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贵女见过下官 > 暮秋令(二十)

暮秋令(二十)

    最终岑笙派去的人并未在城内找到刘永与那位神秘人的踪迹。

    宋朝猜测二人或许逃出了城外。

    何应现如今押在大牢里,需待冯佑归来,再行判处。

    事情有了真相,百姓总算得以安眠。

    宋朝望着手中的玉佩陷入深思,那位唤作“灵之”的人是何目的还不清楚,还需禀明夫子才是。

    冯佑来信说过几日便会回来,只是不知会带回怎样的消息。

    不过总算告一段落,宋朝并未忘记那日所言,将公务处理好后,起身去了十二巷。

    今日楚夕与宁羌去看望何应新妇。

    原来那妇人名叫石兰,是个极温婉的名字。

    奈何世人不愿费心牢记,只将她唤作“何应新妇”。

    二人手持一支玉兰,身着缟色襦裙。

    曲身将玉兰置于坟前,楚夕默默望着坟墓。

    不知这样的真相能否告慰,但也算于你有了交待。

    或许往后很长的岁月里,女娘依旧无法恣意的活着。

    可若有来生,愿汝得遇良人。

    察汝之辛,慰汝之伤。

    若有来生,石娘子,请一定珍重。

    又与石娘子说了些话,二人相携下山。

    宁羌额上的伤快要痊愈了,只是余下淡淡的疤,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楚夕本以为宁羌会很在意,哪知她得知后只淡漠一笑。

    “奴倒巴不得那些人心生厌弃,便也不必在其中虚与委蛇。”

    “宁娘子,你为何会去雨香阁呢?”

    这是楚夕一直以来的疑惑。

    宁羌无论从相貌还是谈吐,亦或是周身弥漫的感觉,都不像是位普通伶人。

    更像是门户中受过教导的女娘。

    奈何宁羌以往太过冷情,楚夕唯恐冒昧。

    如今经此一遭也算熟稔,思虑片刻,楚夕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奴的阿母为家奴,与主家珠胎暗结有了奴,便将我们母女藏匿于庄子中。直至一日,主家正室知道了奴与阿母的存在,趁主家不在,便将奴与阿母赶出了庄子,那时我们身无分文,走投无路间只好进了雨香阁。”

    “那你...阿母如今在何处?”

    “死了...”

    “......”

    “她已经故去许多年,奴也早已不在意了。其实自打成为伶人的那一刻起,奴对余生,已无期许。”

    终是碾于尘泥里,无情无爱亦无殇。

    “宁娘子”

    “...嗯?”

    “你想在雨香阁中一直呆下去吗?”

    宁羌不解楚夕何意。

    虽不喜为伶人,可于此中数年,心中早已没有起伏。

    如此这般,虽无欢喜,却也无恙。

    见宁羌神色有些沉,楚夕缓声开口道:

    “是我有些冒昧了,只是方才娘子说对余生已无期许,我以为并不是。”

    “楚娘子此话何意?”

    “我好像还未同娘子提起我的故事。”

    “...”

    “我因向往自由而离家,以为了无牵挂,不为外物所累,便可自在而活,族人道我冷情,我亦以为如此。可来玉林后,看见刘永滋事,我会愤怒,得知萧原身死,我会酸楚,知晓石娘子怯懦,我亦会哀伤。我发觉我与世间并未相阻,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欢喜。”

    “娘子告诉奴这些是何意?”

    “闲聊罢了,只是突然发觉,我与宁娘子,实为一种人。”

    “呵,奴这等卑贱之人,如何能与娘子相论。”

    楚夕闻言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宁羌。

    神色认真的开口道:

    “宁娘子,在面对刘永,何应,石娘子之事上,你我不是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吗?”

    “.....”

    “是以,请娘子勿以卑贱自拟,世间许多人,皆不如娘子。”

    宁羌闻言,突然有些酸涩。

    世人皆唤她们作伶人,久而久之,她们亦以奴自处,仿佛生来卑劣。

    可今日,楚夕说许多人皆不如她,她有些委屈。

    原来自己亦可与世人作比,不再是伶人宁羌,而是宁娘子。

    “多谢楚娘子愿与奴讲这些,奴...很感激。”

    “那宁娘子便考虑看看吧。”

    “......考虑什么?”

    “考虑...要不要成为宁羌而活着。”

    ***

    宁羌并未回答楚夕,楚夕也不意外。

    久处泥淖中人,莫说挣脱,即便迈步已是不易。

    她亦不会强迫,只因救赎仍需凭借自己。

    如今何应押在牢中,刘永离开玉林,楚夕身边暂时没有了危险。

    于是她拒绝了陈岐的保护。

    恍然间霜降已至。

    楚夕来玉林已有月余,昭陵的记忆似已流淌经年。

    而令人欢喜的是,这些时日,自己只觉山青水秀,风淡花香。

    霜降过后,天气便会愈发寒冷。

    楚夕打算回家领徐媪添置些厚衣。

    谁知行至十二巷口时看见了宋朝。

    距上次相见已有十日。

    这些日子里,楚夕忙着花饼铺子,宋朝忙着何应的案子。

    两人皆温和度日,佯装寻常。

    可心底却留有缝隙,亟需修补。

    “楚娘子”

    “...宋县丞”

    又一次相视无言。

    只是这一次,宋朝拾起一些勇敢,一些足够开口的勇敢。

    “娘子...眼下可有空?”

    “...有的。”

    “那可否随下官去个地方?”

    宋朝带楚夕去的,是城西山坡旁的一条湖边。

    眼下河边草木已枯,然湖水却依旧汩汩流淌,于这宁静的画面里,描摹着生机。

    “楚娘子可知此地为何处?”

    望着平静的湖面,宋朝自顾的开口。

    “下官同娘子讲个故事吧...”

    “有位郎君自幼体弱,看病需要银钱,奈何家中拮据,他阿父便去山中采拾菌子为他看病,不料有一日,在采拾途中从山上坠落,丢了性命。郎君自责,道是皆因自己,致阿父罹难。是以每日发奋苦读,只求早日照顾阿母,只是岁月实是迟缓,在郎君还未长大之时,阿母改嫁了,郎君虽有些别扭,却庆幸有人照顾阿母,可谁知为了寻他,阿母亦因此丧命。”

    宋朝开口带着颤抖,楚夕默默听着,她知道,一些埋于心底之言,需要道出。

    深吸一口气,宋朝接着道:“那些时日,郎君越发笃定,自己的确不详,折损着亲人的命数,却又不得寻死,只因父母皆因自己离世,自己定得活着,方能对得住他们。可自那日起,郎君不敢寄情于任何,唯恐报应旁人,直到他遇见了一位女娘。”

    言及此,宋朝缓缓转身,望着身后的楚夕开口道:

    “他觉得那女娘分明有干净的双眸,却总含着忧伤,于是,郎君...想帮帮这女娘,兴许也真的帮了她一些,郎君开始得意,以为自己也可与世人有所系,可却终究没能逃脱宿命,他险些害了那女娘,是以,郎君以为,如他之人,不可窃喜,只得固守自己,终此一生。”

    宋朝眼圈微红,似是下了许久的决心,对楚夕说道:“楚娘子,在下十分抱歉,为娘子安危,往后你我,莫要再来往了。”

    楚夕几乎落泪,她知道宋朝很难自赦,却不曾想他心中拉扯至此,他经历了什么,才逼自己于一处,与世间相阻。

    他说固守自己,楚夕不喜,他说终此一生,楚夕不愿。

    望着面前这个自囚之人,楚夕并未回应。

    “既然县丞同小女子讲了个故事,那小女子亦给县丞讲个故事吧...”

    “有位女娘自幼便与其他女娘不同,不愿被家族所缚,只想凭心而活。可无人听她所言,亦无人懂她所求,于是她只身离家,想尝试自己活着,而就在她彷徨到几近放弃时,她遇到了一位郎君,那郎君告诉女娘,想如何活便可如何活,他会护自己周全,而后在女娘身涉险境时,是这句话让她重新站起,只因女娘坚信,那郎君会来,而最重要的是......”

    坚定的望着宋朝,楚夕没有一丝躲闪。

    “当那位女娘问郎君可会因自己被折辱而轻视自己时,郎君告诉她不会,因为世人皆相同。所以宋朝...你真的救了我啊...”

    任由泪水于面庞滑落,楚夕心中痛楚。

    “在世人不解的争议里,你的确护住了我的周全,所以你莫要不原谅自己,否则,我真的不知该如何相信,我是对的。”

    宋朝眼圈发红,眼底潮湿,深深吸了口气。

    “我...那时很害怕,怕你...如我阿母一般,我那时没护住她,如今亦怕护不住你。”

    “我知道的,可是宋朝,我希望你明白,你并非神明,无法预知危险。我始终信你,可你不在时,我亦会竭力保全自己,等你来找我。所以你莫要愧疚,我们一起,努力活着。”

    “......好”

    自诩人间客,贪恋镜中花。

    遥叹所念皆无法,汝赦吾于落霞。

    夕阳滑落,汩汩江河,愿你我的相遇,于尘世中兴起,能支撑彼此,尽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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