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由基等不及又取出一块杏仁脆饼放进嘴里，毫不顾及地边嚼碎边说接下来的话，“Let‘s 再复习一次咒力的原理！”

    “由负面情绪产生的负能量。”渡边爱盯着不停旋转的凰轮，蓝光闪烁但不刺眼。

    “Yes，那如果是正面能量呢？”

    “……”她当然知道里面装的不是寻常之物，所以才选择远离天元的监视来到意大利，“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十九由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杏仁脆饼，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面部被几块阴影覆盖，嘴角呈现似笑非笑的弧度，“Wonder girl，你带来了能颠覆咒术届秩序的潘多拉魔盒啊。”

    “我听不懂。”

    “啊呀，小如没和你说过吗？”

    小如？果然，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来熟。

    “它只说能让术式无效化，但具体是什么属性的物质，我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加茂笃正的袱式打断了。倒是你作为咒术师应该不用我提醒要怎么对待咒灵吧。”

    当然，渡边爱也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她和咒灵有联系。

    坐在对面的九十九由基挑眉含笑，从腰后拿出把咒具刀往掌心划去，瞬间鲜血直流，滴在火堆里发出霹雳吧啦的响动。

    “喂！”

    就在渡边爱要制止时，凰轮停止转动，露出半截尾巴悬在半空，由基又将被划伤的手伸到下方，紧接着一滴淡粉色的液体沿尾巴落到伤口。

    渡边爱立马抓住她的手腕从凰轮下移开，语气十分严肃，“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禅院茂昌费尽心思未做成的事被一个咒灵轻易解决了，”九十九由基不以为意，将手掌尽可能地摊开又做出握拳的姿势，鲜血从两边流出来，“原本靠天赋或是血缘领悟的能力却被小如‘提取’出来送给了你，这简直乱套了。”

    由基忽然又将五指分开，才不过几秒原本触目惊心的伤口竟奇迹般地痊愈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别那么早下定论，”渡边爱看出是她故意要惹自己担心，猛地甩开由基的手，从小桌上拿起森健太郎的手册装作认真翻看的模样，“再观察一段时间，指不定等你变异了，还有更多研究价值。”

    “放心吧，死不了。”由基得意地抿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据我判断，咒灵提供的是类似于反转术式的提取物。”

    渡边爱抚摸书册的手停下，反复推敲对方的话，“类似？”

    “那你告诉我世上哪有仪器能真正研究出里面的东西？就算是我，也只能凭直觉判断个七八成。或者你不放心可以抓几只老鼠试试看。”

    “哪有先进行临床试验再通过动物实验的？”渡边爱表示无奈。

    而九十九由基选择性地忽略她的话，嘻嘻哈哈地挠了挠头。

    渡边爱召唤凰轮到近前，取走了小玻璃瓶，可又觉得哪里没想明白，紧皱眉头，“让术式无效化……”

    九十九由基见她盯着手中的玻璃瓶端详半天，不忍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想把提取物滴到这本册子上。”

    “咦？某人刚说不相信咒灵，现在怎么就变脸了。”

    “我的确要向你学习，不能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好比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其中又有什么原理，”渡边爱的手指戳弄纸张上鼓起的地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或许什么都没有……”

    “感觉你在骂我啊，不过说出这种话还真不像你。”九十九由基想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可碍于某些原因，还是选择坐着说些宽慰人的话，“所幸简单的加减乘除就能解决人生大部分问题，将正面能量和负面能量结合起来真说不定能解开上面的封印。”

    说罢，渡边爱举起手册靠近火堆，另一手将瓶口倾斜，随液体落下，纸面很快形成了一块硬币大小的深色水渍，二人目光同时聚焦在上面，可随时间流逝，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行吗？

    “我来试试。”

    九十九由基一把接过手册，就见冰蓝色的光亮起，几乎是同时从纸张深色的滴痕里冒出无数细长的触角，不过一会儿便将手册包裹起来，变成一块蓝色长方体发光物。

    “上面的封印太久远了，而且就如你所见它根本没得到妥善保存，要是再不被人发现，就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空白本子而已了。”九十九由基抬起拿着册子的手在空中甩了甩，随之蓝光暗了下去，“所以我试着再次激活术式让它和小如的正面能量发生反应。你看现在可以了。”

    果然被递到渡边爱手中的手册上出现了变化，其封面除了原本“1932年”外，还有一串英文字符：

    Marmotte

    “モ……ル……モ……ト？モル……モット……モルモット？！”

    九十九由基把椅子搬到近旁，并尝试着拼读，最终认出上面的单词，转而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渡边爱。

    此事必然与禅院茂昌有关，渡边爱压下心里不好的预感，翻开第一页便是用钢笔写下的日语文字，这字迹舒展娟秀，看起来是个颇有涵养或者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个十分自信的人。

    而九十九由基对其中的内容后知后觉感到惊讶，等不及往后翻了好几页，像是在确认些什么，每一页都字迹相同，绝对是出于同一人之手，紧接着她大声叫嚷起来，甚至想把这册子扔进火堆里。

    “爱，你看见了吗？！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啊？？？”

    “1932年，Marmotte……”渡边爱喃喃自语。这个单词原指旱獭，而在日语里则可以引申为实验品，“看来针对你们术师的迫害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真是恶心。”由基气得把脸别到另一边，不耐烦地抖腿，“这个人如果活到现在也要八九十岁了吧，他最好能祈求自己已经死了，否则要是让我找到，我非把那家伙挫骨扬灰不可。”

    “结合那个时期，我想也只有……”渡边爱低着头，双眸火光灼灼。

    这时，低沉的声音像从肺腑深处传来，九十九由基坐立难安，转过身膝盖贴近渡边爱，指尖在纸上划过，“从M1到M20，是观察术师大脑的活跃区域；从M21至M26，将躯干或是内脏移植在咒灵身上，观察再生能力；再从M27至M33，尝试在不同年龄段的人腹中放入咒灵，观测其最大承受力，再用普通武器杀死，以此评判释放出的咒灵强度；M34到M39是将术师大脑移植进入咒灵体内，研究人类是否能控制咒灵；M40至M48，通过咒术师换脑换血，试图将术式复制到普通人身上。爱，你告诉我，天底下哪个正常人会做出这种事？”

    地上两团黑影重叠，渡边爱按下不表，默默环住同伴紧绷的小臂，用手指安抚凸起且滚烫的经络。

    关键在于这本手册从何而来，森见太郎最后还拼了命也要藏起来不让禅院茂昌发现，说明这是具有指向性的关键证据。

    可是，人都死了，线索也断了，她们更加无法知道禅院茂昌和谁订立过契约。

    而且很明显，这样一个人也只可能是真正幕后黑手——又或许和将花御囚禁在武山神社的人、第一个“发现”并“使用”那里的人相关。

    还有一点不能不考虑，渡边爱曾向怜子老师和由基确认过禅院茂昌从未掌握反转术式，而从他断臂里重新长出来的肉块绝不可能是正常人体的一部分。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并未将以上疑点明确告知怜子老师。

    其实，自加茂宪伦之后，咒术界强化了针对所有违背人伦的实验、术式或密法的监管力度。单从禅院家来说，他们大都倚仗家传的、完全公开的古老术式论地位高低，要是有例外，就像这本手册上记录的内容，那便是作为监管者监守自盗了。

    “不知道这种脏东西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九十九由基的愤怒无法宣泄，仿佛有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强如特级咒术师的她只能找到一处缝隙喘息，“你发现了吗？所有受害者的姓名都被抹去了。”

    “由基，这样的实验牵涉到那么多条人命，又与咒灵有关，还少不了对设备、场地和人员的要求。就目前的资料来看，我认为不单纯是一场针对术师的围猎，其目的很有可能是把人类和咒灵当作武器运用到战场上。换句话，说不定这是受当局指令的行为，就不知有没有现存史料可以佐证。”渡边爱把内心的想法一股脑都讲出来了。

    “难以置信我们正在对杀人魔言听计从。”九十九由基似乎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听见她说话，“会不会现在咒术界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前辈们的尸体上呢？”

    “由基。”渡边爱凑近对方耳畔再次呼唤名字，这下惊得人一怔，趁此机会手迅速窜入她的掌心，带有惩罚意味地捏了一下。

    “噢，抱歉。”九十九由基回过神，拿起脚边的枝条戳进火堆，弄得火星四溅，“我想就算与当局有关，也不会有只字片语吧。”

    夜晚是迷人甘甜的美酒诱惑人喝下。往往人会从白天紧绷的状态突然松弛下来，细腻入微的感情便会潜伏在思考中，甚至有时能战胜理性，从而形成另一个“自我”。到那时，人与人、人与事的边界会变得模糊不清。

    “爱，你不愿意说，那我来说。”九十九由基比从前体会到更多，包括因受害者的痛苦而身体某些地方仿佛开始隐隐作痛，“手册在森见太郎身上，森见太郎命丧武山，那你当时在武山看到的尸体会不会和这本手册有关呢？”

    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噤，这才反应过来她们半夜三更待在山顶上，面前的火堆已经完全无法抵御寒冷，黑夜将人包裹，四周植□□枯歪斜，风在其中穿梭，带来低沉沉的啜泣与呻吟。

    “结果，我们让罪犯有机会销毁了证据。”九十九由基目不转睛地盯着渡边爱，展现出极其冷静客观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