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依华出完差回来的那天，坐的是夜班机。落地A城已经接近晚上11点了，他没有像方莹莹一样打车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酒吧。

    酒吧街上今天似乎也格外热闹，可能是因为最近天气逐渐转暖的缘故。街上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出现，嬉笑打闹着从他身边路过。

    他划着拉杆箱，叼着烟走在酒吧街的街头，深黑色的大衣垂下来落在他的小腿处，脖子上那条长长的围巾和大衣的长度差不多。他没带手套，手指痛的透红，倒也没有感觉到什么。走到酒吧门前，严依华将那烟头掐灭，将箱子递给服务生储存，转头向里走去。

    有几个认识的朋友，也是经常来酒吧见面的人，看见严依华都对他挥挥手，严依华对他们笑了一下，坐在了旁边的一张卡座里。

    很快，就有人跑过来。

    “您是严总吗？”那人问，“我们薇薇姐在上面看到你了。”

    严依华闻言习抬头看向二楼的包间，只见罗薇薇一身黑色的蕾丝短裙，正靠在两个男人身上，举杯对着他示意。严依华勉强对她笑了一下，就落下了目光。

    “您....不上去打个招呼吗？”那人问。

    “不了。”严依华翘起腿，“上礼拜刚跟你们薇薇姐开过会，见面太频繁了，不用了。”他说。

    那男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走开了。

    那男生走远后，严依华又抬头看向罗薇薇的包间，发现罗薇薇还是在上面望着自己，脸上挂着微笑，但笑里仿佛带着一股狠劲。

    他假装没发现那股狠劲，只是低头拿起手机给罗薇薇发了一条微信：“现在我们是招投标关系，被人看见就不太好了。等评标结果出来，我请你喝酒。”

    他对着罗薇薇指了指手机，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

    是了，A药又招投标了。

    这次是招一个可以合作的金融公司，主要承担A药互联网平台金融产品的提供。严依华这次出差去的东部沿海城市，就是去找一个可靠的第三方评标公司，可以为这次招标结果发布公告以及承担后续的评标工作。

    公告在两天前已经正式发出在A药集团的官上，一时在A城的金融界引起了一波不小的反响。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五家公司购买了标书，有三家已经明确提交了投标申请，这里面有S+、领航保险、还有一个其他严依华没接触过的公司。

    严依华上飞机前，在电脑中看到S+这个名字出现在竞标者的名单上，整个人就恍惚了一下。旁边的方莹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连忙询问情况，严依华勉强笑笑，让方莹莹尽快确认S+投标的真实性。

    方莹莹在下飞机后，打车回家的路上给严依华发来消息：采购部已经证实S+投标的真实性，并且已经和S+的领导池东文取得了电话确认。

    严依华牵动了一下唇角，看着面前自己点的烈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拍了两下手，嘴里说道：“帅哥你好猛！”

    严依华眯起眼看向来人，是一个穿着有些中性风的女人。在这里能穿成这样的女人不多，严依华扫了一眼，问道：“女？

    “你猜。”那人一屁股坐在他身边，伸长了脖子给严依华看。

    严依华抬手摸了摸那人平整、光滑的脖颈，低笑起来：“找女人？”

    那女人笑的不行了，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女人找女人，会来这种酒吧吗？”

    严依华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那女人伸手搂住了严依华的肩膀，“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

    严依华推了推她的手，“算了，没什么。”

    “我叫陈乔。”那女人拿起严依华刚才喝过的酒杯，又给自己满了半杯，一饮而尽。“你叫什么？”

    “名字而已。”严依华说。“一时记不得了。”

    “喝糊涂了是吗？”陈乔抓起严依华的手，“那你确定我是女人了？要不要再继续摸摸、确认一下？”

    严依华看着陈乔的眼睛，手在她的胸前轻飘飘一晃而过。“确认了。”他说：“真的不能再真了。”

    陈乔笑笑说：“晚上去哪睡？”

    严依华扬了一下眉：“回家。”

    陈乔又说：“哦，我请你去酒店去不去？”

    严依华顿了一下，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陈乔，确定自己对这种中性风的女人没有什么大的兴趣，遂摆摆手说道：“算了，刚出差回来，很累。”

    陈乔又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严依华一时语塞，“说不准。”他说。

    “你说不准？”陈乔问：“但是肯定不是我这样的？”

    严依华抱歉的笑笑。

    “行，”陈乔站起身：“加个微信行吗？”

    “手机没电了。”严依华说。

    陈乔没说话，直接转身走开了。

    昏暗的灯光里，陈乔推开罗薇薇包厢的门。

    “妈的！”陈乔骂了一句：“我必干死他。”

    罗薇薇推了推她：“他这人品味怪的很，他媳妇就是那种很一般的女人，放在人堆里我都不会看第二眼。可他爱的跟什么似的。”

    “艹。”陈乔说：“我就喜欢强上这样的。”

    罗薇薇一笑：“等有机会的。”

    陈乔勾勾手，田致屁颠颠地跑过来：“怎么了？在严依华那碰壁了？”

    陈乔有些恼怒：“给我找俩，不，要四个！妈的！”

    罗薇薇笑出了声，说了一句：“你确定你消化得了？”

    陈乔又道：“25岁以下的，95后都不要。”

    田致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

    严依华今晚确实空手而归，他喝的昏昏沉沉的，对来搭讪的女人多半都拒绝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吧台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在路边打车的时候，又碰到了罗薇薇，罗薇薇邀请他上车，他摇摇手拒绝了，最后只是招了一辆出租车，这才回到了家。

    由于这一周严依华都出差，温馨一直住在她的父母家。

    家里没人。严依华走进玄关，关好门，脱掉外套，只往屋里走了几步，就感觉头晕目眩，干脆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一觉睡了过去。

    在昏睡之前，他脑海里还响起了那个声音：“采购部和S+的池东文池总确认过，他们确定参与投标。”

    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是很久很久前的事情了，连池东文这个名字，他竟然都感受到了一股亲切感。

    两周后，通过二轮竞选的三个金融公司，坐在一起和A药的项目负责人谈判。通过两轮竞选的公司分别是S+、领航保险、瑞斯金融。

    各家公司都派代表坐在谈判桌上，池东文、罗薇薇和瑞斯科技的孙熠。

    A药的采购部领导主要进行合同压价：“A药这次招投标，是在我们的A药自营的互联网平台上主推的唯一金融产品。”

    领导顿了一下又说：“A药的互联网平台在A城本地是有着非常好的群众基础的，我们在A城有三千家门店，门店的推广和触达率都是非常高的。我们的日活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开始既定的目标，所以才会想到在现有医药领域的基础上进行扩展。”

    他巡视了一圈供应商的表情：“而且A药保证，我们的自营平台上只引进一家金融产品，没有同业竞争。同时，我们也会在各个主流位置、热图、开屏banner上为这款产品做宣传，这些完全是平台免费的。平时我们这类宣传的广告费用是收费很高的。这些其实都算上我们A药的诚意里。”

    “所以，”业务部领导张口道：“价钱还是偏高，请各位供应商降价。”

    严依华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池东文的出现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他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现在连见到情敌都会让自己心绪烦乱。

    “情敌，”他又对自己说：“他们现在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他猛然抬头用眼睛直勾勾盯着池东文。池东文今天穿了一身正装，真是难得。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可他突然又想，“会不会因为她喜欢，所以池东文才....”不可能，他暗暗闭了闭眼，她没有那么幼稚。

    他平静了一下心绪，冷不丁又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可他们会不会已经在一起了，上床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不自觉地去看池东文，却正好对上池东文的眼神。

    “你们昨夜在一起吗？”他眼里有毫不掩饰地探寻，“你们睡了吗？”他想问，可池东文只是撇了他一眼，又转头仔细地听采购部那帮人说话去了。

    严依华坐在他们对面，心里极度扭曲地坐在那里。

    秘书将标书重新下发给三家供应商，采购部领导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各位可以再回去和团队商量一下，究竟要如何降价。

    罗薇薇转了转标书，笑着说：“A药这么大的集团，总是用这百八十万地难为我们这些小公司。”

    瑞斯科技的李熠也附和道：“就是，当初本来说好了商务标和技术标各占一半，现在又成了只看商务标了。”

    A药的领导们笑着打了一下马虎眼，几家供应商退回自己的团队处再商议。

    池东文只是退了一步，很快就折返回来，他将写了新合同价的标书递了过去。平静地坐在A药评标团和领导们的对面。

    罗薇薇和李熠还在和自己的团队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一时没有结束的意思。

    只有池东文双手交叉在桌面上，礼貌地面带微笑。一改往日“摇滚歌手”的做派。