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博——”
女生清冽的嗓音从几米开外传来，空气一时安静的只听得见风吹叶动的声音。
为首的男生，也是早上天台问祁微从哪里的那个男生，在听到女生带有戾气的声音后瞬间就怔住了，意识到自己被柏赫刺激到失态，不爽地甩了甩手，从门口的冰柜里随便挑了两瓶水后就往里处的收银台走过去。
一举一动里都带着发泄意味。
眼见钟远博走了，另外三个男生也没了狐假虎威的气势，恹恹地跟了进去，和刚结完账就听到争执声往外走的张路盛撞个正着。
原本张路盛还在付钱呢，口袋翻到一半就隐隐约约听到门口有人在吵，一开始没在意，结果一秒后就听到了柏赫的名字，紧跟着的是一声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巨响。
他立刻就急了，五十块钱往桌上一拍，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赶。
先入眼的是一片七零八碎的塑料瓶盖碎片和一个瓶身凹凸不平的矿泉水瓶。
张路盛下意识以为这是刚刚那几个男生干的，上下打量了柏赫好几番才开口，“刚那几个七班的怎么回事？”
因为这学期体育课撞在一块儿，所以一班和七班的人都互相眼熟，还偶尔课上一起打球。
“早上扣他们班分了。”柏赫简单一句，张路盛瞬间明白了。
七班那帮男生风评确实不好，平时就爱干些出格的事博人眼球，一旦被人调侃就会和人急眼，还总喜欢乱勾搭女生……
说到女生，张路盛余光中突然出现两只纤细白嫩的手，此刻正左手抓着矿泉水瓶，右手捡着破碎的瓶盖碎片往瓶子里装。
手的主人正蹲在两人脚边。
“你……”张路盛下意识开口，刚发出一个字音，便被女生抬起头的动作打断。
他愣了一下，再开口就结巴了起来，说出来的话也不太正常，“你、你还挺、挺好心的。”
柏赫顺着张路盛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脚边半跪地上捡垃圾的祁微，只是很漫不经心地一瞥。
一分钟前还满脸戾色阴沉沉的冷酷少女现在已经收敛了气息，摆出一副随意轻巧的样子。
他发现她的鬓角边有两颗不太明显的小痣。
察觉到柏赫的视线，祁微立即眉眼含笑地回望他，就见柏赫淡淡收回了目光，神情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疏离。
把最后一片碎片收进塑料瓶，祁微站直身子浅笑地看向张路盛，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一般解释，“这瓶子是我扔的，不是他们扔的。”
张路盛听完有些震惊，但被祁微美貌惊艳到的劲儿还没过，只呆呆地用鼻音应了几声。
“你、你是哪个……”班的？
“祁微。”
张路盛还没来得及问完，身后传来钟远博不太友好的叫唤。
七班几个人掀开门口的帘子看向祁微，脸色黑得能滴出墨。
他们手上拎着水，应该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瓶身的雾气化成了湿漉漉的水滴，隔一会就流下一滴。
祁微头还朝着张路盛，视线却转向钟远博，有些笑意不打眼底地明知故问，“怎么？要集合了？”
完全没有刚刚摔瓶子时的盛气凌人。
钟远博稍微平和了一点气息，抬抬下巴示意她跟着他们一块儿走。
张路盛还懵着，下意识地把祁微往身后一挡，“你们想干嘛？”
闻言钟远博轻嗤一声，划开他挡住祁微的手，似是炫耀地回应，“这我们班新同学，怎么，学霸看上了？”
张路盛脸一僵，少爷脾气也被挑了起来，“钟远博你乱说什么呢？还要不要脸啊？”
他迅速回头望一眼事不关己把玩着腕表的柏赫，呲牙咧嘴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不明显地踹了一脚柏赫。
对方很不悦地抬起头看他。
钟远博又在那说话，“喜欢的话就直说呗，回头我就把祁微推给你，哦差点忘了，你们好学生根本不屑加我们的，是吧？”
“你别挑拨离间。”张路盛转过头冷声道，“少在那……”
“推我好友你配么？”
后半句话和祁微玩笑似的插话同时响起，张路盛没了下文，转头看到祁微侧脸俏兮兮的，双眼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钟远博，和说出的话配在一起，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刻薄。
偏偏钟远博那蠢货还真以为祁微是在跟她开玩笑，刚刚有些别捏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笑着凑到祁微跟前想伸手拉她肩膀，边抬手还边说话，“行行微姐，我不配我不配，咱们回操场集合呗？”
祁微像是正好要走一样往前进了一步，和钟远博要拉她的那只手错开，直直朝原路返回。
钟远博几个人赶紧屁颠屁颠跟上去。
张路盛看着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呸，死舔狗，转学生一来就发情。”
说完，又把视线投向柏赫，他也正要往操场那走，张路盛赶紧跟上去，脑子里回想起钟远博说的那句“我们班新同学”，当即对着柏赫念念有词，“没想到刚刚那个美女就是七班那个转学过来的，好像叫……qiwei？气味？真是可惜了转去七班，也不知道要被那群傻逼霍霍成什么样……”
话没说完，前头的柏赫突然停下脚步回视他，“你很关心她啊？”
“啊？”
“那个转学生。”
“哦哦，我那不是觉得钟远博他们一群人不靠谱吗？”
“……是挺不靠谱的。”
柏赫难得在这种琐事上评价一句。
张路盛愣了一下，察觉到不对劲，眉头锁住，探究地看向柏赫，一双眼睛来来回回把他面部表情观察了个变。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你不会对那个气味有意思吧？”
柏赫立马疑惑，“你想什么呢？”
“嗯～”张路盛满意点头，“这才像你嘛……”
他没在在转学生这件事上纠结，又改口说起其他话题。
柏赫晦暗不明的神色被隐匿在了阴影之中。
-
“祁、祁微？”
一道弱弱的女声在耳畔响起，祁微在半梦半醒中感到自己肩膀的衣服被人拽了拽。
眼神惺忪地抬头，一入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有些矮胖的女生。
祁微记得课上钟丽点过她名，是数学课代表，回答问题的时候声音也是小小的，看起来不是很外向。
见朱雯嘴巴张了张却不说话，她抢在朱雯前头开口，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些懒懒地问，“要作业？”
朱雯愣了一下，连忙点点头。
祁微把崭新的作业本打开到白板上标记的那一页。
朱雯一瞥，除了特别简单的第一题，其他地方一笔没动。
她有些无措地咬唇，听到祁微有些抱歉地开口，“不好意思啊睡着了，你先去收其他人的吧，我抄一下待会给你。”
下一秒，一本薄薄的标准答案被她从桌底下掏了出来，朱雯不敢置信地放大了双眼。
“朱雯朱雯！拿本作业给我抄一下！”
隔壁几组又有人喊她，朱雯这才回过神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声源处走。
两三分钟后，祁微摊着本子交给朱雯。
祁微的卷面并不干净，除了写上过分飘逸的字母和数字，每道题目的提干上还都有圈画的痕迹，偶尔还附着几笔计算过程。
是很老油条的抄作业习惯。
正巧碰到路杨也抄完作业过来，他瞄了一眼祁微的作业本，很是赞叹地夸她，“你这作业抄的还挺像模像样的嘛。”
祁微笑：“谢谢。”
两人一块回后排。
祁微坐的位置靠窗，但路杨位置靠里，为了能和祁微说上话，索性坐在了她前面的空位上——
于恬一下课就和另外几个女生一起去上厕所去了。
路杨顺着坐下的动作开口：“钟远博他们没为难你？”
祁微掀眼看他，神情很不解，“为难我做什么？”
“体育课他们找柏赫麻烦的时候你不是拿矿泉水瓶砸他们了吗？钟远博这人可好面子了，被你这么打断肯定心里记恨你呢。”
“是吗，”祁微不是很在意，咽下刚喝的一口水，“我看他们现在不是没怎么在意吗？”
路杨：“……”
“好吧，他可能看你漂亮吧。”
说完这句话，路杨没下文了。
等半天都没听到声音的祁微缓缓抬头看他，“你还坐这干嘛？”
“……呃，”路杨犹豫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地问她，“你……你体育课为什么给柏赫解围啊？你不会真要追他吧？”
祁微不说话，定定看着他。
路杨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视线转移到她桌子上，温声道，“我说真的祁微，柏赫那人你搞不定的，你如果真对他有意思还是早点放弃吧……”
“谁说我对他有意思了？”
一直不说话的祁微突然出声打断他。
她脑海里浮现出体育课柏赫那双肃穆漆黑的眼眸，随后满不在乎地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很是松快，“你们就当我下午说想追他那句是放屁吧，一时兴起，我就开玩笑的，谁没事热脸贴冷屁股啊……”
路杨原本忐忑的心终于放平了，刚准备叹一口气，又听对面的人神神秘秘地说，“……而且，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意思。”
？
路杨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对着祁微深感佩服地抱了个拳。
“姐，还是你牛逼。”
“行了，开玩笑的，”祁微神色从轻佻恢复成正常，“你别吵我了，我要学习了。”
她翻开下一门课的作业。
第二节晚自习的预备铃同时打响。
男生女生们吵吵嚷嚷地从前门后门跑回来。
于恬一回来，就看到了自己座位上坐着的路杨，原本挺欢快的心情瞬间转为嫌弃，没好脸色地看他，“路杨你坐我位置干嘛？”
路杨站起身，不正经地笑着回她，“借坐一下嘛，那么凶做什么。”
“赶紧走开。”于恬皱着眉催他。
路杨往自己位置上回去了，走到一半还不忘和祁微摆摆手。
祁微一手半撑着下巴，拿着笔的另一只手意思一下似的也朝他小幅度挥了下。
前面的于恬看着，眉头锁得更深了，眼睛斜斜地看了一眼祁微，一言不发地坐下了。
正式的上课铃很快打响，祁微注意到了于恬和周围几个女生正压着声音说话，眼神还时不时往她身上落。
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