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此处风景秀丽,高山流水,脚下是绵软的草地。

    初秋的寒意与雨季还未到来,人人都神清气爽。

    众人多穿长袍,少有着官服的,晋朝崇黑,大部分高门贵胄一身黑衣,而女子则不一样。

    女子天生爱美,浅绿,娥黄,魏紫,远远望去,锦绣一片,华贵逼人。

    终于一声大长公主到,惊到了众人,大家纷纷行礼,人也七七八八到齐了。

    她一身红衣。

    这是只属于大长公主的荣耀,若说当今最有权势的是谁?

    除了陛下,自然是他的亲长姐——司马嫣。

    王家已经倒了,底下子侄只知争权夺利,一盘散沙,皇家可谓是毫不费力地倒了。

    那些子侄们上一秒还在笑话对方被抄家流放,下一秒吃瓜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自凉。

    王家的倒台正式宣告士族独大的时代已经过去。

    现在没有人敢仔细观看大长公主身上的花色,只知藏拙做一个合格的绿叶,衬得牡丹真国色。

    “众位大人来早了,本宫是不是失礼了?”

    大长公主一来便问了一个如此刁钻的问题。

    首先她没有说自己来迟了,再次她问了一个谁都不敢承认的问题。

    一时之间,众人拿不准公主的意思,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时突然有一绿衣女子站出,

    “此乃公主宴席,众大人早到也是倾倒于公主之威,公主之威如皓月当空,我辈皆如萤火。”

    “臣女以为既是宴席,便不必过多拘礼,众位大人女眷赶紧动筷。”

    这话里话外既化解了众人早到的尴尬,又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更是给了双方台阶下,心思与口才不可谓不灵巧,获得满堂喝彩。

    就在众人以为相安无事时,一声饱含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哦?”

    仅仅是一个字,众人便觉察出了公主与贵女的区别。

    那贵女再如何巧言善辩,也没有皇室内淫浸多年所培养出来不怒自威,令人恐惧的气场。

    然后又是一声,却听不出一点喜意,

    “本宫今日心情好。”

    说着,侍从搬来了一架屏风和一张美人榻。

    司马嫣可以隔着屏风观望所有人,别人却只能瞧见一个绰约的身影。

    她侧躺在榻上,如雪般白皙的手臂轻轻摇动团扇,当真是美人如画。

    “让你做个明白鬼。”

    “本宫不喜有人在我面前自作主张,不喜有人在我面前出风头,来人!杖毙。”

    话音一出,那贵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她摇着头,一脸惧色。

    她出风光也是为了求得公主赏识,可她没料到公主竞如此暴虐。

    她身后的家族有长者叹了口气,上前为她求情。

    “今日谁也不能保她。”

    孰轻孰重家族里的人衡量了一番,最终决定放弃。

    她也察觉到什么,散乱着头发揪住眼前人的衣脚,她额前两缕碎发暴露了她此刻难堪的境地。

    “伯伯救我!伯伯救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

    他扯下女子攥着的衣料,施施然走了。

    那大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也敢上前招喝,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身子一栽,恸哭起来,偌大的庭院,一个个人精,竟无一人再愿伸出援手,竟无一人能救她一命。

    她错了!她错了!

    “慢着,还请大长公主手下留情。”

    “哦!这是何人啊,本宫怎么觉得不记得啊,可隐约又有点耳熟。”

    “回大长公主,在下姓马名文才,太原人。”

    我主动出列,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许王家过去的家长说得对,这真不是一个以法立国的时代。

    司马嫣摇着罗扇,声音妩媚,

    “你是要救那女子一命?”

    “自然不是,公主开设丁香宴不过是图一喜乐,若在此杀人未免有些凶煞,说不定还会败坏这场宴会的兴致。”

    罗扇转摇,

    “那是为了在场诸位?”

    “自然也不是。”

    司马嫣笑笑,

    “总算来了个会说话的。”

    她看着自己指甲上的丹冦,似是漫不经心,

    “几年前本宫见过你,那时你无趣极了,就连令父令母过世,也是一个表情。如今看来倒是有趣了几分。”

    一瞬间,我耳朵轰鸣,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等回过神来,我坐在大长公主的厢房内。

    少言赶了过来,他手搭在我肩上,急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而我的头却不住的轻晃。

    当我终于平息下来,我听到了自己惊恍失措的声音,

    “阿娘阿爹根本就没去巡游,他们不是去巡游,他们是……”

    去逝了

    你骗我!

    少言低下头,眉目低垂,目光平静,仿佛早知道会被戳穿。

    “你骗我!”

    我控诉,并且一说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你让我再经历了一次父母去逝的痛苦,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你让我失去了一个为人子,天经地义去凭吊的机会。”

    “真好笑,我参加了别人的葬礼,却失去了再次凭吊父母的机会。”

    我泪如雨下,声情并茂。

    “文才……”

    这一刻,他没有称我为老爷,而是叫我从前叫过的名字,变得像印象中的大哥哥一样,

    “文才,我认为失忆是上天的一件恩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那么幸运,选择记住那些美好的瞬间,忘掉失意的时刻。”

    “那除了阿娘阿爹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别的瞒着我?”

    他没有回答,继续诉说,

    “我可以告诉你,这几年你过得并不快乐,你越来越像高门子弟,马家家主,可你没再笑过。”

    我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我忘了我与山伯是如何相爱,我忘了我与祝英台是如何一步步走入了无生气的婚姻,我忘了阿娘阿爹在生前说了什么。

    所有珍贵的记忆都付之东流,可是我看着少言我恨不起来。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大夫交予我的三副药,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往回赶。

    丁香宴还未结束,但我策马狂奔地离开,众人纷纷侧目,只有司马嫣握着酒杯,目光悠远,

    “原来本公主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她觉得对方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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