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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约(十三)

    牢狱阴寒,活人阳暖。

    被囚于此处之人,便在这诡异的阴阳之间,残喘苟活着。

    宋朝刚踏进来,入目便是冰冷的围栏,中间被厚重的枷锁缠绕,和着人的喘息声,哀怨声,杂揉着求饶声,令人无端生出一阵寒凉,犹如鬼府现于人间。

    苍梧的牢狱较玉林更大,也更冷。

    狱卒在前方引路,宋朝默默望向两旁,望着这些或求饶或阴郁的笼中人,他们也许并不知晓,就在昨夜,一封修书悄然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行至最深处的一间停下,狱卒谄媚地对宋朝开口:“大人,就是这间了。”

    见宋朝颔首,那狱卒又扭头对着里面的人喊道:“哎,醒醒!有贵人要审你...”

    只见一人颓然的躺于草席之上,意识还未清醒,听见声音后,迷离地反应了片刻,随即又翻身睡了过去。

    狱卒见状气急,抬手将门上的琐打开,接着快步走到那人身旁,厉声道:“赶紧起来了!有贵人要问话,再不清醒当心我抽你!”

    榻上之人顿了片刻,慢悠悠转过身来,微阖的双眼轻轻打开,在看见牢外站着的人后猛地睁开双眼,随即慢慢坐起身来。

    见人还算识趣,狱卒未多言语,走到宋朝身边低声道:“大人,您看是在此处审还是将人提走?”

    “就在此处吧。”

    “...是,那小人先告退,您若有事便喊小人。”

    而后缓缓将门关上。

    待狱卒走后,宋朝抬脚行至人前,轻声开口道:

    “好久不见,何应。”

    ***

    楚夕在昭陵焦急等待着。

    担心那封信被有心之人看到,故而写的隐晦,不知宁羌可有将信拿给宋朝,亦不知宋朝可解自己之意。

    借阿母步摇一事为遮掩,也是想宋朝能将玉林之事告之,可已过去五日了,还未得音讯,楚夕心中慌乱,若不能拦下舅父,被其发现铁矿之事,并借此时机行祸事,待到那时便再无回转余地了。

    想及此,楚夕再也坐不住,探头向屋外开口道:

    “春梨。”

    “小人在。”

    “舅母如今人在何处?”

    “回女公子,主母此时应是在老夫人房中伺候着。”

    董坤的夫人昨日来了昭陵,三日后便要将楚夕带往长安。

    也正因如此,楚夕才想尽快知晓玉林的情况。

    对于这位舅母,楚夕是知晓的,心中一向没有主意,视舅父为天,但凡涉及舅父之事,往往慎之又慎。

    眼下并非恰当的时机,可也只能冒险了。

    思忖片刻,楚夕对春梨道:“你去老夫人房中找舅母,就说我突然不愿嫁了。”

    “...啊?”春梨有些疑惑,女公子这些时日分明老实的准备着,为何要突然这样讲。

    “余下的你不必担心,只管将舅母人叫来便是。”

    未给春梨好奇的余地,楚夕吩咐道。

    “......是”

    果然不消片刻,国公夫人扶着董老夫人一同来了楚夕屋中。

    国公夫人王氏乃前任宰相之女,嫁入董氏后,为董坤诞下三子一女,这些年来将家中事务料理周到,是位贤惠的妇人。

    对于楚夕,王氏心中是怜爱的。

    这孩子如此年幼便没有阿母,阿父人在边关顾及不上她,将楚夕接回董家时,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眼中满是怯懦与抗拒,这让同为人母的自己,心下不忍,是以这些年来,她尽力对这孩子好一些,如此一来,夫君满意,君姑欢喜,倒也过的美满。

    可这些好是有条件的,在未波及自己孩子时,她愿意予楚夕善意,可当她听闻夫君欲将自己女儿嫁与新帝时,心中的天平,到底还是斜了。

    是以她对董坤道:“夫君,阿蔷能担此任,是她的福气,可你也知,她自幼便被妾娇惯坏了,妾瞧着陛下对她也不亲近,若咱们执意将阿蔷嫁过去,恐令陛下不愿。”

    见董坤不语,她试探着开口道:“妾瞧着杳杳与陛下倒是亲近,且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想必情分更是近些。”

    “杳杳?”

    董坤先前并未想到自己这个外甥女,但听王氏提及,现下想来,楚夕与几位皇子确实更亲厚些,只是楚夕的婚事,并非自己能做主的。

    “杳杳的婚事得阿母做主的。”

    王氏见董坤神色松动,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提议道:“夫君不妨同君姑说说,若两个孩子都有此意,那便是两全之事啊。”

    那夜之后,董坤果然将心思放在了楚夕身上,王氏心喜的同时,对楚夕也生了一丝歉疚,可她深知皇室为笼,囚于内者何谈欢喜,她希望董蔷自在,便只好对不住楚夕。

    后来听闻楚夕于家中逃出,王氏心惊不已,一则担心董坤再将心思用在自己女儿身上,二则也担心楚夕的安危,是以方才听婢子说楚夕又不愿嫁了,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进屋后见人无恙,微微松了口气,王氏笑着走到楚夕身边,曲身搂着楚夕,笑着安抚道:“杳杳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些害怕嫁人,是以才说胡话呢...”

    这时一旁的董老夫人埋怨道:“乱说什么呢,哪有女娘不嫁人的。”

    “是儿媳说错话了”,王氏神色微窘,随即望向楚夕,安抚道:“杳杳可是有心事?同舅母说说。”

    楚夕心中早已酝酿妥当,开口带着哭腔:“舅母,我不愿嫁了...”

    “胡闹!婚事早已议定,长安也都已准备妥当,你此时说不嫁,那便是要祸及整个董氏。”

    还未等王氏开口,董老夫人便出声指责道。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嫁了...”

    王氏夹在两人中间发愁,这二人自己都得罪不得,故而只好安抚道:“好了好了,杳杳莫要哭了,舅母知晓杳杳是懂事的女娘,眼下定是舍不得大母才哭的吧。”

    楚夕这时转身抱住王氏,趴在其怀中泣声道:“舅母,杳杳不愿嫁人,杳杳想一辈子守在舅父舅母还有大母身边...”

    “傻孩子,女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再者咱们都在长安,总能见着我们的。”

    “才不是呢,嫁进皇宫便出不来了”,楚夕哭诉着,随即问道:“舅母,舅父怎么还不回来?他是不是生杳杳气了,该不会杳杳进宫前也见不到舅父了吧。”

    王氏闻言一顿,随即安抚道:“怎么会呢,你舅父有事出门了,想必很快便回来了。”

    “我不信,自我那日从祠堂出来久未见他,他定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嫁人前再也见不着舅父了......”

    接着屋中又响起楚夕的哭声,董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楚夕,恍惚间像是看见了亡女,出嫁前一晚也是如此刻一般,伏于自己膝上低泣着,当下心中不忍,于是开口道:

    “好了好了,大母派人去知会你舅父,让他早些回来可好?”

    楚夕闻言噤声,随即委屈道:“那大母要同舅父说的严重些,最好说...我又要逃走,这样舅父定会快些回来。”

    董老夫人见状,失笑道:“行,都依你。”

    楚夕这才止了哭声,王氏笑着替她将面上的泪拂落,调侃道:“这么大的女娘还哭鼻子,羞不羞人...”

    楚夕羞恁的躲进王氏怀中,众人重拾笑意,又各怀心思。

    就在这时,屋外小厮突然开口:

    “夫人,门外来了一位女娘。”

    “什么女娘?”

    “小人也不知,那女娘只说自己是从玉林来,是找女公子的。”

    楚夕闻言一惊,随即开口道:“那女娘可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说了,叫秦安。”

    ***

    宋朝所说的那位故人,便是何应。

    当日其被押解至苍梧,宋朝便再未问询,而经昨夜定王提及,联系当日何应与刘永之事,如今看来,想必也与安平公有关。

    何应已收起先前的惊讶,望着宋朝冷笑道:“多日不见,宋县丞倒是更威风了。”

    宋朝不在意的笑道:“多日不见,何郎君却是落魄了不少。”

    “我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何应闻言,厉声开口道,若非当日宋朝不通情面,自己又缘何会辗转于此处,过着不知日夜的鬼日子。

    望着眼前带着恨意的何应,宋朝平静的开口道:“何应,这是你的惩罚。”

    谁知何应突然吼叫道:“萧原不是我杀的,那妇人是自己不慎摔下去的,我并不曾杀人,为何要惩罚我?”

    “因为他们不能安息,萧原死后,你若及时报官,官府或可抓到凶手,可你没有,至于你新妇,她原本可以不死的。”

    心中发堵,宋朝沉声道:“若不是担心你,她本可以活着,可你,却丝毫未有愧疚。”

    “那又如何?只要我未杀人,律法便不能杀我。”

    见面前人毫无悔过之意,宋朝心中悲凉,律法惩戒不了良心,亦杀不死执拗。

    “那你的孩子呢?”

    见何应神色疑惑,宋朝接着开口道:“仵作验尸后,发现那位姓石的妇人死前已有近三月的身孕。”

    “你说什么?”何应失神的质问道,待反应过来后,笑着对宋朝道:“你骗我的吧?哪里来的什么孩子?”

    口中说着不信,眼中却透着湿意。

    当下宋朝罪恶的以为,也许这便是惩戒吧,在得知自己有了血肉的当下便失去它,而更为讽刺的是,它竟是死于自己阿父的手下。

    “你若觉得我从玉林前来,只是为了说句谎话骗你,那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何应眼角红的吓人,狠厉的瞪着宋朝。

    “因为你不知悔改”,宋朝说道:“因为直至如今,你依旧不觉自己有错,既如此,为何你可得安宁?”

    新妇罹难,萧原身死,此中皆与你有关,可你却未有歉意,甚至毫无愧色,他们若看见,如何能安息,若他们无法安宁,你又凭什么安宁。

    默默将头低下,而后埋于怀中,终于作罢。

    卸掉一身戾气,褪去了周身荆棘,只蜷缩于一处,接受着这荒谬的结局。

    而站在结局外的宋朝,冷眼旁观着。

    此人可恨,这是报应。

    “何应,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知那夜杀死萧原之人是谁吗?”

    何应依旧默默将头掩着,宋朝立于其身前,两人便如此僵持着。

    良久后,何应开口道:

    “那人说他叫彭期,是圣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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