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名

    午后的阳光不再暖和,窗外的风簌簌吹进寝宫。

    秋羽一瘸一拐走进来,嘴里嘟囔着:“该死的晴雨,仗着自己是大公主身边的红人,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等着吧,有朝一日等我……我定要她好看!”

    待看到程瑶乐立在窗口,秋羽立时怒了,快步走近。

    “嘭!”

    程瑶乐面前的窗户被重重关上。

    “二公主,您这身子是什么样,您该心中有数吧?您快些进去躺着吧。

    省得冻病了又是麻烦,奴婢可没本事给您请来太医。

    大公主也真是的,明知道二公主您的身体羸弱,怎么能把窗子全部打开。

    她是舒坦了,可丝毫没顾及二公主您的身体……”

    寝宫重归昏暗,一片阴沉。

    程瑶乐看着密不透风的窗户,耳边是秋羽一如既往的喋喋不休。

    脑海中不由浮想起程珺安临走时说的话。

    ——瑶乐,退让不是宽容而是懦弱,人没法靠着旁人的同情和怜悯过一生。你若想改变现状,就从身边开始吧。事无巨细,只要你想,皆可徐徐改之。

    “秋羽。”

    “您又怎么了?”

    秋羽关好最后一扇窗,不耐得走到程瑶乐身前。

    “你辛苦了。”程瑶乐语气柔和。

    秋羽暗自翻了个白眼。

    “您知道就好,奴婢为了公主您啊,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处处受人嫌弃。

    这些还倒罢了,偏偏公主您还不安生,总不愿听奴婢的话,这叫奴婢如何是好嘛。”

    “你尽可放心,往后不会了。”程瑶乐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套在秋羽手上。

    秋羽眼睛顿时一亮,欣喜地摸着这只白玉镯,这可是二公主为数不多的好镯子,她可眼馋了许久,二公主总算上道了。

    “二公主这……奴婢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当不得您的赏,只要往后您多听听贵妃娘娘的话,莫要再让奴婢担惊受怕就好了。”

    “好,你收着吧。往后去了浣衣局当差,也好拿着傍身。”

    “多谢二公主。”

    秋羽说着突然瞪大眼:“浣,浣衣局?为……为什么?”

    “擅作主张在先,诓骗皇姐在后。就这两样罚你去浣衣局便不冤枉,更遑论其他。”程瑶乐说着望向梳妆台的方向。

    秋羽心一颤,当即跪下身来:“二公主恕罪,求您莫要让奴婢去浣衣局,奴婢再也不敢了!”

    ……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宫秀苑内一如往常。

    “当今圣上年过四十,正值盛年。

    膝下尚只有二女一子。

    除开与秦贵妃所生楚乐二公主外,楚安长公主与楚毅小皇子皆是皇后娘娘嫡出。

    只可惜皇后娘娘福薄,在诞下小皇子后没多久便已病逝。

    那时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让圣上另立新后,以便统管后宫。可圣上与皇后娘娘鹣鲽情深,说什么也不愿。

    以至后位空悬多年,如今这后宫啊,是贵妃娘娘代掌凤印,统管后宫。”

    章嬷嬷面容严肃,面前一群新入宫的宫女噤若寒蝉。

    “别怪老身没提醒你们,往后在后宫中行走,切记一句话。宁开罪贵妃娘娘,也莫要得罪楚安公主。”

    一胆大的宫女不由发问:“章嬷嬷,这是为何?难不成楚安公主性子……极难伺候?”

    章嬷嬷没好气的白了小宫女一眼:“别以为长了张嘴,便什么话都能混说,仔细祸从口出,改明儿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宫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嬷嬷,奴婢不敢了。”

    章嬷嬷这才放过,继续道:

    “楚安公主自幼深得圣宠,是圣上掌中宝,心头肉。哪怕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圣上都能想办法给她弄来。

    如此千娇万宠中长大,凡事规制自是上上之选,绝非尔等可以怠慢。

    从前有个宫女仗着家世不错,去到永安宫中飞扬跋扈,还不等碍了永安公主的眼,就被发配到了恭房,每日都有洗不完的恭桶,干不完的活计,便是她当官的父亲来求情都不管用。

    你们若想在这宫里安生待着,就给老身牢牢记住今天的话!

    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宫女们齐声应答。

    “好,该干嘛干嘛去吧。”章嬷嬷摆手遣散众人,刚一回头便吓了一大跳。

    只见宫墙边一棵柳树下,楚安公主静静立在那处,身旁的大宫女晴雨为其撑着一柄仕女图样的油纸伞。

    章嬷嬷快步走近,躬身行礼:“老身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本宫从前应是过于苛刻,倒叫这宫里上下都忌惮的紧。”

    也难怪前世父皇驾崩,皇叔继位之后短短数年,她在宫中便举步维艰,那些宫人几乎都不再把她放在眼里。

    恩威易施,人心难得。

    章嬷嬷腿一软,猛然跪下:“老身方才失言,公主恕罪。”

    程珺安给晴雨递了个眼色,晴雨当即将章嬷嬷扶了起来。

    本以为今日在劫难逃的章嬷嬷一脸错愕。

    却听程珺安道:“章嬷嬷伺候过皇祖母,母后,是宫中老人了,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后宫训诫宫娥,规范行为,此乃大功一件。”

    “公主,谬赞了。”章嬷嬷额头冒了虚汗,只觉腿更软了。

    “往后,章嬷嬷还待如今日这般,耿介直言,监管有道。”

    直到手中捏着程珺安赏的一个厚重香囊,章嬷嬷才魂归其位,放下心来。

    “公主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随便看看。”

    见程珺安继续往前走,章嬷嬷连忙阻止道:“公主殿下,前头院子杂乱,仔细冲撞了您。”

    程珺安停下脚步:“那好,本宫来此是为寻几个得用的宫女,也好带回去给雾云调教。”

    “这点小事,怎可劳您亲自驾临,差人吩咐老身一声便是。”

    “无碍。你知道的,楚安宫里的人必是需要本宫看得过眼的。”

    章嬷嬷忙点头:“是,是,公主您稍等片刻,老身这就去准备。”

    ……

    半盏茶后,四五十个宫女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前。

    章嬷嬷道:“公主殿下,前阵子新入宫的宫女都在这了。”

    程珺安踱步上前,看着这些脸庞稚嫩的宫女,不由想到初次挑选宫女的景象。

    “安儿,你贵为公主,生活肆意,可也不能全凭自己心意做事。这宫中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做事。

    你之喜恶都显在脸上,旁人一眼便能看透,这未必是件好事。”

    “母后,可您与父皇曾说将来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护我周全,为我依仗。

    那些人知我喜恶又如何?他们只会更尽心侍奉,奉我欢喜、避我厌恶。那安儿便可如父皇母后所言,安乐无忧,欢喜一生。”

    那时她还不懂母后眼中的忧虑,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才明白母后说的对,前世她便被人哄得团团转,她的不谙世事,在那些人眼中就是愚不可及。

    新来的宫女面色稚嫩,最大的不过十三,绝大多数都是民间甄选的良家女子,也有少部分是小官之女。从她们的神态举止就可见一斑。

    程珺安被请到软塌上坐下,章嬷嬷神色肃然上前,对着在场的所有宫女道:“想必方才你们也得了消息,楚安公主要在你们这群人中,择选贴身宫女。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们若想入楚安宫,那可得好好把握。

    你,对,从你开始,一个个上前来。”

    宫女们且惊且喜,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上前来。

    程珺安耐着性子,打量着眼前走过的宫女们。

    这其中,还真有几个前世颇为眼熟的宫女,能在后宫之中走到人前来的,都不容易。如今这些她们不认识程珺安,程珺安却对她们的脾性知之甚详。

    “你,过来。”

    被点到的宫女身姿挺拔,长得很是英气。

    “奴婢盼弟,见过公主。”

    “盼弟。”程珺安轻喃:“你是因何入宫?”

    盼弟语气毫无起伏:“家中贫寒,弟弟要入学堂,爹娘拿不出银钱,原本是打算将奴婢卖入大户人家做女婢,是奴婢自己要入宫来。”

    “来之前你们一定听说过,这后宫是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甚至祸及家人。”

    “奴婢入宫得来的银钱,便是已还了爹娘生养之恩,从此不欠他们。入宫之前,爹娘也有此担忧,故而已给了奴婢断亲书,往后奴婢是生是死皆与他们无关。

    至于奴婢,既然都是为奴为婢,那奴婢自然要来这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

    与盼弟这般情形的,宫女之中还有许多,她们闻言皆红了眼眶。

    程珺安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就你了。”

    盼弟没忍住抬头看了程珺安一眼,在章嬷嬷示意下连忙跪下身来:“奴婢叩谢公主。”

    “既然你爹娘给了你断亲书,那索性这个名字也不要了吧。”

    “求公主赐名。”

    “既得新生,便如朝霞。往后你就叫朝霞吧。”

    “朝霞谢公主赐名!”

    程珺安又点了几个前世眼熟的宫女,分别是雁眉、含霜、莲心、兰香。

    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好过成了旁人对付她的好刀子,说不定还能为她所用。

    最后程珺安一副困顿之相,随手指了个在角落里像个鹌鹑似的小宫女。

    “再有一个你,凑个整。”

    “奴,奴婢铃铛,扣谢公主。”

    程珺安颔首:“你这名字不错,便留着吧。”

    程珺安说完便不再理会她,带着晴雨离去。

    其实这一次来,她就是来找铃铛的。

    前世皇叔继位之后,她和皇弟的生活都不好过。尤其是皇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害他性命,便是暗中克扣了他的吃穿用度,派来的宫女也是阳奉阴违,唯有这个铃铛,衷心护主。

    就连皇弟惨死在那场大火时,铃铛也是紧紧的将其护在怀中,最后两人烧焦的尸骨无法分开,程珺安便将他们一同合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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