思。

    什么正经人好好的家不回往这破地方钻?

    不会是野鸡招piao吧!

    他几个兄弟能不来关照关照生意?

    易肆可不信他们的鬼话,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下楼。

    可她毕竟带着孩子,小棒两手紧紧抓住她的脖子,似乎害怕被丢下。

    她刚冲出楼梯口,往楼外跑去,那几个男声更逼近了。

    “你跑啥,哥几个又不是坏人,就想跟你认识认识!”

    话是这样说,他们逼近的速度可一点也没减。

    易肆的情绪越来越糟糕,这群狗娘养的,八成是冲着她来的。

    看来还是不能太天真,但现在没有办法,幸好前段时间她把附近都溜达遍了,对路线很熟悉。

    她赶紧转换路线,利用草丛和垃圾堆做遮掩,掉头往更偏僻几乎没有路的湖边跑去。

    这地方属于是三不管地带,最靠近城市边缘的工业厂区附近,旁边是污染了好多年没人管的死水,一大片老旧摇摇欲坠的楼房,各种垃圾、管道、储水池混杂,因为人烟稀少,几乎没有可以通行的路。

    这反而便利了易肆,她不要命似的往前冲,没有路就硬走过去,幸好她穿的长裤和运动鞋,此刻也不管脏不脏了,能甩掉那些人就行。

    那几个混混显然对这一片不熟悉,垃圾场阻挡了他们的脚步,没法像易肆下定决心往里冲。他们毕竟没到流浪的地步,显然不能忍受在垃圾堆中穿行。

    因此止步不前,直到易肆逃到连手电筒都照射不到的地步。

    他们是找乐子,而易肆是逃命。

    易肆不敢回头,她渐渐放松下来,知道逃过一劫,但是现在也没法回去,估计那几个人会不甘心,应该在原地蹲点呢。

    她把小棒放下来,沿着垃圾的缝隙一点点往湖边走,要不就在外面呆一夜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里又脏又臭,一路上不知道什么湿湿黏黏的液体染透了她的裤脚,酸腐的味道冲得人睁不开眼。

    原来那地儿应该是住不了了,该怎么办啊。

    前方似乎传来争吵声,易肆又警醒起来,今天晚上怎么那么多事儿。

    谁大半夜还在这臭湖边吵架啊?闲得没事干找屎吃?

    有未知就有危险,刚逃过一劫,现在又落到了那种恐慌中。

    她本想和小棒避开争端,但是两旁的垃圾太多太满,没地儿可走了。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后方是那几个可能在蹲守的混混,她落到了两面夹击的地步。

    易肆需要打探情况,就像之前在五楼墙角根观察那几个混混一样。如果当时她没有提前藏起来,现在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只有掌握全局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把小棒抱到一处堆放的转头缝里,悄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千万别出去。”

    小棒没有说话,遮蔽苍穹的乌云散去,雪亮的月光倾潵下来,她清楚地看见小棒的神情,那是祈求。

    小棒攥着她的衣角,一句话不说,这孩子好像很少说话,没声没息得,就瞪着俩大眼攥着你,要哭不哭得小样看着怪可怜。

    易肆明白过来,她怕她一去不复返了。

    当初搁海边捡到她,应该就是被抛弃后的场景。这小孩估计闹出来心理阴影了,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小孩攥着她衣角的小手用力到发白,想到这,易肆把自己的头发绳取下来,套到小棒的手上。

    告诉她:“小棒乖,姐姐去去就回,姐姐把自己的发圈给你了,这是姐姐的魔法圈,只要对它喊‘姐姐姐姐快回来,’姐姐十分钟内就一定会回来的。好不好?”

    小棒凝神细看这个普普通通的黄色格子发圈,良久后,慢慢松开了手指。

    那边的争吵声越来越大,这一会功夫,易肆理清楚了,一个男声一个女声,还有一道嘶哑嘈杂的少年男声,似乎在争执什么事情,听不真切。

    她摸摸小棒的头,收紧脚步,尽量无声地往前走去。

    一呼一吸间脚步迈出,很快易肆就来到了声音背后,她站在高处一颗枯死的老树后,从上往下看去——

    赫然看见一对男女,女的按着少年的手脚,男的拿着根绳子,在勒那少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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