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狗没有对着生鱼狂吠，倒是一哄而上，抢着吃了起来。

    宇文成思道：“大人说的对，看来是因为那红珍珠里面真的有什么，而非水货之故。也就是说，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里有什么东西，是和红珍珠一样的，所以狗才会狂吠。”

    高俊点点头：“可以并案了。犬吠虽然不能说明所有的问题，可军中用于搜寻的狗是长期训练的，不会跟民间的狗一样乱吠。训狗的人跟我说，看狗的反应，应该是同一种东西。我给他们几天时间，让狗再好好熟悉熟悉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暂时不让狗闻珍珠了。如果之后拿出珍珠狗再扑人狂吠，就能精确断定这两种味道同出一脉了。”

    “很精细的计划。”

    “我今天还去了孙旺喜和赵春生家里，仔细询问了周边的邻居。你猜猜，这两个女子失踪之前都去过什么地方？”

    宇文成思有点迟疑：“不会是佛寺吧？”

    “大相国寺。赵春生说的外甥女何氏，我去坐实了，她去的的确是大相国寺。那个孙旺喜得妻子，有邻居数日之前同她聊天，知道她也去过大相国寺。”

    “可我们并没有在大相国寺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所以要再去一趟。”

    宇文成思看向外面：“天色不早了，佛寺也要关门了，明日再去吧。”

    高俊颔首表示同意：“也好，正好我今夜细审一审你逮住的那个人。”宇文成思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大人真的不用睡觉吗？”高俊垂下眼睑，神情有些黯淡：“我只想赶紧把这个案子了了。”

    宇文成思不想多问，行了个礼慢慢往外走。到家时武军医正等着她。成思问：“情况不好吗？”

    武军医叹气：“是不太好，隐约有化脓的迹象。我一开始还以为这么多的血是伤口出来的，后来发现那群畜生……这姑娘还在经期，受此重创之后，行经就沥沥淅淅地有些止不住。经血流下来又会诱使伤口感染，天这么热，不好控制啊。”

    “不能先用固本止血的药吗？”

    “用了，效果不是很好。从下午开始，人已经有点发热了。而且出血量太大，但固本补血的药材大多比较温热，一剂汤药下去，更易加重。可若是先停了这些，虽说化脓或许会好些，但人身体恐怕撑不住这么大的损耗。”

    “我们能做点什么？”

    “给病人换一个凉快的环境。最好有冰块。但也不好说，没法保证换了地方之后还不化脓。”

    宇文成思点点头，道：“我府内有个清凉阁，是临水而建的，周边草木繁盛，应该是最凉快的地方了。但沐和居实际上也周围有水，差不了太多。”

    “那还是不必挪动了，若挪动期间再有差错，反倒不好。”

    宇文成思道：“那就麻烦您了，可以去两府的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用的药材。”又转头对墨香道：“小将军府今年虽没有存冰，大将军府还是有几方的，先启出来用着。”

    宇文成思看向沐和居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成思回了自己房间，本想早些睡，可还未睡下，宇文成都却来了。

    成思忙起身来迎，笑问：“兄长怎么有空过来逛逛？”成都提溜着一挂点心：“我今天去了礼部尚大人家，他们家点心不错，我就厚颜要了些给你尝尝。”

    成思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好了，我这两天都没有吃到好吃的点心。哦对了，我想用一下大将军府的存冰，方才已经吩咐人去搬了，我可是为了公事，有个女差在这里，受了很重的伤，温度低一点才可能不会化脓。武军医说了，要是化脓了，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宇文成都温和地笑：“难得看你这么忙，不论为公还是为私，你要使我的东西花我的钱自然是理直气壮，没有什么不能用的。你那案子查得怎么样？”

    成思边说着话，手却不老实地拆了点心：“我觉得进展已经算很快了，高大人却还嫌慢。哥我跟你说，那伙人可厉害了，粗略估计劫掠女子的杀手就有四五百，□□女差，挑衅官府，还跑到咱们家院子里杀人灭口。而且最近一年半时间，长安城里快速流行起来的血色珍珠和他们应该也有关系。他们背后一定有官方背景，我估计，官位还不低，至少在四品以上，他们对我们也很了解。就是不知道被劫掠的女人和珍珠有什么关系，那珍珠也有问题，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现在还不清楚。女人被盯上的地方可能是佛寺，能被劫走是因为杀手武艺高强，一次出动三十人，且使用了一种可以让人短暂地失去听力的药。”

    “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查一查那些世居长安的贵族，如果被劫掠的女人和珍珠真的有关系的话，血色珍珠作为女性首饰的一种，要在有钱有势的官员内眷中流行起来，一定少不了有人在背后推动，而这件事，只有真正的士族才能做到。”

    宇文成思咽下一口点心，“对啊，如果是我整天戴着血色珍珠出去招摇，虽然会引来一些模仿者，但在官员内眷这个圈子里，肯定还是觉得我土，不愿意使用与我一样的首饰的人比较多。”

    又辛酸又好笑，宇文成都压了压笑意，道：“官员不好查。可以把他们重点当作怀疑对象，不过不必当作潜在的突破口。”

    宇文成思苦笑：“我已经吃过一回苦头了。”

    宇文成都摸摸成思的脑袋：“我还有些公文要看，先回去了，你今天早点休息。”

    宇文成思叹了一口气：“今天也睡不了好觉，昨夜有个人招了，说是在黑市竖一块卖花的牌子，再跟人对个暗语，就会有人把劫掠来的女人接走送出城。我准备去黑市看看，把该逮的人逮了。”

    “明天是大朝，你要是不想上朝听那些老家伙吵架，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宇文成思一拍脑袋：“对啊，明日是大朝，高大人估计会去上朝。”

    但蹲了一夜，没在黑市找到竖起卖花的牌子的人。天气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成思带着人一个接一个哈欠地回家。幸好是去蹲人，衣裳换起来很方便，成思略吃了些点心垫了垫肚皮，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虽然还是没有睡足，不过好歹缓了点精神。

    高俊派来的人到小将军府的时候，宇文成思还在洗脸梳妆，来人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成思姗姗出来。来人说：“出大事了，昨夜您带来的那个人在京兆府衙被人灭了口。”

    宇文成思火急火燎地赶到京兆府衙，里面已经封了。高俊神色晦暗，在大堂撑着眉头静坐，见成思来了，起身迎了迎。成思问：“人还活着吗？”高俊微微摇头：“我就出来洗个脸的功夫。”成思道：“那就是说已经审出来些东西了。”高俊道：“但最关键的还没等他说出来，都是我大意，没料到竟然有人在京兆府衙内行凶。”

    宇文成思问：“可有传仵作验尸？如果能验出来是怎么被杀的，或许京兆府衙内的排查会容易进行一些。”

    高俊叹了一口气：“早就着人看过了，死于中毒，最常见的毒药，鹤顶红，可这个时间段没人给他吃过什么东西。他所有喝过的水也验过了，都没有毒。”

    这算是成思的专长，成思道：“还是好好勘验一番妥当，鹤顶红未必是从口中下去的，可以重点排查一下身上有无细微的伤口，或者有没有皮肤接触的毒药。”成思也有点歉然：“我该提醒大人小心的，这伙人都敢在我的官邸里杀人灭口了，在官衙动手道也正常。”

    高俊从善如流，马上传了个仵作去验。

    成思环顾四周，道：“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到底是京兆府内的人做的手脚还是有人从外面动手，恐怕要等验尸结果出来才知道，不过大人这京兆府不严实是一定了。倘若只在外面看见我把人带进了这里，这儿这么多间屋子，怎么就精确知道关在这一间？非得是有人通风报信。”

    “这也是我今日封衙多理由，但知道这事儿的人太多了，难以查清。”

    “能在大人离开的短短时间内下手，知道您什么时候走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即便是一直潜在某处等着，那这个人一定还没有离开京兆府。”

    高俊明白了成思的意思，但并不赞成她的看法：“将军，这京兆府不仅几个差役，下辖有法曹、银曹、粮曹及以下各隶属人员，又有书吏、仵作、乃至厨娘，上千人众，翻动过来并不容易。”成思叹：“只能先等仵作的验尸结果，如果真是内外呼应，想不翻也不行了。”

    高俊道：“你有什么收获吗？”

    成思摇摇头：“昨夜白蹲守了一夜，这伙人动作真快，黑市上不见一个卖花的。这原是他们的暗语，用于交接劫掠来的女子，前晚才审出来，昨夜竟然就变了。”

    “那些被劫掠来的女人，被关在长安城东五十里的地方。”

    成思惊奇：“可以啊，那我们可以去救人了，带着劫掠来的女子，他们想跑也跑不远。”

    高俊苦笑：“可以什么，这不还没有问出来具体的地方，人就被灭口了。”

    宇文成思也无奈地笑起来，不过她马上打气道：“都能派人来京兆府作案了，说明我们离真相不远了。”“希望如此。”

    宇文成思道：“城东五十里。还有什么？我一直都很好奇，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的城？长安八门都有设卡，遇到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或者两三个女人的情况都严加查探，能藏人的地方，连棺材都要打开，他们究竟把怎么把人带出去的？”

    高俊拧着眉头道：“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

    “你是说，带人出去的可能是官车？”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这伙人有官家背景，能够调用一两辆官车的话，完全可以逃过所有追查。但官车很难有迹可查。宫里的，军中的，五省六部再加京兆府大理寺，每日往来官车不计其数，尤其是万一真是宫里的，你我更是查无可查。”

    宇文成思也犹豫了：“请旨严查倒是容易，大不了把往来的每一辆车，包括官车都查了。可万一啥也没有查出来，必定闹个满城风雨。”

    高俊又道：“挑衅官府应该是昨夜我审的那个人自己的主意，我感觉这个人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仇视官府，仇视女人。他和之前招募那些杀手的是两拨人，应该是被更暗处的人一起找过来的。他负责在指挥和暗中观察劫掠，一旦出事就出手搅浑水、干扰官府查案和清理现场。据他说，关押劫掠来的女子的地方是在地下，看守女子跟他们专管劫掠的人不相关。原来专管看守的有百十来个，现在估计有两百多个，还在不断增加。不论是劫掠还是看守的人，要么是归田的老兵，要么是绿林客。”

    刚说着，小将军府的人就找来了，高俊让门子把人放进来，宇文成思这才看到原来是楚服。

    宇文成思问：“可是有什么大事？”

    楚服道：“有两件事，一件是有人把珍珠送来了，都是血色珍珠和曲红珍珠，不过那个人说长安现在上等曲红珍珠只有十七枚，还退了我们三十六两金。”

    宇文成思皱眉：“送珍珠的是个胡人吧？”

    楚服摇头：“是个汉人，看着就是个跑腿的。安全起见，我没让他进小将军府，自去门子的抱厦中见的他。”

    成思点头：“做得好。”

    “珍珠奴都带来了，另一件事是军中那边传来的，他们说没监测到除了上报给京兆府衙之外的人大量用水。军中的人还在小将军府等着，奴先来回禀您，再做区处。”

    成思看了高俊一眼，问：“这个我不是很了解，做水货生意的人需要天天换水吗？”

    高俊叹了口气：“需要，看来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成思听罢微微点点头，对楚服道：“让他们先撤了吧，不必再监测水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