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手腕被身后的力道拉住,萧蕴龄回头看向来人,她的目光陡然变得愤怒,另一只手去掰手上的手指,可她的力气如何比得过萧敛竹,不过蚍蜉撼树。

    萧敛竹沉默地看着她挣扎抗拒,但手上力道未减。

    心中担忧被他人听到动静,萧蕴龄压低声音怒道:“放开我。”

    “我们谈谈。”萧敛竹沉声道。

    她挣扎的力度不变,甚至要低头去咬他的虎口,刺痛自手掌蔓延到心脏,萧敛竹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冷声道:“谁教你这般粗鲁。”

    血腥味余留在口腔中,萧蕴龄眼神嘲讽,她像一头发怒的小兽,莽撞地攻击一切,“不知廉耻的女子,行为粗鲁些怎么了?”

    下巴的力道加重,她如愿看到萧敛竹不再平静的脸,桃花眼中风暴酝酿,弧度多情的眼尾发红,这双眼睛此时显得悲悯慈悲。

    “松手。”她重复道。

    萧敛竹不顾她的挣扎,手指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到廊桥下,借着桥柱遮掩,此处自成隐蔽的空间。

    他一松开手,萧蕴龄便退后警惕地看着他。

    她的防备让他怒气升腾。

    “半年了,你给自己选了一个商户子。”他语气不屑,对她的选择极其不满,“无能且堕落。”

    “他不嫌弃我这般名声狼藉的女子,我选择他很正常。”萧蕴龄别开眼,冷漠道,“他愿意娶一个荡/妇,我应该感恩戴德。”

    脖子上传来压迫感,萧蕴龄低头看着落在脖颈上的手掌,冷笑着继续道:“刚才她说得没错,我是该浸猪笼,最好让全城的人都看着,以此警示那些愚蠢的女子。”

    纤细脖子上的手轻柔地擦过她落下的泪珠,她流着泪,吐出的话语却淬着毒药,萧敛竹叹息道:“你不用再贬低自己试图激怒我。”

    他无视萧蕴龄的抗拒,将她拢于怀中,他靠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香气,疲倦道:“你不要和我闹。”

    他规劝着她,如同从前许多次一般,谆谆教导,“龄龄,你方才看到了,商人在那些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贱类,你嫁给他,日后便要忍受这些人的羞辱和世人的冷眼。”

    “你再等等我。”他压着她的腰靠向自己,声音如出鞘的利剑,泛着冷然的寒光,“待我如愿,与我并肩之人是你,受万人尊崇,万民跪拜。”

    萧蕴龄推他的手臂缓缓落下,她无力地垂下手臂,被迫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此时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惊恐,也没有了将要冲破心脏的惊喜。

    她凝望着诱人的宝物,只期待着触摸的惊喜,殊不知宝物所在之处,常有恶龙盘踞。

    那时她太轻狂,骄傲于自己的小聪明,高估自己的重要性。

    “我会被抛弃的。”她轻声道。

    她不似刚才情绪激动,所有动荡的愤怒和委屈都被压制在平静的湖面下,不见丝毫涟漪。

    最初她接近萧敛竹是为了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兄长,她目的不纯,可后来她投入的情感越来越多,她甚至失望萧敛竹不是王霓的儿子,她和他终究隔了一层。

    十三岁冬日,萧敛竹将身世的秘密告诉她,这位她亲近的兄长,另有高贵身份。

    彼时他神情迷茫,对前路惶惶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争夺原本可能属于他的皇位,还是在永州当一辈子庶子。王妃已经诞下嫡子,他的处境愈发尴尬。

    “如果哥哥是皇帝,我会是公主吗?”她双目尽是憧憬,带着不谙苦难的天真。

    萧敛竹从回忆中抽离,他闭上眼,脸颊眷恋地贴在女子温凉的脖子上,许诺道:“我不会抛下你,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可哥哥不是已经放弃我了吗?”萧蕴龄避开他的触碰,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摇晃的树影上,语气悲伤。

    “龄龄,那个自作主张的手下已经被我处置了,以后不会有人牺牲你。”

    是吗?萧蕴龄的手轻轻环上男子的后背,真的是手下自作主张,牺牲她的名声保全主子的秘密吗?

    她转头深深凝望哥哥,他一点都不知情?即使他真的被蒙在鼓里,当父亲的巴掌落在她脸上,当众目睽睽下她被从被子里拉出来,跪在寒风凛冽的石砖上时,他为何不发一言?是因为她已经被设计了,索性将计就计,物尽其用吗?

    她认为的感情深厚的哥哥,还是抛弃她了啊。

    如果她拒绝他的提议,知道他身世秘密的她,会不会被又一次放弃呢?

    “我很讨厌他。”她说着王万利,心中的委屈好似宣泄出来,泪水落在他的衣袍上,“从前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现在我却要忍着恶心和他交谈,对他微笑,因为我怕成亲后他待我不好,毕竟我名声那样坏了,没有人愿意娶我,只要他不嫌弃我。”

    萧蕴龄从他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委屈道:“哥哥,以后我都要过这种日子吗?”

    萧敛竹审视她,她像被湖边水草中湿漉漉的毒蛇注视,萧蕴龄呼吸逐渐缓慢,她克制紧张,抗拒又依赖地靠近他。

    他抚摸她的脸,吐出的话却不近人情:“去拒了他。”

    她猛地向后退,直到后背靠在桥柱上,她红着眼,情绪激动道:“哥哥从不为我考虑,世人对女子名声多苛刻,若是我拒绝他,我还怎么活下去,你要逼死我!”

    “还有姨娘,姨娘的病不能再受刺激了,我已经是一个失败的妻子,我不能再做失败的女儿。”

    他的妹妹总是过于柔软,顾念虐待她的姨娘,顾忌世人看法,而他是要下地狱的人,她应该陪着他。

    萧敛竹怜惜地看着她,“我不逼你。”

    萧蕴龄心中迟疑,她面上怔愣地问道:“真的吗?”

    他又将她拉入怀抱,道:“你出嫁途中,我会安排的,那商人不敢声张,你姨娘也不会知晓。”

    寒意自她脚底往上,她抖着唇,问道:“安排什么?”

    “誉王府五小姐仍会嫁给他,你会有新的身份,和我一起。”

    萧蕴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过度气愤。

    “好。”她哽咽道。

    玉石碰撞的清脆声音自头顶响起,发髻上坠着沉甸的重量,萧蕴龄伸手触碰,指尖摸到垂下的珠串。

    “及笄礼物。”

    今天是三月初十,七日前本是她及笄的日子,但姨娘只知道三月二十二日是她的婚期。

    那天晚上她关紧门窗,将仅剩的一根木簪郑重地插入盘好的头发中。

    萧蕴龄摸着垂落下的玉石珠串,心中冰寒,她主动靠向萧敛竹,沮丧道:“只有哥哥记得我。”

    此时萧敛竹只想将天下宝物都送给她。

    -

    萧蕴龄和萧敛竹分开,她让萧敛竹先回去,她的眼睛有些红了,她需要整理仪容。

    路上,萧蕴意拦下萧蕴龄,她睁大了眼看着她头上的步摇,红色的宝石在日光下璀璨生辉,细糯的玉石被分割成珠子点缀其中。

    萧蕴意越看越觉得那剔透的宝石碍眼,玉石轻碰的声音亦十分聒噪。她伸手要去拔,萧蕴龄避开她,怒斥道:“强盗行径。”

    萧蕴意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她仍不可置信道:“这是哥哥送你的?”

    萧蕴意心中已然确定,但仍不死心地问出问题。

    怎么可以?这样的物什,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回,而哥哥回来不曾送过她什么,却一见面就给了萧蕴龄华贵的步摇,难怪她方才见他身边的小厮离去,原是回去拿簪子了。

    “是呀。”萧蕴龄睁着无辜的眼,笑盈盈道,“他没有送你什么吗?”

    她的话正击萧蕴意的不甘,戳破了她今日努力营造的兄妹亲近假象,她像戏台上的丑角,被哥哥和萧蕴龄愚弄。

    她娇美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脸涨得通红,她怒不可遏地嘶吼道:“你去死吧!”

    离亭子还有一段距离,旁边的河流水声淙淙,盖过宴会交谈声,而萧蕴龄正抚弄垂下的珠子,脸上带着喜色,一副毫不设防的蠢货模样。她性格懦弱,上次将她推入湖中亦不见她声张,萧蕴意曲着手指扑打过来,她将萧蕴龄的嘴脸撕烂。她没有的东西,萧蕴龄也不配得到,她宁愿这美丽的物什摔碎,也不愿看到它簪在萧蕴龄发间。

    萧蕴龄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见萧蕴意靠近,她敏捷地往旁一步退开,趁着萧蕴意身形未稳,萧蕴龄干脆地一脚踢在她小腿,双手用力将她推入缓慢流淌的河流。

    远处的人声飘渺,似乎在远去。扑腾挣扎的水声随着萧蕴意的求救声响彻在河边,她不会水,此时流水淹没她的口鼻,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肺中空气,她本能地扑打河面,不顾形象大声呼救。

    萧蕴龄猜想是人群先到还是萧蕴意先沉落河底,可萧蕴意恐惧惨白的脸叫她害怕,她的尖叫更是让她心脏发颤。

    她应该走了,胆小如她不敢直面这样的场景。

    萧蕴龄转身走上廊桥扶梯,她的手撑着木质扶手,闻到了微弱的桐油味,迈过一节节台阶往上走,眼前忽地投下阴影,她心中咯噔一下,脚步顿住。萧蕴龄仰头向上看,扶梯末尾处,翼角展翅下,沈策立在那里,眺望着桥下。

    那里,萧蕴意正被赶来的侍从拖抱到岸边,意识模糊地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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