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乙聆临上床睡觉前收到徐舟的微信。

    他说明天早上要十五公里拉练，如果她身体还不舒服就申请不去。

    她寻思着今天一整天都没听排长说过要去拉练，沈乙聆以为应该是他们学院要去拉练，便没多在意，回了个“好的”的手势便关机了。

    半夜，她被一道时而悠长时而短促的军哨声吵醒。

    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事。

    前世因她父母突然去世，店面被迫倒闭，家里欠下大笔债务等着沈乙聆去偿还。那段日子她每晚都过得提心吊胆，害怕债主上门敲门催债。

    夜里她总睡不好觉，枕头底下常年放着一把水果刀。以至于哪怕现在她重生了，睡觉还是很轻，周围有什么大点的动静就会惊醒过来。

    沈乙聆坐起来，记起徐舟跟她拉练的事，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她拉开床帘，宿舍其他人没什么动静，应该还在酣睡中。

    她们宿舍位于偏角落，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没听见。

    沈乙聆和江妍是邻床，为避免吵醒薛听雪和李琳琳，沈乙聆把动作放得很轻很轻。

    把江妍叫醒后，两人换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把另外两人弄醒了。

    李琳琳看了眼时间五点不到，天方才亮。她刚睡醒，声音正哑着：“我还以为你们这届今年不用去拉练。”

    她们那届和前几届都是军训前两天进行十公里拉练的，今年见她们迟迟不进行，还以为这届取消了拉练。

    “原来是要去拉练啊……”

    系好腰带的江妍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讨厌这种不提前打个招呼，大清晨喊人出去跑步的行为。

    她忍了忍情绪，对李琳琳说：“你再睡会吧，现在还早着呢。”

    沈乙聆撕了白巧克力的包装袋喂给江妍。她怕吃面包等会跑起来胃里会一阵翻腾，又担心肠胃不好的江妍会饿。

    还多拿一块小面包，隔着包装袋勉强压实后塞在裤袋里。

    两人不赖床动作快，又不像其他女生需要打扮，未施粉黛就下楼了。

    至诚苑和至善苑相对而立，中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能容纳一个营的人。营长把紧急集合的地点定在这，倒是让她俩少走几步路。

    来的人才堪堪一半，沈乙聆和江妍找到各自的排长后请求入列。

    各个教官的脸黑得不禁让人肃然起敬，神情姿态像极了军训的第一天晚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感情仿佛荡然无存，只剩下铁面无情。

    沈乙聆她们班来的人少，她站得比较靠前。营长在前面来回踱步，他身边的徐舟正不停做着俯卧撑。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徐舟肯定又惹事了。

    沈乙聆觉得这次应该挺严重的，平日罚徐舟时，营长偶尔还会露出佩服的笑意，这会完全只有震怒。

    各排列队开始绕学校附近拉练，沈乙聆经过营长身边，听见他对徐舟说：“你也跟上去，负重跑！十公斤！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

    沈乙聆不擅跑步，甚至讨厌跑步。她脚步灌铅跑得很慢，跟不上队伍的步伐。

    排长让她慢慢跑，落后也没关系，能坚持就行。

    她慢到几个排慢慢超过她，甚至遇到比她晚很多出发的徐舟。

    他没像他们那样穿短袖，而是全套装备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军用包，腰带两侧卡着俩拳头大小的沙包。

    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看起来潮湿又沉重。

    沈乙聆露出“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的眼神。徐舟只是挑了挑眉，步伐放得很慢，跟着她身边陪她跑。

    “你不累吗？跑得那么慢。”沈乙聆问道。

    他没回应，须臾后转移话题：“江妍崴脚了，跟你说一声。”

    沈乙聆“啊”了声，“她现在在哪？”

    “没事的放心，我从病号营出发，准备出发时看见她被人背过来。”

    “她伤得严重吗？”沈乙聆停下想去看她。

    徐舟看出她的动作，一把拦住她，“想偷懒？”

    “……”

    沈乙聆瞪他，彰显腾腾的杀气。

    徐舟眉梢轻挑，满眼笑意尽是欢愉，良久才说道：“叶舒远背的她，你就别去了。”

    听此，沈乙聆晃了下神。

    她心上人背的她……那她去岂不成了电灯泡？行吧，晚些时候再去看她。

    “徐舟，你能不能跑快点？”

    沈乙聆知道他是在陪她，但他身上的重物实在是让她看不过去了，甚至开始有些愧疚。她想他早点跑完，能早点卸下重物。

    “这玩意儿很重，我跑不动。”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

    若不是目睹他先前刻意放慢的步伐，沈乙聆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沈乙聆说不过他，反正累的又不是她，默默跑步，只不过她的步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慢。

    跑步是她的噩梦，她叉着腰想停，却被徐舟带着往前跑。

    “我好累，不行了。”沈乙聆甩开他，喘着大气摆手，想停下来。

    徐舟重新一把扶住她，稳着她继续慢跑，“肚子不舒服？”

    “不是，就是……单纯累。”她气喘吁吁道。她不懂她想停下来，他为何拉着她，她很想甩开徐舟的手，但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再坚持一下，还有一公里就到了。”他说道，睫羽如秋叶跟着垂眸落下，清透微哑的声音穿过耳膜，凝成莫名的情绪。“现在停下来，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后悔。”

    沈乙聆很想反驳他：停下来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累了便休息，停了就停了，能后悔什么。

    但最后都哽在喉咙里，说不成一句话来。

    不过他似乎能听见她的心声，他说：“哪怕只是一件小事，我也不想你会为此而遗憾。”

    沈乙聆放空片刻。徐舟清隽的脸庞抹了层薄薄的水，他明明大汗淋漓，她却感觉一缕秋风托起澄澈的声音，悄然拂过耳旁，他该是飒爽明朗的。

    许是她长时间不说话，徐舟觉得她在闹情绪，毕竟他早看出来她有多讨厌运动。

    他不禁勾起笑容：“我给你讲个笑话好不好？”

    沈乙聆终于侧眼瞧他，小幅度点头。

    其实她想不想听不重要，反正最后徐舟总会使出千奇百怪的理由将自己的行径合理化。

    点头只是不想听他多啰嗦几句。

    徐舟见她有兴趣，眸光微闪，有板有眼地说道：“某天，沈乙聆冲到男生宿舍楼下对着我大喊：‘徐舟，你长得真tm丑！’”

    语落，他莫名开始笑起来，仿佛真的很好笑。

    沈乙聆：“……”

    好半晌，她才get到他的意思。

    他长得丑，这是个笑话，伪命题。

    沈乙聆露出悲悯的目光，看他如同在关爱智障，片刻后用起软绵绵的力道推开他：“不好笑。”

    “这是事实，哪里什么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