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乙聆给江妍倒了杯温水。江妍清丽的脸庞一片愁容,大抵是没把沈乙聆的话听进去。
知道江妍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再吃东西,徐舟坐到校医室外的两层阶梯上,不拘小节地开始吃起盒饭来。
沈乙聆也想给江妍一些私人空间冷静,便跟徐舟出去,坐在他身边。
徐舟熟练地帮她拆筷子的包装和塑料盖。沈乙聆顺手接过,问他道:“叶舒远真有女朋友了?”
“我也不太清楚。”说完,徐舟继续大口扒饭。
沈乙聆推了下他肩膀,“你跟他不是舍友吗?”
“那我等会回宿舍再打听?先吃饭吧。”
“对了,他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懂。”徐舟不想两人的相处话题全是讨论别的男人,“你还去KTV吗?”
沈乙聆沉默一会,望向那扇紧闭的门,“你说,江妍还会去吗?”
看她那副伤心的模样,沈乙聆感觉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
徐舟轻笑,“她去你就去?”
沈乙聆不明所以地看他。
徐舟朝她挑了挑眉,仿佛势在必得:“她会去的。”
“她啊,挺顽固的一女孩。”
不知为何,沈乙聆只觉得有点吃昧:“呵呵,你倒挺了解啊!”
“我跟她确实认识挺多年,但我对她的了解可能就比你多那么一点。”他轻轻掐她的脸,“小醋缸~”
沈乙聆不甘示弱地反捏他的脸,“就算我吃醋,也是吃她的醋,又不是你的,嘚瑟什么!”
他的脸被她拉宽,高挺的鼻子变得扁平了些,英俊中注入几分滑稽可爱。就是看不惯他嘚瑟显摆的样,尤其喜欢他吃瘪的样儿。
徐舟睁圆眼,略带威胁:“你放不放?”
“你先放!”说完,沈乙聆还加重力道。
话音未落,徐舟疼得立马放开。
但沈乙聆是个骗子,没有履行承诺,不过好在松了些力道。
徐舟无奈一笑,“你啊~”
两字充斥缕缕的宠溺,惊得沈乙聆登时松开手,随即躲到支柱旁,与他拉开距离,一脸防备。
“你干嘛呢?”徐舟被她的反应逗笑。声音低哑充磁,格外悦耳。
她每回都是突然想起要跟他保持距离,然后就像只受惊的小松鼠,特别可爱。
沈乙聆张牙舞爪地指着他警告:“喂我警告你!你别再对我用这种暧昧的口吻说话!”
接着,落荒而逃。
——
江妍崴了脚,无法参加接下来的训练,待在病号营抄学生守则。
傍晚,沈乙聆接江妍,她正跟其他女生有说有笑地聊天,不亦乐乎。
看上去,恢复了以往的朝气活力。
晚上是各社团协会的招新面试。沈乙聆不感兴趣待在宿舍休息,崴脚的江妍换了身漂亮酷炫的衣服,拄着新买的粉色拐杖准备去面试街舞社。
江妍与她可爱外表反差最大的是她酷爱街舞。她不顾家人反对,经常到街头小巷和朋友一起练舞,跟朋友到商业中心或广场比赛斗舞,坚持十多年,一直到现在。
见江妍回来时心情不错,把上午的事情抛之脑后,沈乙聆猜测晚上面试应该挺顺利的。
虽然她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江妍这几日被确评为“东大校花”,成为学校的顶流之一,每个社团都想得到她的青睐。哪怕她现在崴了脚,进街舞社也不算太难。
这天晚上没有夜训,也不用写军训日记。沈乙聆难得有空敷了张面膜才入睡。
万籁俱寂。
梦境里,她听见清脆的“叮”一声。
她做了一场奇怪的梦,她梦到徐舟。梦里的徐舟也刚上大一,也在军训。
梦里徐舟跟在列阵后面,绕着学校外围跑步拉练。全副武装,肩上背沉重的军用包,腰上卡着沙包。
突然,一辆超速飞快的摩托车驶来,徐舟机警侧身,但还是反应不及,被撞飞出四米远。
血流不止,一片狼藉……警车、救护车的声音急促喧嚣,清晨的太阳格外刺眼。
……
场景一转便是医院。
徐舟在康复室做康复治疗,双手支撑着栏杆,像婴儿学路般走路。他紧紧皱眉,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江妍在一旁想扶又不敢扶,神色担忧。
结束治疗后,一陌生的黝黑男孩将拐杖递给他,“真决定下个月复学?要不再等会?”
“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一年没上过学,再不去,脑袋都要长草了。”徐舟坐回病床,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舟哥,那你上学之后想做什么?”江妍温温地笑道。
徐舟垂眼,“先去了再说吧。”
男孩鼓舞地拍他肩膀,“你哥我打算开发游戏,要不跟哥混?”
徐舟甩开肩上的重量,“温丛铭,你他妈省省吧,可别到时候全扔给我,自己当起甩手掌柜来。”
温丛铭听到他这话,心里就不得劲:“你丫的,老子这不是对你有十足的信心吗!”
病房门乍然被打开,头发凌乱、身穿病号服的女人冲了进来。未施粉黛依然面容姣好,只不过脸色呈病态的苍白。
她的出现,其他三人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温丛铭和江妍退到一边,不敢出声,生怕被女人发现。
女人冲过来抱住徐舟,娇嗔怪他消失不见:“阿东,你刚去哪了?我找你好半天了!”
“我来的路上看见你秘书了。她好凶,凶巴巴地瞪我,我好害怕!”
徐舟轻拍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抚道:“我在这里,别怕。”
“嗯。”女人哝了声,抬头捧起徐舟的脸,抚摸他额前的碎发,“阿东,你对我真好。”
欲要亲下去。
徐舟下意识躲开,不料女人使了狠劲,由捧变为抓,锐利的指甲掐进肉里,在徐舟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红抓痕。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尖,“你躲什么!为什么要躲我!”
她的指尖无意撩动徐舟额前的碎发,一抹淡红若隐若现。女人直接撩起刘海,一道将近六公分狰狞可怖的疤痕映入眼帘。
女人顿了几秒后,往徐舟脸上扇了一巴掌,接着又是一巴掌。
她几近疯狂地扇他巴掌,捶他胸膛,打他脖子,“你不是徐东!你是谁?你把徐东藏哪了?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啊啊!”
徐舟抱紧女人,任由她对他捶打责骂,他忍着眼泪温声安抚:“妈,您冷静点!我是阿舟,妈你看看我,我是徐舟啊,您和徐东的儿子!”
女人冷静下来,温柔地摸着徐舟满是红指痕印的脸,“阿舟?你是阿舟?”
“对,妈,我是阿舟。你别怕,阿舟永远不会伤害你。”徐舟朝她展露笑容。
“好好……阿舟,你爸爸呢?你爸爸是不是又被人骗走了?”女人脆弱无助地抓紧儿子的衣襟。
“没有,爸去上班了,晚上才回来。”
女人望向窗外,天尚还亮着,这才安心地点头。她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吵闹,吴侬细语道:“让你爸爸早点回来,我给他炖排骨汤喝。”
徐舟哄她入眠,一直在门外的医护人员提着管镇静剂准备给她注射。
听见脚步声,女人敏感地睁开眼睛,望见房内的陌生人还有总是欺骗她、偷偷给她打让人犯困的药的白衣人,她恶狠狠瞪向徐舟,愤怒地吼道:“你骗我!你骗我!!”
女人又开始疯狂地嘶叫挣扎……
沈乙聆吓得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冒出冷汗,枕巾湿哒哒的。
她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已是泪眼婆娑。她又缩在角落里压着声音偷偷哭了很久很久。
这是一个悲伤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